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和的声音很淡很淡，像是林间的微风，只能拂动发尾。
“什么？”季往隐约听到了576，但并不确定，明和也会关注他的朋友圈吗？
没有得到回应，季往侧身看向明和，却只看到她安静的睡颜。
阵风忽起，摇动林海，树枝齐刷刷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就像海浪涌起拍打浪花。
落叶在天地之间起舞，有一片掉落在明和脖侧，秋天快到了。
季往解开尼龙腰带，脱掉军训服的外套，想把外套披在明和身上。但最终只是重新把外套穿上，轻轻拿掉明和颈侧的落叶，攥在手心。
在游临县的时候，明和似乎很不想穿他的衬衫，现在她应该也不会想披他的外套，季往伸手撑在树干上，侧身挡住呼啸而过的山风，低头看到明和在睡梦中依旧皱起眉头，是做什么噩梦了吗？
季往忍不住幻想，明和能在他面前毫无芥蒂地睡着，是不是潜意识里很信任他。
但季往又开始有些矛盾，希望可以长久地陪着明和，就像现在这样只有他们两个人，却又不希望明和的噩梦持续太长。
许久，“集合了，集合了！”教官的集合口哨响起。
季往快速收回手臂，拉开和明和的距离。
口哨声中，明和转醒，嗓子带着一点点粘稠的哑意：“我睡着了？”
两秒，思维开始运转，明和从刚睡醒的混沌中清醒过来，随即又一怔：完了，我好像问季往他朋友圈的576是什么意思了，也不知道他听没听到。问也就问了，答案还没听到。
明和直觉576应该和季往说的15岁遇到的那个人有关，刚才看到季往又想起这件事，日有所思，困意席卷的时候竟然下意识问出口了。
“那边树下的两个同学，快来集合！”
“教官喊我们了，我们快走吧。”明和不再纠结，起身朝大部队跑去。
季往也跟上回到男生连队当中。
回军训基地路上，大家兴奋讨论射击成绩。明和走路间发现右臂口袋鼓起，翻开看到了两个能量棒。明和哑然，看向身后的男生连队，只是长队蜿蜒，看不清季往在哪里。
群山山谷间有燕子低飞，是可能下雨的征兆。
-
江题：【这两天我来北京出差，你今天晚上有空吗？有些东西想当面给你。】
MH：【可以，我今天晚上8点之后有空。】
江题：【你是在A大吗？】
MH：【是。】
江题：【晚上8点我直接去A大接你？很重要的东西，必须要当面给你。】
MH：【好的。】
周日下午一点半，明和在走进考场前回复了江题的消息。
前天军训刚刚结束，周末这两天新生需要参加计算机科学实验班的班会、计算机学院的院系新生开学典礼、新生入学考试，下周一才开始正式上课。
A大虽学霸云集，但不同地区教育资源有差异。为保障对不同外语基础和计算机基础的学生实施有针对性的教学，在军训结束之后，正式开始上课之前，A大安排了新生英语考试和信息技术考试。
英语在周六和周日晚上分别考口语考试和笔试，按照考试成绩将新生划成A、B、C三个等级，分别进入不同班级，三类班级在教学进度和课程难度上有所差异，A级可以免修部分英语课程。信息技术考试类似，如果考试成绩达到90分，就可以免修四学分的基础计算机课程，60分以下则需要在周末加修计算机课程。
信息技术考试难度并不高，明和进入考场后很快完成题目交卷离开。
走出考场后，明和找了一间空教室，打开电脑对照计算机学院本科生的培养方案，在教务系统选了25学分的预选课，25学分是大一上学期可修读学分的上限，只是最终的选课结果有一点看运气，部分选修课在正选阶段可能选不上。
选完课，明和开始处理名盛的工作。她要求盛业给她在名盛北京分部安排的工作是整个北京分部地管培生，直接任管理层并不现实，她才18岁毫无管理经验和工作经验，空降也只会引起科技部其他员工的反感，不如当管培生轮岗，不需要坐班，但既能参与全产业链的工作，又能拓展在名盛的影响力。新质生产力需要的是科技创新，这是科技产业的核心竞争力，明和期望能够真正学到技术知识。
昨天明和也收到了盛业此前承诺的未签名版本的股权转让协议。名盛母公司并没有整体上市，股权转让需要考虑其他股东的优先购买权和知情权，盛业一个月才解决这些问题完成股权转让协议似乎并不异常。
晚上6点，新生英语考试笔试开始，明和大约7点半交卷结束考试，走出教学楼时收到了江题的消息。
江题：【我快到你们学校了，你在哪？】
MH：【我刚从教学楼出来，学校东校门汇合。】
江题：【行。】
十几分钟后，明和抵达东校门，银色帕加尼停在路边，江题倚在车门沉默抽烟。
明和走到车旁，但和江题保持社交距离，开门见山道：“什么东西，必须当面给？”
“你先上车，我抽完烟再说。”江题拉开车门。
“行。”
明和坐到车上，无奈叹气，出什么差穿背心开跑车还抽烟。
五分钟后，江题抽完烟坐上车，递给了明和一沓文件和一个录音笔。
“你住哪？内容挺多的，你可以回去慢慢看。”
“名盛北京分部的园区。”
“科技园那边？”
“嗯。”
“那挺近的，我顺路送你回去。”
“好。”
到了名盛的园区，明和下车，已经走出了几十米，江题突然降下车窗说道：“看完这些东西，你可以想清楚了再联系我。”
明和转身，江题并没有看她，只是直视前方。
-
翌日早上7点50分，距离A大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专业必修课《程序设计基础》开始还有十分钟，季往走进教室，刻意坐到最后排靠窗的位置。
刚入学的新生第一天上课带着新奇与激动，积极性比较高，教室前排基本满座。
“季往你思想不端正啊，怎么第一天上课就坐最后一排？《程序设计基础》可是院长的课，我和陈纵、温其野去前排了。”齐临拍了拍季往的肩膀走到教室前排。
季往没有答复，只是点点头，余光扫向教室后门。
果然，距离上课还有一分钟的时候，季往看到明和从后门进来，直奔教室最后一排。
大阶梯教室的桌子有三列，靠窗和靠门的两列桌子每排可以坐三个人。
明和快步走到靠窗那一列座位的最后一排，看了一眼手表，缓了一口气，还好赶上了。再抬头猛然注意到季往也在，微微一愣，点头示意后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个空位。
教室在三楼，晨光透过宽大的窗户洒在教室内，明和打开笔记本电脑，点开文档和电子版教材，准备上课，披散的长**廓边缘有毛茸茸的光。
季往却觉得他要疯了。
他分明看到了明和眼下淡淡的青色，泛红的眼尾，打开电脑衣袖下滑时手臂上的红痕，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恹恹的。
昨天晚上新生英语考试，季往在明和交卷后没几分钟也交卷离开考场。A大东门离地铁站更近，季往骑自行车到学校东门门口，准备换乘地铁去兼职，却在东门看到了明和，看着她和一个抽烟的男人说话，又坐上他的车离开。
季往当然知道那个男人是谁，是明和的联姻对象，是她的......未婚夫。
上课铃早就响起了，教授在欢迎同学们入学、鼓励大家寻找热爱的事业之后，就开始讲授专业知识。
季往一句话都没有听到心里，一遍又一遍劝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一遍又一遍说服自己退一万步说，即使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他也只能接受。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什么资格都没有。可是思绪流转翻涌，根本不听他的指挥，邪恶、痛苦、纠结、隐忍、自卑的情绪把季往撕裂，他苦笑，觉得自己确实是疯了，又觉得自己难道不该疯吗？他早该疯了。
一节课四十五分钟太漫长了，直到下课的铃声响起，季往电脑桌面上的文档仍旧一片空白。
四周重新嘈杂起来，下课了，同学们在互相交谈，互相自我介绍，带着少年人的积极乐观，也有同学到讲台上和教授交谈，讨论问题，带着少年人的求知若渴。
“季往？季往？”明和嗓音有些哑，叫了季往两遍他好像才反应过来。
明和看到季往终于转身看向她，“你昨天晚上怎么给我打了三个电话？有什么急事吗？我手机静音了，没有接到。”
季往张了张嘴，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明和皱眉，觉得季往很异常，“你怎么了？”
季往摇了摇头，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终问道：“你下节课结束可以带我去一个地方吗？”
“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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