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他抽出指尖,淡淡笑道:“孟小姐这样看着我,会让我以为,你后悔拒婚了?”

许栩咬着嘴唇,思忖着这么开门见山的戏谑,那我就……

扑通,许栩歪倒在地上。

“二爷。”许栩捂着心口,西子捧心状,蹙眉垂眸,婉转哭腔:“不是孟家养活不起,实在是念着前缘,惦记着您的英姿,这才来投奔您来了,您好歹收下我,您只要收下我,怎么着都成,您别嫌弃。”

看着孟聆晚如此直抒胸臆,却又干打雷不下雨地哭哭啼啼,媚眼如丝,隋聿没料到前未婚妻竟是这样个无赖的性子。

隋聿无语,笑了笑:“聆晚,眼泪伤神,收着点用。”

许栩受了提点,蓄了两滴眼泪艰难眨了眨,未等坠出眼眶,便蒸发得干干净净。

隋聿笑容微敛:“给孟小姐的房间安排好了吗?”

赵管家立刻应道:“二爷,都安排好了。”

隋聿不再说话,赵管家却心领神会,引着许栩走出偏厅:“孟小姐这边请,有任何需要随时吩咐我。”

赵管家办事利落,差遣春雪搀扶起许栩,片刻不停地架着她往走廊上拐。

许栩一时穿书,兴奋劲还没过,拿捏着《霸王别姬》里艳红的经典台词,反反复复过戏瘾,对着隋聿背影喊道。

“隋二爷,不是孟家养不起,可我希望能跟着您,挣个出身,挣个前程。”

隋聿漠然,嘴角抽搐。

谁不知道孟家如今债台高筑,走投无路。当初她孟聆晚拒婚闹得满城风雨,各家小报可算抓住机会,整整数周,锦城茶余饭后都把隋聿这个被甩的未婚夫当花边下酒下饭。

上流社会觥筹交错,亦争相以此为谈资,轮流打趣隋聿这桩未竟的婚事。

若说孟聆晚此刻伏低做小要来求和,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他赵管家第一个不愿同意。

“二爷,下个月的家族宴请需要提前整理宾客房间,孟小姐的房间是否要做安排?”

隋聿头也不抬:“用不了多久,她也该回金陵了吧。”

他家这位二爷是位笑面虎,温柔周到的外表,行事风格却果决,甚至狠厉。

孟聆晚这样冲着钱财贴上来的女孩想来是不可能入二爷的眼。

赵管家暗自松口气,垂头道:“好的二爷,明日您出席沈家的订婚宴,所需物品已准备妥当,早上九时出发。”

锦城沈氏发迹于清朝年间,清末大学者沈樾醉心于古董收藏,可谓书香世家。沈翊青正是沈樾曾孙,从小跟随父亲游学海外,在日本京都大学期间结识远洋船运董事长千金秦晓妘,两人琴瑟和鸣,欲结同心。

一场风华雅宴,汇聚锦城官宦子弟、商业精英,在沈公馆拉开帷幕。

隋府,春雪听见电话铃响,抬头看了一眼时钟。

这个时间,隋二爷应当已经在宴会上推杯换盏。

“春雪,二爷需要一套换洗的西装,速速送到沈公馆。”

是司机张焕成。

许栩闷在屋子里,早觉得无聊,见春雪风风火火地跑到衣帽间,她想都没想,跟了上去。

春雪手脚麻利,迅速准备好一套西装放入锦缎袋中,回身时没刹住车,一头栽进许栩怀里。

许栩扶起她:“怎么了这是?”

春雪双手捧着锦缎袋,脚步一刻不停地朝院子走去:“孟小姐,二爷他需要一套干净西装,要我立刻送到沈公馆。”

许栩:“可我看方才司机已经把车开走了。”

春雪恍然:“糟了糟了,今天是企业待客日,另两位司机都跟着赵管家迎接客人去了。三位司机都派了出去,这可怎么办才好。”

春雪嘴里直念叨,脚下却没停:“我去找黄包车。”

许栩拦住她:“黄包车用的是人力,哪有汽车跑得快。你知道车钥匙在哪吗?”

“孟小姐,您的意思是?”

许栩得意地扬着头:“我会开车,我送你过去。”

阳光穿透车窗玻璃落在许栩脸上,她下意识抓紧方向盘,那触感粗糙而陌生,她深吸一口气,试着启动车子。

像往常一样,她伸手去摸点火开关,却摸了个空,手指在仪表盘上胡乱摸索,好不容易找到了形似钥匙孔的地方。她把钥匙对准插进去,用力一转。

春雪已经急得汗流浃背,抹不开面子直说,人坐在副驾上,手已经快把车门打开了。

咔嚓一声,打着了火,许栩一脚油门下去,车子像脱了缰的野马窜了出去,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出一阵刺鼻的青烟。许栩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身体因为惯性猛地向后甩去。

街道上行人虽寥落,皆被这疾驰而来的汽车吓得四散奔逃,许栩眼睛瞪得滚圆,专注地看着前方。

“孟小姐,孟小姐,慢点,啊啊啊啊啊啊!”春雪捂着眼睛尖叫。

“春雪,指路。”许栩冷静下来。

春雪坐在副驾驶上早已经吓得脸色煞白,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哭喊中早已滚落了满脸眼泪,嘴里不是叫娘,就是叫爹。

许栩安慰道:“春雪别怕,你看,我已经掌握了,快告诉我怎么走。”

车速渐缓,春雪抹干眼泪,强打起精神颤颤巍巍地指路。

不出片刻,眼前映出一座坐北朝南的雄伟建筑,地上两层,局部三层,平面呈蝴蝶型,仿佛振翅欲飞,平屋顶大挑檐轻盈舒展,细节之处颇为华丽。

最后一脚刹车,许栩笑容满面:“到了。”

春雪打开车门,踉踉跄跄地跌下车,抱着树干,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一边作呕一边忍不住担心:“孟小姐,实在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衣服先送给二爷。”

“我,呕......”春雪难受得直不起腰。

“没问题,你等我,待会我带你回家。”许栩答应着,不忘替她拍拍后背。

春雪连连摆手:“小姐,我待会一个人,回去,就好。您快进去吧。”

许栩转而拿上锦缎袋,回身时看见春雪正逃也似地拦上一辆黄包车。

车到民国虽有路,许栩略略怀疑自己的驾驶技术,不过她打消了这个念头,最终把春雪拒车归咎于现代驾驶技术与落后生产力的矛盾。

一路被服务生引至公馆内部,宴会厅宽敞明亮,墙壁上挂着一幅幅油画和书法作品。最惹眼的还是正中央那一棵足有四米高的荆棘树铜雕,绿意盎然,宛若天生。

公馆内有玻璃升降梯,直通二楼,朝上仰望,天花板上是巨大的水晶吊灯,璀璨琉璃,如梦似幻。

许栩看这铜塑入了神,一旁的服务生连连提醒:“小姐,隋二爷在楼上房间。”

她回过神,点点头,跟着服务生的指引到了隋聿房前。

许栩站定,乖巧地敲敲门。

“请进。”冰冰冷冷,公事公办的声音。

她眯起眼睛笑笑,从门外探出脑袋:“隋二爷,我来给您送、西、装。”

“聆晚?”

隋聿立时浮上社交礼仪式的假笑:“怎么劳烦你亲自跑一趟。”

许栩目光下移,见他西装沾上了大片红酒渍:“惊讶吧,你家司机都被派出去了,只好由我来开车咯。”

隋聿眉头轻挑:“开车?想来孟伯父教女有方,不输男子。”

他从她手里接过西装:“谢谢,实在劳烦了。”

“别客气。”许栩环顾四周打量着,沈公馆底蕴深厚,艺术收藏颇丰,叫她生了兴趣,正准备一探究竟:“这沈公馆究竟是什么地方?”

忽然间,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大厅!撕裂般的喊声穿透耳膜,直崩断心弦。

接连有慌乱的脚步声朝外面涌去。

会所的走廊是回字形建筑,已经围了一圈人,他们冲到走廊上俯视下方。

一个身穿白纱裙的女孩,素净如一捧月光,坠落在荆棘树的青铜雕像上,她的胸口被荆棘树枝杈刺穿,红艳的血色氤氲开来。

“是她。”隋聿惊讶道。

“她是谁?”

“沈翊青的未婚妻——秦晓妘。”

升降台四周的玻璃打碎了缺口,一地玻璃碎片,间或砸到荆棘树上粉碎成细小的结晶。

隋聿紧蹙眉头,扣住孟聆晚的手腕,拉着她缓步下楼。

两个人一路下楼到了会场大厅,零零星星的人们在荆棘树旁聚拢,凝视着被荆棘树穿透的少女的姿态。

她像**于人前的艺术品。美丽而毫无尊严。

许栩内心震动。

她挣开隋聿的手,跑到宴会厅一侧,猛力拉拽扯下白色的帷幔,再轻轻盖在秦晓妘的身上。

她一连串的行动本应引起注目,但是正在当时,会场的大门开了,两侧的服务生毕恭毕敬地替来人敞开大门。

来人的衣着虽与场内公子少爷无异,偏偏多出温柔矜贵之意。他的眼睛很平和,没有因场内的慌乱而波动。

他看见远处一个女孩为秦晓妘披上白色纱幔,他的喉结缓缓滚动,吞咽着内心的不安。

“沈公子,需不需清场?”服务生垂首问道。

他敛起眉目:“不用。配合警局行动,不要因为我而有多余的顾虑。”

沈翊青走向荆棘树,人们的视线没有一刻离开过他。

而他环视四周,在每一个人脸上都停留了三秒以上的时间。

许栩心想:他一定很想看清每一张脸。他一定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让秦晓妘变成现在这样。

隋聿上前拉住她的手腕,带她离开荆棘树旁:“聆晚,别站在这。”

许栩随着他的拉扯起身,迎面便是沈翊青朝这走来。

擦肩一刻,似有冷风。

沈翊青脚步凝滞,转身道:“小姐留步。”

许栩如被击中,双腿也被麻痹一样,不能再挪动一步。

“谢谢。”他很郑重地后退一步,朝着孟聆晚鞠了一躬。

然后他没有回头,站在荆棘树下仰望。秦晓妘像上天落下的天使,安静地睡在荆棘丛中,仿佛要用柔软的身躯抚平世间的荆棘。

许栩回望时,她看见沈翊青正不动声色地流下眼泪。好像这双眼睛生来就会悲悯,就会爱人,就会不止息地落下眼泪。

“这位是?”警官按例办事查对参会人员,对着许栩问道。

许栩没见过这阵仗,紧张:“孟聆晚。”

那警官眉头拧成麻花,眼神锐利似刀:“孟……你不在宾客名单上。”

“她是我的前未婚妻,我的西装在酒席上沾了红酒,孟小姐帮我拿了一套新的过来。”隋聿出言解释。

寥寥几语,引人遐想。

谈话间,警官封锁了会场。在场所有人无一例外要接受询问。

警官配合医务人员把秦晓妘从铜塑上抱下来,送往医院。

她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被抱下来时,手里抓着的一枚珠子掉落在地。

滴滴答答的声音随着珠子在瓷砖上碰撞发出清响。

那是一枚水滴状的珠子,前端的球形呈墨黑色,后端椎体呈棕褐色。

“前未婚妻?”警官确认道。

周围有人把视线移过来,犹疑在隋聿和孟聆晚之间。

“是的。”他点点头:“孟小姐误入宴会,我替她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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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民国救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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