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只要你不是段云辞就行

一时无声。

在漫长的寂静里,应时晏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可他只来得及呵出一口白雾,便力竭晕厥,伏在地上没了动静。

李沧的表情变了几变,最终定格在一种怠慢和蔑视上。

“首辅大人,私闯内廷是死罪,您总不能仗着位高权重,就这么枉顾礼法吧?”

没人理他。

一队银甲侍卫走上前来,正要将应时晏搀扶起来。

段云辞并起两指,往后一抬,无声地止住了他们的动作。

而后,段云辞在一众错愕的视线中,俯下身,亲自将晕倒在雪地里的少年抱了起来。

怀里这具身躯甚至称得上形销骨立,或许是流了太多血,又在雪地里冻了太久,一点温度都没有。

“苛待皇亲,以下欺上,当杀。”

段云辞这句话说得太轻描淡写,先前抬箱的几个宫人还没反应过来,刀光凛然而至,脖颈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地面,他们就捂着脖子不可置信地倒了下去。

太子的脸色骤然变了:“首辅大人……”

偌大的应京城,无人不知首辅段云辞忠于陛下,死而后已。

七年前,段首辅受陛下所托,收东宫太子殿下为门生,一心辅佐,为其任劳任怨,呕心沥血。

可他今日,大庭广众之下闯入内廷,杀了太子党羽。

太子的表情十分难看,显然是竭力按捺着。

李沧见状不对劲,想要悄悄退回太子身边去,但被一群侍卫拦住了。

段云辞淡淡摇头,“还少一个。”

他看向李沧。

李沧甚至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片刻,才惊讶地睁大眼睛。

“我?”

段云辞温声道:“论罪当死,但看在李国公和皇后娘娘的面子上,小惩大诫,杖打三十作罢。”

李沧愣了半晌,目瞪口呆。直到几名侍卫围拢过来,他才终于回过神,惊慌失措地叫起来。

“段云辞,你想打我……你敢打我?”他不可置信地连问了几遍,“我家世代簪缨,你敢当众对我用刑?“

直到那两寸厚的木板真的打在他身上,他凄厉地嚎叫起来:

“放肆!你们活腻了吗?我姐姐是皇后,表兄是太子殿下……你们谁敢……”

“殿下!殿下救我!”

“段云辞!你等着,我定要到陛下面前告你一状,让你死无全尸!”

李沧咒骂的声音混杂的痛呼,一点点微弱下去,终于,只剩下木板打在肉上的沉闷声响。

太子忍无可忍,“住手!段大人,你对世族私自用刑,就不怕陛下降罪吗!”

段云辞本来已经快要踏出冷宫的门,听到这句话,忽而回过头来:“降罪?”

他直直望过来,眼底阴沉几近酿出风暴,那一刹那,墨发与绯袍随风而动,简直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索命判官。

“来人,将李公子就这么原样抬回国公府,让李国公去和陛下告状。微臣就候在府中,静等圣召降罪。”

……

大雪初停,一众宫人垂首屏息跟在后面,心惊胆战。

他们的首辅,早已弃了竹伞,亲手抱着一个瘦弱伶仃的少年,一步一步走在雪铺的宫道。

他走得极慢,一袭红衣,一众拥趸,招摇且放肆,刻意让这一幕落进京城每一个人眼中。

直至出宫,上了马车,才终于觉得周遭那些暗中窥伺的视线纷纷消失。

马车吱吱呀呀地行驶。

风肃雪寒,段云辞掩口咳了几声,捂了一会手炉,指尖总算泛起血色。

周围还是太冷,他抱着怀里这只热气哄哄的手炉,不由得泛起困倦,像是睡昏头了,做了一场漫长而悲恸的噩梦。

梦里他为大衡倾尽心血,却众叛亲离,被昏君奸佞迫害惨死。许是怨念太重,魂魄久久未散,他飘在空中,游荡于宫墙之间,又亲眼见证国破家亡,大衡百年基业毁于一旦,他毕生心血付之东流。

那场噩梦,让他近乎神魂具裂,浑身颤栗。他好像又听见了鹿台冰冷刺骨的风声,硝烟味刺鼻得让人近乎窒息,他的皮肉被一刀一刀活活刮下来,骨头也被一颗一颗敲碎,尸体都拼不完整。

段云辞恍惚之间,忍不住将拇指搭在食指的指节上,不住地摸索着,想试一试,自己摸到的是血肉还是白骨。

突然间,身边传来一点粗重的喘息声。

段云辞眨了一下眼睛,渐渐地,视线重新聚焦。

马车还在行驶,外面的风声也还在想,怀里的手炉传来温热的触感,这一切都能提醒他,眼前此景,皆为现实。

段云辞阖眼默了几息,定了定神,转眸看去。

颠簸之中,应时晏已经缩成了一团,蜷进角落,即使在睡梦中,也显得格外警惕不安。

脏衣上的雪沫已经化成泥水,将车内华贵的毯子都染脏了,更显得他整个人湿漉漉的,狼狈不堪。

那两只耳垂上,分别挂着两圈铜丝,像民间的兽环一样粗糙,血迹还未干,显然是有人不顾他的挣扎,强行给他戴上去的。

段云辞看了几眼,纡尊降贵,伸出手去想给他盖一张薄毯,却见他缩了一下,掌心里似乎攥着什么东西,只露出一截红绳。

段云辞心中一动,不知为何,觉得十分眼熟。

可还没来得及细看,应时晏就像是受惊了困兽,猛地缩回手去,睁开双眼。

应时晏警惕问道,“你是谁?”

段云辞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他又兀自说:“是你救了我,我记得,我会报答你的……不管你是谁,只要你不是段云辞就行。”

“……”段云辞默了默,轻抚手炉:“哦,你不喜他?”

“是。”应时晏很干脆地点头,“他欺上媚下,见风使舵,表面君子,败絮其内,一个堂堂正正的大男人,比幼童都拿娇费事,简直让人闻之作呕。”

就在此时,马车停了,两个小厮毕恭毕敬掀开车帘。

段云辞也不知听没听进去他的话,随意点了点头,踏下马车。衣摆从应时晏眼前飘过,掀起一股带着岁寒松柏的雪香。

应时晏有一瞬间的心神恍惚,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紧接着,就听见车边,段云辞问:“怎么不动?你一个堂堂正正的大男人,难道还像幼童一样,要人抱你下来吗?”

应时晏强迫自己回过神,一边做出最后总结,一边跳下马车。

“总之我听他就烦,见之更恨,你平日上朝公干,若是见了他也最好绕道走,免得被骗了都还误当他是个好人!”

他许是在车上躺了许久,把腿躺麻了,乍然落地,踉跄了一下。

等他站稳,一抬头,辉煌的匾额上端端正正的描金大字:段府。

应时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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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只要你不是段云辞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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