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死亡面前没有意义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季往躺在大地上，等待意识的最后消散。
“能听到我说话吗？”
意识昏沉时似乎有人在喊他，是谁？
季往努力睁开已经合上的双眼，他想要说话，但是嘴巴张合之间又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再坚持几分钟可以吗？救护车马上到了。”
是很冷静很悦耳的声音，季往终于睁开眼睛，在浓稠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个女孩儿，打着伞，雨水在伞面疯狂敲击，白皙的脸颊沾了不知道谁的血，他想点点头，但本就只是浮在身体上的意识彻底断裂。
明和看着这个浑身湿透，沾满血污的男生合上了眼睛，手掌也垂下，血混着雨水泥泞了大片土地。她一时有些着急，想背起他赶快去医院，但又不知道他到底都伤到哪里了，贸然挪动可能导致他受更重的伤。
俯下身听到还有心跳，明和稍稍松了一口气，110和120都已经打了，还能做些什么？
大雨瓢泼，明和把伞全部倾斜到男生身上，祈求救护车再快一点。
-
医院的灯总是惨白，明和坐在病房门口的不锈钢长椅上，这是医院最常见椅子，银色带着冷光，她低头看着全是血污的双手，身旁的手机在椅子上嗡嗡作响。
没等明和接起电话，病房门猛地被打开。
“你是病人家属吗！”医生着急询问明和。
“不是，我只是路过的。”明和讷讷答道。
“刘主任，联系不上病人家属。”一旁另一个医生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
“我们也联系不到，病人身份信息还在确认中。”一旁随救护车赶来的民警也表示联系不到家属。
“病人生命垂危且处于昏迷状态，符合紧急救治程序，立即开展手术，让张医生马上到一号手术室。”
被称为刘主任的医生做出决断，再次走进病房。
走廊重新安静，明和看了一眼手机，是盛业的电话，已经自动挂断了。
“这件事可能涉及刑事犯罪，麻烦您到警务室做一份笔录。”
民警出示证件，要求明和配合公安机关调查。
“好。我可以先给我外公打个电话吗？”
“可以。”
明和重新回拨电话给盛业。
“小和，你在哪？我不是让你在酒店等着我。”
“外公，我在游临县的人民医院。”
“医院？你怎么了。”
“不用担心，外公。我是送别人来的，我没事。”
“那你等着不要乱跑，我马上来接你。”
“好。警察叔叔说要我去警务室做一份笔录，您来了我再详细跟您说吧。外公不要着急，我没有事，我只是路过看到有人受伤就报警了。”
明和向盛业解释一番后挂断电话。
“小朋友，你今年多大啊？”警务室的女警察问明和。
“15岁。”
“你刚才说你外公要来接你，我们等你外公到了再开始做笔录，不要害怕，在椅子上坐着等一会儿吧。”
警察轻声安抚明和，按照规定，问询未成年人需要监护人在场。
凌晨，盛业和明和终于做完笔录。
那个病人的手术似乎也结束了，明和看到医生也走进警务室。
“根据我们查询到的信息，病人应当无亲属，属于孤儿状态。就医费用等问题还需等待案件侦办和民政部门核实对接。”民警向医生说明了调查情况。
明和听到这句话一愣，拽了拽盛业衣摆，仰头看着盛业。
盛业蹲下来，从西装口袋里拿出口袋巾擦了擦明和脸颊上已经干涸的血迹，可惜没有擦掉。
“你确定要帮他？”
明和点点头。
“警察同志，我们想给这位病人垫付医药费，应该走什么程序？”
盛业起身走到医生面前，交涉医药费的问题。
没过多久，程序就顺利走完。
夜色中，明和跟盛业离开医院，她回头看了一眼24小时亮灯的医院，默默祈祷，希望这个陌生人一切都好。
回到酒店，盛业看着乖巧坐在床上的明和说道：“小和，要当一个善良的人没错，但是要保障自己的安全知道吗？”
“来和外公说说，怎么半夜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明和看着盛业盛满关心的双眼，半晌只是说：“我……我只是觉得有点无聊，就想自己一个人出去逛逛，看到巷子里墙上全是蔷薇花，所以想过去看看，没想到遇到了那个人，然后就报了警。”
盛业似乎相信了，他点点头继续说：“小和自己做好事，不要把压力给外公，给那个病人治病的医药费从你银行卡里的生活费中扣哦，但是小和目前的生活费不够，只能预支以后的了。之后半年小和都没有生活费了哦。”
“一个人如果放弃自己的巨大利益、脱离自己的能力范围也要帮助别人，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真正崇高的人，二是别有所求的人，小和是哪种啊？”
“我……只是觉得他可怜。”
“小和听到他是孤儿，所以共情自己吗？”
明和紧张摇摇头。
盛业没有再问，关了灯出门，“快睡吧，明天还要去S市。”
明和躺在黑暗中，盯着酒店的天花板。觉得外公也没说错，虽然外公很有钱，但她自己想帮别人，只能她自己付出代价，不能让外公替她承担好心的后果。
不过其实明和也没有完全说实话，盛业很少带她一起出差，而且本来要去S市的行程不知道为什么盛业要在途径游临县的时候停留一天，而且白天似乎一直呆在酒店，很异常，和他往常的行事风格并不像。
明和在晚上盛业说要出一趟门，让她在酒店等着的时候，悄悄跟着出了门。然后在半路的漆黑小巷里碰到了浑身是血的人，为了救这个人，她没有再跟着盛业。
后来盛业到底去了哪里，明和并不清楚。盛业总是这样，像是下暴雨时随之而起的雨雾，明和可以清楚看到近处的雨滴，却看不透远处薄薄的雨雾。
季往在手术第二天醒来，看着陌生的天花板沉思，闻到了浓重的药物味道。
揉了揉太阳穴，季往艰难坐起来，迟钝地想起来昨天晚上有人救了他，是一个女孩儿。
后来他从警察口中得知那个女孩儿和她家长帮他付了医药费，还额外给了一些钱做生活费，但他无从得知那个女孩儿的姓名或者联系方式。
-
名盛北京分部的园区宿舍里，季往大致讲了一下明和救他的事情，但没有提当时他母亲刚去世。
明和恍然记起来，三年前在游临县，她确实救过一个人。
原来那个人是季往。
“那群要杀你的人后来找到了吗？”
“没有。”
“会找到的。”
“嗯。”
“你在开学典礼上说的，15岁的遇到的人，指的是我吗？”
“我先去洗碗。”
季往没有马上回答，明和看着他收起桌面空掉的碗筷走到厨房洗干净，轻叹，这人真是越来越坏了，还学会吊她胃口。
“你觉得我说的是其他人？”
季往洗完碗筷，重新走回客厅，坐到明和身旁。
“毕竟有人说和我只是普通同学。”
“我什么时候说过？”
“看来有的人还很健忘。”
明和淡淡看着季往叹气。
“救命恩人给我个提示？嗯？”
季往突然翻身，挡住明和头顶的灯光，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的沙发上。
“高二的时候，有人问你是不是喜欢我，你说和我只是普通同学。”明和受不了季往盛满祈求的眼睛，还叫她救命恩人，她偏头不看他，侧身往旁边挪了挪。
“躲什么？”
季往手臂一抬，把明和重新揽回来。
“你别在我耳边说话。”明和推了推季往。
季往轻笑，稍微拉开和明和的距离。
“我想起来了，有同学嗑我们俩的CP，然后问我是不是喜欢你。是这件事吗？”
“嗯。”明和心里暗想，她要看看季往怎么狡辩。
“我说我们是普通同学，但没有说不喜欢你。当时学校很多同学在传我和你的流言，我担心对你有不好的影响。我知道大部分同学只是图一乐，但是有些人的恶意也很明显。”
高中时期大量同龄人长时间呆在学校，又是充满竞争的环境，有些人的恶意总是刻薄而尖锐，流言也是霸凌的一种。
“怎么？你想让我承认我喜欢你？”
季往故作思考，说道：“也行啊，我等会儿就加高中群，说我喜欢你。”
“不要。”
“那你是想给我一个不同于普通同学的地位？当时我挑你不在的时候说，没想到你还是知道了，而且竟然记到现在，你这样会给我你也喜欢我的错觉。”
说完，季往俯身低头轻吻了一下明和耳后的红痕。
心旌不停摇曳，季往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属于他的天地之间，起风了。
明和瞳孔骤然张大，脸颊瞬间发红变烫，脖颈旁全是季往的气息。
“好烫。看来不是错觉。”季往伸手蹭了蹭明和的脸颊。
本就疯狂跳动的心脏再次受到强烈的刺激，明和猛地推开季往，走到窗前把窗户打开，冷风灌进客厅，斜雨也打在发梢。
明和从没见过这样的季往，紧紧盯着她，凌厉五官里带着志在必得，被推开也只是笑笑，随意坐在沙发上。
冷风斜雨终于把沸腾的鲜血浇灭，明和伸手擦了一下耳后。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喜欢我什么？”
“你的喜欢只是感激吗？”
修了一下前面第9章，把明和父母失踪的时间从刚上高中改成了初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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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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