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十一没反应过来，有些诧异地问了这么一句。
“我答应过的，教你法术。”沈君泽回答，“若是不愿意，我也有其他办法。”
“愿意的愿意的！”十一这下终于反应过来，赶紧答应，“那现在我是不是可以叫你师父了？”
沈君泽总觉得这声“师父”把自己叫老不少，解释道：“拜师仪后再叫不迟，到时候你也会有自己的名字。”
怀里的人突然安静下来，沈君泽等了会也不见人回答，低头却瞥见个灰柿子。
激动，羞涩——一个孩子最童真的情绪毫不掩饰的显露在脸上，让沈君泽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冰凉的雨天。也是这样灰扑扑的脸，卧着两团红，兄妹两扯住自己的衣角，眼里亮着团熄不灭的，名为“希望”的光。
埋藏心底的那份愧疚在这一刻得到短暂救赎，让他挣脱回忆，回到现实。
“路上想吧，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事物，新名字还是要有些盼想。”沈君泽趁人还在发呆，抬头装作没瞧见，提醒道：“路途遥远，可以慢慢想。”
十一扭了扭身子，语气里满是掩盖不住的期待：“嗯！”
怀里的人不算重，但考虑到这还是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沈君泽便在天快黑时找了家店住下，打算等白天再出发。
“过来吧，水温刚好，”沈君泽试过水温，朝桌边不停往嘴里塞东西的十一招手，“沐浴完再吃。”
十一“呜呜”答应着，擦擦嘴蹦下椅子，跑到木桶边脱了衣服钻进去，正要自己洗，却看见沈君泽还蹲在旁边，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火急火燎的，料你也不会好好收拾自己，”沈君泽卷起袖子，笑叹道，“我帮你吧，小煤球。”
十一红着脸用力摇头：“我会好好洗的，不用帮我。”
沈君泽瞥了他一眼，只道：“想看仙术吗？”
“……”
一团清水在手中凝聚，化成几股流水滑向十一的双手，逗弄似的攀上他的胳膊，最后“哗啦”一声洒在身上。
沈君泽控制着灵流的力道，用布轻轻擦拭着那削瘦的脊背，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十一看着手里漂浮的水珠，回答道：“我十一岁了。”
沈君泽稍稍顿住，又看了眼这小身板，只觉得诧异。
他原以为十一只有七八岁，没想到竟已这么大了。
这也太营养不良了……
不过这身板虽小，洗干净也颇费周折。沈君泽用水术总算是哄着人洗完了澡，又帮他烘干头发，束上清爽的马尾。
“好了，去吃饭吧。”沈君泽拍拍他的背，疲惫地走向床榻，一下子躺倒。
十一捧着饭盒，噔噔噔跑到床边，边嚼边问：“你不吃吗？”
“我已经辟谷，吃不吃都一样。”沈君泽摆摆手，“这些都是给你的。”
十一点头，坐在床边开始扒饭。
叮叮当当的碗筷声没有持续多久，只听见一串稀碎的脚步声，然后屋内便没了动静。
沈君泽只觉得不对，睁开眼，看见地上躺了个人。
十一躺在地上，看样子是打算就这么睡觉。
“为什么睡在地上？”沈君泽拍拍旁边空出的位置，说道：“床很大。”
十一眨眨眼，认真问道：“我也可以睡床吗？”
“有为什么不睡，上来吧。”沈君泽又往里躺了躺，“明天要赶一天的路，睡好才是最要紧的。”
十一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躺在床的外侧，笔笔直直，生怕碰着人。不过好在他个头小，也占不了多少位置，不至于滚下床榻。
“……”
温热的体温，均匀的呼吸。一个活人确确实实躺在自己身侧，没有想象中那么尴尬，反倒有些……莫名的安心。
辟谷之后，睡觉就和吃饭一样成了无足轻重的事情，他会累，但已经没法通过这些途径得到哪怕片刻放松。久而久之精神开始变得敏感，疲惫也成了理所当然。但出于习惯，他依旧会和正常人一样去生活，哪怕这些举动毫无意义。
距离上一次睡到天亮，已经过了多久?
沈君泽这么想着，耳畔是一轻一重的呼吸，思维忽然断了一瞬，然后沉重接踵而至。
好像，不用等太久了。
时隔多年的安稳睡眠，沈君泽难得一觉睡到了天亮，旁边的孩子显然比他还要缺觉，抱着被角睡的香甜，推都推不醒。
“我难道需要人陪着才能睡着?”沈君泽撑着胳膊，看着那令张他安心的睡颜，“这么多年试过那么多办法，好像确实没想过这个。”
不可取。
放弃思考这个并不重要的问题，沈君泽下床洗漱，然后抱起还在熟睡的十一，继续赶路。
飞了一整天，怀里的人也睡了一整天，沈君泽中途还探过几次鼻息，确认人是不是还活着。
抱了一路，沈君泽手酸的不行，刚到山门就传音叫来程闻溪，把孩子递了过去:“帮为师抱一会。”
程闻溪双手抱过十一，轻轻拍着他的背，问道:“师尊给小师弟起名字了吗?”
“还没想好，”沈君泽揉着胳膊，“先带他去后山，走小路，别让锦安看见。”
程闻溪赞同地点头，走之前又想起什么，立马补充道:“对了师尊，明天就是招才，您还去吗?”
沈君泽一愣，似乎是刚刚想起还有这么个要事，随意回道:“第三试炼的时候我会去，反正也不会有人会选我。”
程闻溪摇摇头，笑道:“他不是选了师尊吗。”
沈君泽看着熟睡的十一，目光停留在轻拍背脊的那只手上，释然一笑。
嗯，我还有你们。
十一被暂时安排在沈君泽的房间，但还好床够大，两个人也能睡。
“明天把偏室收拾出来，这段时间他的衣食起居都由我照料，”沈君泽给人盖好被子，吩咐道:“这孩子灵根不错，就是身子差了些，你们平时也多照顾着，别让他逞强。”
“嗯，那弟子先退下了。”
竹门被掩上，沈君泽扫了眼周围，喊道:“柏意，出来聊聊。”
眼前银光闪过，一个白发蓝眸的男人兀然出现在桌边，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的沈君泽。
“这次又是同情?还是为了所谓赎罪?”柏意率先开口，充满火药味的话语中却没有丝毫情绪流露，仿佛只是为了得到答案而发问:“你完全没必要这么做。”
“就像你成为神武剑一样，没有理由。”沈君泽倒是不生气，问道:“掌门怎么说？”
“查到了，幻阁三年前迁址，在许多地方都有据点，但主阁在江都(江州)。”柏意照常回答:“广招弟子也确属实，各地都在办，目前没出过什么事。”
沈君泽忽然打断他:“昨天瀛洲的爆炸，是如何说的。”
柏意看着他，语气显然没有刚刚好:“幻阁据点突遭袭击，白衣贼人毁尸灭迹，牵连无辜。”
沈君泽意料之中地叹口气:“炸毁据点果然是为了方便甩锅啊。”
“炸的干干净净，查不出什么了。”柏意接着道:“掌门已经派人留意，你最近少出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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