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午夜时a区的海岸线并不分明，咸湿海风是远方海洋的问候倾诉。银沙点点挂在海面刻印了月光的影子，被赋以诗人口中特意揉杂繁复的浪漫意境。
白家的宅邸离海边并不远。
深夜出逃是个很浪漫的词汇，但白硝不想用在楚闻泱身上，却也不得不只能用在他身上。
说来可笑的一点的是，他没有什么社交关系。
生长的十九年以来，白硝的世界里安静的足够可以。
还在分家的时候，白家的名声不大好
碍于跟白家沾亲带故的关系，所有人都生怕得罪他们这等贵人，也自然不会有同龄人来和白硝交好。
被接回本家之后，一年中大多数时间他都要配合接受试剂注射，剩下的时间多半都被用来请老师上课，去接受所谓的高门礼仪。
对于感情方面白硝则更加淡泊。原本就是稀疏得可怜的亲情，在成为替子之后也全都成了交易。
白家人待他不好么？
不，白家的人待他很好。
至少在外人眼里，白硝很幸福。
原本注定要平凡一辈子的普通omega摇身成了有钱有权的小少爷。养母对他呵爱有加，目光所能及的困难会有alpha大哥替他解决，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是啊，除了这原原本本只是一场被划上筹码的交易，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只是他常会无由来整夜整夜的经常性失眠。
他可惜那个早早夭折的真正的白家小少爷。
自己只不过是个抢夺了身份的恶劣者。
白硝喜欢坐在自己房间二楼的窗台上，这时候没人管得了他，自己也不会在意是不是会掉下去。
这是自由的空气，他想。
他的窗台正对着就是a区的海边。一览望去是绵延无际的海岸线，也望不到头。
夜晚失眠的梦境在怪兽嘴里，是下水道的肮脏，污秽。
宴席尾声带来的躁动只会令他们去忙不迭接待每位贵客，而不会在意小人物的离去。
楚闻泱站在离他有些距离的地方看他：“看样子我的身份还不够显赫。”
意思是现在没人在意他。
“怎么会呢？刚才没几个人比你还忙了吧，尊敬的上将大人。”白硝的笑里很是玩味。
他像是一只漂亮又矜贵的小雀鸟，光是伫立站着，就足够吸引众人簇拥着投来包含热忱恳切的视线了。
楚闻泱想或许自己有一天也会为白硝而俯首。
但不是现在。
现在的他，明显更享受之前白硝仰视自己的目光。
白硝走进，小心碰了碰楚闻泱伸进口袋的手，牵起了他向门外走去。
“你看过海么？”
楚闻泱怔然。
“现在？”
现在可是晚上。
白硝点头，十分肯定。
那片海岸线离这并不远，最是熟悉的路线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走到。
远离中心地带的片区在深夜里连灯光都变得稀疏寥落，他漫无目的独自踩在沙岸上：
“这里我看了好多年也来过好多年。”
“我几乎没有见过除了这片海以外的风景。”
白硝的头一直低垂着看脚下的路，因为太过漆黑，其实什么也看不清。
退潮后涌上来的更为轻柔的滔滔拍岸声打着拍子唱着礁石的歌声。拖曳着波光月色与远离的船共同流浪。
他回头。楚闻泱就跟在他身后几米的距离有一搭没一搭地走着。
踩上去没多少实感，是过于细软的沙，没劲又无趣。
“楚闻泱，让我做你的实验品如何？”
“嗯？”
隔了距离的声音再传到耳中，有些雾朦胧地听不清楚。
有一瞬间不真实的错觉让他认为白硝其实什么都知道。
楚闻泱开口回问的时候心里还带着忐忑。
“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自愿，做你的实验体。”
白硝忽然转身朝着他的方向跑过来。凑近之后想要拉住他犹豫几秒又收回了伸出的手。
“我知道…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我都听到了。”
他说话的语气平静沉稳却意有所指。
白硝将那只手拉过贴近放在自己的心口上，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语：
“我都听到了。”
声音很轻，在此刻却很有分量。
需要揣度对方心思的人转换成了楚闻泱。
他和白硝相处的时间不多，但他敏锐捕捉到白硝在紧张的时候说话时会出现重复性的句子，以及手会不自觉扣紧，纠缠在一起。就像现在，他的手心正攥着自己身边的衣料。
刚刚明明还那么主动，这个时候又不经意流出的畏缩还真像是个兔子。
楚闻泱饶有兴致，俯身下去凑近。
“那你呢，你想要的是什么？”
没有回答。
但温热的鼻息簇上鼻尖。白硝忽然感到肩上一阵松快，口中轻巧跳出几个字：
“带我去外面看看吧。”
白硝用着那双漂亮的眼瞳看着楚闻泱。
楚闻泱看到了，那眼里藏着的澄明莹辉。
还有海浪无声闻风掀浪过后在滩岸上遗留下的晶莹光点。
如星子璀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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