叶清晨的身体全部都委顿在陆与笙的身边。
她低垂着头,磕磕巴巴的问他:“你刚才跟他说你对我已经够了,想要换个口味,你还说她比我好看,是你的心里话吧?!”
陆与笙顿时梗住了,原本沉稳镇定的表情似乎出现一道裂缝,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艰难的答道:“没错!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事已至此,咱们谁也不欠谁的,各走各的路吧!”
叶清晨跪了半天,双膝已经不听使唤,她往后错了点距离,想要站起来却又没有站起来。
陆与笙心下不忍,伸手想要去扶她,可她心里存着怒气,直接挥手将他的胳膊推到一边,“别碰我!”
章弘皮笑肉不笑的望着他们,迈着步子走了过去,他用枪口将叶清晨额前的头发拨了拨,“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太干净了!叶清晨,他们这些人都不适合你!”
叶清晨抬起下巴望向天空,天高水阔,湛蓝如洗,她指了指一个方向目不转睛的盯着章弘,水汪汪的眼神清澈如水:“那边是胡杨林的方向吗?”
章弘思考几秒:“没错,已经不远了。”
她虔诚的双手合十,望着那个方向喃喃自语:“生死轮回,千年不朽,我一直都想亲眼去见证。”
章弘心下一动,不由得放轻了声音,“世上无难事。”
微妙的气氛在那一瞬间似乎有点凝固,叶清晨扬起自己的脸庞,眉头微微上扬,“你知道为什么说胡杨林为什么千年不死,千年不朽,是沙漠中的生命之魂吗?”
她扭头冲他眨了眨眼,单手覆在膝上尝试站起来,可是动作了两下都没能如愿。
章弘的眼皮跳了跳,又离近她一步,伸出左手,“我扶你起来?”
叶清晨注视着他,脸上还是倔强过后的坚定,只是眼睛里已经弥漫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晶莹的泪光几乎马上就能涌了出来。
章弘看的心头微颤,半弯下腰去想要伸手拉她,“我知道这臭小子背叛过你,只要你愿意,我替你好好的惩罚他!”
叶清晨凌乱的面孔上露出一抹淡笑,那笑容凄然又苍凉,说话的声音仿佛是黄沙大漠中的一缕清香,“真的吗?”
“真……”
恍然间,她背后闪过一道精光,在阳光的闪耀下,那道明晃晃的光亮已经笼罩到了章弘的头上。
他只说了一个字就立马退后一步,收回自己的手臂想要出枪阻挡。只见刚才还萎靡不振的陆与笙已经跳了起来,那道光线随着他挥动的右手上直奔着他的脖颈。
沙漠里,所有人都穿戴整齐,防护彻底,只有面部和脖颈裸露在空气里。
等章弘反应过来时,那把刀已经深深的插到他左颈之上。
随之而来的是陆与笙的低吼声:“跑!”
叶清晨不再是刚才那副精神不振的样子,她马上站了起来,迅速沿着湖面边上的芦苇方向跑了起来。
章弘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伤的不轻,他下意识的想要将陆与笙直接踹开,可陆与笙死死的抱着他,握着那把防身的战术小刀,用尽全力拔出,插下,再拔出,再插下去。
叶清晨急急的跑了一段,就听见身后的一声沉闷的枪响,那一刻,她停了下来,脸上的泪已经不受控的劈里啪啦的流了下去。
她跪坐在沙土地上,望着四面的杳无人迹的黄土沙地,咬紧了下唇,转过身体,冲着来时的方向又跑了回去。
她赶回来时,看见陆与笙已经直挺挺的躺在地上,章弘捂着自己的肩颈倒退了几步,手里依旧握着那支黑沉沉的手枪。
枪口还在冒着硝烟,火药的味道还飘散在空气里。
两人的身边丢着一支黑色的防身工具,工具的一头有把锋利的小刀,那是陆与笙出门时放在袜子里的多功能战术笔。
难怪他非要自己给他买中筒袜,难怪他不要穿那种长长的防沙袜子。叶清晨心头颤动着,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想到了,可他有没有想到自己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她走近了,看见了,他左胸的衣服已经破烂了,那衣服是她亲手挑的,他曾经爱不释手的反复试了几遍,告诉她,他很喜欢。
两人穿好后还在镜子前调侃了半天,她还在镜子中看见他的笑脸。
可是现在,这一切已经都没有了,他死了,再也不可能对自己笑了。
他们相处的不过数日,不对,是六年!
六年里,他们互相试探,靠近,暗示,倾诉衷肠,除了没有见面,他们早都成了彼此之间的灵魂伴侣。
现在好不容易见了面了,好不容易面对面的说出自己藏在心底最深的爱意,可这才多久?
叶清晨跪在他的身边,用手轻轻的在他胸口破烂的地方擦了一下,一股温热的液体流淌在她的指尖。
是血!那样鲜红,那样晃眼。
要死的人本来是她,被李晴托付重任的人本来是她,被人追杀的人本来也是她!
他不顾一切的保护着自己,甚至全力一搏只为让自己有个逃生的机会,可就在刚才,自己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居然是:别碰我!
那把黑色的小刀已经被章弘扔在一边。
刀尖虽小,可刚才陆与笙扎得够稳够准。虽然章弘也有躲避,但是最深的那刀应该是扎在了他颈骨之上。接下来的几刀他也算躲了开来,可是刀刀都在他的动脉边上。
她来不及在他跟前失声痛哭,拿起地上那支小刀,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向章弘。
此时的章弘头痛难忍,胸口发闷,刚才陆与笙出其不意的偷袭不止扎了他几刀,还用自己的胳膊肘在他的后脑上重重的击打了两下。
要不是陆与笙的体力不济,受伤太重,被他强力推开,现在的章弘恐怕已经提前去见自己的前女友了!
“妈的!”他眼前已经有点模糊,但是还是分辨的出有人行走的声音,他握紧手枪对着那模糊的身影连续开了两枪,紧接着将手枪扔在边上。
他很确定眼前那人已经倒下了,在大腿根部抽痛了一下之后,打算按照既定路线离开,可是身下的羁绊让他无法照着自己的意志进行移动。
他困难的挪动着那条抽痛了的大腿,拼命蹬了一脚,才顺利的逃离那股力量,而后,“哗啦”一声,整个人消失在芦苇荡里。
叶清晨醒来时已经是夜幕降临,她还记得倒下去之前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只是那声音伴随着几声巨响,再之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闭上眼睛的时候脑海里一直是一副美好的画面。
一对热恋的男女分别骑着高大的骆驼,缓慢的在层次分明的沙丘上漫步,男人伸手牵着女人,指着远方的落日,嗓音迷人又深沉,告诉她:小乖,大漠长河,死而不朽,我们终于到了约定好的地方,你开不开心?
她刚想告诉他自己有多么的高兴,只见男人的胸口突然氤氲出一片血迹,那血迹面积越来越大,中间出现了一个难以愈合的黑洞。男人捂着胸口伸手打算要拉住她的双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越来越远。
叶清晨急得扔下手里的东西,那东西掉落在黄沙之上慢慢的变得殷红,她放眼看了过去,那是一把枪,枪口流着刺目的鲜血。
“不!不要!”叶清晨大声哭了起来,“与笙,别离开我!”
恍惚间,她听见了身边有人说话的声音。她的耳力一向很好,就像那晚她在卧室门口听见陆与笙和沈伯恩的对话,她其实听见了,那个章弘生性怕水。
她看见陆与笙倒在血泊里时,心中已经万念俱灰,唯一还留存的念头就是要跟章弘同归于尽。她打算用刀扎伤他后,抱着他一起滚到湖里去。
可她为什么没死?
她的魂魄像是脱离了自己的身体,晃晃悠悠的在满是消毒水味道的房间里飘来荡去。她好像看见了床边的两个说话的男人,一个穿着白大褂,一个穿着警察制服。
“我们这里的医疗条件有限,必须马上转院,不然很容易伤口感染,引发更多的问题。”
“好吧,我马上联系一下。”那人匆匆说完拿起电话,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赶紧拉住医生,“还有,伤者的身份涉及到一些重要的案情,所以她在这里救治过的消息还请你们保密。”
“放心,我们都明白。”
一个飞蚊般的声音在她耳边嘤嘤响起:你不是来送死的吗,为什么要离开这里?别走了,这里天高云阔,蓝天如洗,永远都不会有那些背叛,追杀和勾心斗角。这里只有鲜花,果树,美酒和无边无际的美景,留在这里,你将永远都生活在安宁祥和的世界里。
叶清晨被那声音晃动的摇来摇去,光洁如洗的天空像一幅巨大的幕布,突然出现那永垂不朽的胡杨林。那胡杨林的所有枝蔓变成的温暖的手臂:来吧,到这里来,跟我一样,永远美丽!
她仿佛被迷惑了心智般的走了过去,眼看就要到了胡杨林和煦的怀抱里,身后突然出现一个男人的声音:小乖,我们不是说好了永远在一起,难道你是打算不要我了吗?
叶清晨猛然回头去看,陆与笙倒在血泊不断挣扎,他伸着无力的手指在空中抓握了几下:我为你赴汤蹈火到天边,你却把我一个人留在黑暗里。
“没有!”
叶清晨再次从病床上坐了起来,胸口的伤痛让她无法正常呼吸,她睁大双眼在身前胡乱的摸来摸去,眼睛虽然睁开,但是眼神却根本无法聚焦到一起。
看护她的护工赶紧按了呼叫铃,不一会儿,一个医生带着几个护士走了进来,他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回事?不是已经打了退烧针了吗?”
他看了看正在输液的袋子,又拿着手电照了照她的眼睛,嘱咐了照顾她的护工和护士之后,转身退了出去。
“喂?沈队长是吧?病人现在状况很不好,对,我建议你赶紧通知他的家属,我知道你们案情需要,可是我的病人也很需要有人来帮助她啊?”
对方似乎沉默了一会儿,在电话里说了几句,医生才静下来叹息:“不管怎么样,你们过来看看她吧。”
两个人挂断了电话,医生才在走廊里摘下了口罩,轻轻的叹息着:“唉,年轻人啊,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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