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过道里只有绿色的“安全出口”标识散发着幽幽的荧光。
两人就在昏沉的走廊里对视。
明和低头看着季往，他还穿着那件白衬衫，依旧一丝褶皱都没有，身旁还放着椰子水。
半晌，明和开口说：“你怎么还在？”
“嗯，还在。”
“先进来吧。”
“好。”
其实，明和很想问一句你是不是有病啊，在这装什么深情。
但斟酌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去楼下便利店买点吃的，自便。”
“我和你一起去。”
季往看着明和疑惑的表情，补充道：“我也有点饿。”
“行，走吧。”
和游临县不同，这里的天空看不到很多星星，只有月亮隐约在薄云之后，时有时无。
路灯倒是明亮，人行道上季往和明和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两人坐在路边的石椅上吃卤煮。
凌晨一点多，北京的路上依然偶尔有车辆呼啸而过，只是两个人之间依然沉默。
等到卤煮吃完，明和填饱了肚子，心情也跟着莫名好了一些，她拆开一块儿夹心奶糖，看到椅子上还放着那杯椰子水。
“椰子水还没扔啊？”
“没。”
“你还挺执着的，我尝尝。”
“别了，做好几个小时了，没有刚做好的时候好喝。上午我再给你买一杯。”
季往说着就要把椰子水扔了。
“我就要喝。”
明和一把把椰子水拿过来，拆开吸管包装喝了一口，“还行，哪买的？”
“学校西北门门口的饮料店。”
“你今天上午再给我买一杯吧。”
“好。”
“我想喝凉一点的。”
明和戳了戳吸管，发现杯子里面一块儿冰块都没有。
“不行。”
“这你都要管，那不要你买了。”
“稍微凉一点点可以。”
“也行。”
手中卤煮的热汤汁加速变凉，秋风灌进明和衣领，吹散了遮掩月亮的薄雾，冷淡的银色月光混杂着暖黄的路灯，颜色有些不伦不类的光照在大地上。
“冷？”
“有点。走吧，回家。”
季往知道，明和只是顺嘴一说，但他还是会因为“回家”这两个字触动。
回到园区宿舍，明和打开灯，“你睡沙发可以吗？我找一套新的床铺。”
“好。”
季往被明和指挥去浴室洗澡，她到卧室衣柜里翻出了一套新的床褥放到沙发上，随后重新带上眼镜，抱起客厅桌子上的电脑回卧室，准备把最后一部分完成就睡觉。
卧室桌面台灯的昏黄灯光笼罩明和，她又进入心流状态。
“笃笃笃……”
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明和打开卧室门，果然是季往。
“怎么了？”
明和微微歪头看向季往。
“你在写程序设计基础的课程作业？”
季往抬起手臂，擦了擦还有些微湿的头发，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流畅，动作间青筋凸显。
“对啊。”
“我帮你看看？”
“不用，我自己写。你写完了？”
“下午有空的时候写的。”
“哦。”
她在地铁上还提醒季往对学习上点心，结果他早就写完课程作业了，亏得自己还替他担心。季往怎么这么讨厌，当时不说实话就算了，现在又说实话让她尴尬。
A大从不缺有天赋且努力的人，明和不担心别人比自己强，但恐惧什么都学不到，没有傍身的本事。如今个人创业成功的概率低之又低，想早一些尝试创业的话，走科研成果转化的路径其实是相对稳妥且成功率较高的。
国内大学都是这样，赢者通吃，没有能力改变规则的时候只能先顺应规则，明和想早点儿进实验室，就需要先有相对好一些的成绩。
季往倚在卧室门框，看着明和的背影出神，嘴角扬起。
“我也写好了，现在你可以看啦。”
明和摘掉眼镜，回身看向季往，语气带了一点点她也没有察觉到的雀跃。
季往走到书桌旁，俯身单手撑在桌面上，认真看向电脑屏幕。
“很好。”
“那当然啦。”
明和总是这样，在认真完成一件事后，就会这样心情愉悦，自信又耀眼。
季往想起高中时，每次大型考试之后，明和其实都会悄悄在傍晚学校光荣榜前没人的时候，去看一眼自己的照片排在最前面，然后笑着跑去食堂吃饭。
“你怎么不穿黑色的衬衫了？”
明和看到季往捋了捋袖口，注意到他穿的不是以前经常穿的黑衬衫。
“你希望我穿？”
季往知道，即便他和明和说喜欢她，她也不会同意和他在一起，甚至大概率会觉得有些麻烦，那他只能使点手段了。
“黑衬衫好看。”
“我知道。”
“那为什么不穿？”
“可以穿，我早上回宿舍就换。”
要像这样，引导明和每天多关注他一点点。
深夜，困意萦绕，明和其实已经有点昏昏沉沉的，敷衍说道：“嗯嗯，快睡吧。”
“以后不要熬夜了，你眼睛都有红血丝了。”
“嗯嗯。”
“答应了就不准反悔，要说到做到。”
明和想起来晚上她进门的时候，季往也和她说了不要熬夜，她确实答应了。
哦，这话原来是在点她不守信用呢。
“我要是说到做到，那你今晚可进不了门。毕竟我还说了不会让你进来的。”
季往本就一只手撑在桌面，现在他直接俯身把明和连同椅子圈在怀里，低头在明和耳边轻声说：“谢谢和儿愿意让我进门。”
没等明和反应过来，季往就已经快步自觉走到门边。
“谁让你这么喊我的，加上我的姓。”
“行，明、和。”
季往轻笑，一字一顿念她的名字。
明和懒得理他故意这样念她的名字，她合上电脑，坐到床边，“你以后不要再干这种呆在我家门口过夜的事情，我不会感动，只会觉得你有病。”
“好。晚安。”
明和躺在床上，很困但并没有马上睡着，其实她开门看到季往坐在门口的时候，有一点点触动，但更多的是觉得愧疚和无措，她不希望有人因为喜欢她而牺牲什么。
明和道德底线很高，相较于感动，她会觉得这种牺牲让她无法心安理得，让她不得不去关注这个为她有所牺牲的人。
卧室床头柜上的夜灯只能照亮床铺一角，墙壁插座上是季往买的电蚊香液，淡淡的蓝光在黑暗里格外显眼。
明和在认真考虑到底要不要和季往继续接触，短时间内她给不了季往任何承诺和更进一步的关系，如果以后还是像这两天一样接触下去，那对季往来说，可能只会是伤害。
-
MH：【安全到家了？】
柳叶轻轻：【嗯。】
柳叶轻轻：【下次见面，请你吃饭。】
MH：【好。】
担心柳轻半夜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明和昨天晚上加上了她的微信好友。
回复完柳轻的消息，明和看着早上6点半地铁上依然座无虚席。
本来是想避开早高峰，昨天早上坐地铁她差点迟到，所以今天6点就把季往也叫起来，没想到人还是这么多。
“这条线经过高铁站，早上最早的几列也会有挺多从高铁站换乘地铁的乘客。”
季往声音有点哑，似乎昨天晚上没有睡好。
“你又没睡好？”
“你不也是。”
“怎么看出来的？”
“很明显。”
明和半阖着眼胡乱和季往对话。
-
早上八点，A大公共教学楼，数学分析课连上四节。
数学分析的课程老师是一个博士刚毕业没几年的年轻副教授，姓沈，清瘦干练，粉笔字密密麻麻写了一黑板，讲起课来更是沉浸式投入，连下课都忘了。
两节课过后，沈老师推了推眼镜，看着台下一个个一脸麻木的学生，终于想起来这群大一新生需要下课。
“大课间休息二十分钟，大家如果没听懂也没关系，我会布置课后习题，也会安排助教给大家上答疑课。”
台下响起有气无力的掌声，混杂着“终于下课了”的感慨。
“椰子水，有一点点冰块儿。”
季往把透明杯子放到明和身边，淡白色的椰子水却并不完全透明，有一点点浑浊。
“谢谢。”
明和拿起椰子水喝了一口，才发现桌子上还放着一个蓝色的药盒，她看了一眼，盒子上写着[夏天无滴眼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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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无，立夏过后不再开花，故称“夏天无”。苦、微辛，温。归肝经。具有活血止痛、舒筋活络、祛风除湿的功效。
——《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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