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雾气还没散,一辆马车停在莱茵斯庄园城堡的大门口。
亨利摇响铁门边上的铃铛,没过多久,门后走过来一个粗狂男人,他披着头蓬,扛着猎枪,深棕色的眼睛看过来:“你们是?”
亨利说明来意。
男人消失在雾中,没多久再次出现,大门缓缓打开。
他们又走了很久,白雾渐渐散去,一栋宏伟的城堡出现在面前。
迎接他们的是面容肃穆的城堡管家,蒙德。
他身后带着两队仆人。
“欢迎尊贵的客人莅临我们的城堡。”蒙德的声音温和有力,仿佛能驱散旅途的疲惫,“请允许我引领您进入,我们的主人正翘首以盼您的到来。”
约洛被这阵仗吓得不轻,他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对待过,也想都不敢想,就连那些仆人身上穿着的衣服对他来说都是奢侈。
也不对,他现在就穿着奢侈厚重且不合身的衣裙,头上戴着顶宽大的鸦羽帽,还有黑纱,用来遮住他的脸庞,也让他男扮女装的羞耻心稍稍得到缓解。
衣服是好衣服,布料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柔软,还带着香味,可是也比他那些破破烂烂打满补丁的衣服要笨重的多,约洛无时无刻不觉得别扭,如果让他选,还是宁愿穿回自己的破烂货。
淋了一场雨让他嗓音变得沉闷。
约洛按照安娜教的,简单表示感谢,然后说明自己路上不幸感染风寒,恐难以立即面见公爵,怕将病症传染给他,需要修养几天。
管家没有多说什么,带他们进入城堡。
约洛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华丽的房子,仿佛踏入了一个古老又奢华的世界。
巨大的壁炉里火焰熊熊燃烧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熏香,温暖的让人身体微微发麻。
管家将他们引到客房后就离开了。
约洛终于松了一口气,扯掉头上沉重的帽子,并打算将身上勒得他快喘不过气的裙子脱掉。
安娜连忙制止住他:“先别脱,你去对着镜子练习下我教你的礼仪姿态,刚刚的模样别扭极了。”
约洛叫苦连连。
借着风寒,他在客房躲了几天,公爵也十分体贴的没有过来打扰他,只是不断派人送来药物、鲜花、美食,向他表示关心。
另外,还叫来了裁缝给他量身定制衣裙,约洛惶惶不安地看着裁缝给他测量完胸围,要知道,估计没有哪个小姐有他这么扁平的胸口。
他尴尬又害怕,很担心他们会发现面前的小姐其实是个男士。
这些裁缝仿佛是察觉到约洛的不自在,从进来到离开就没说过几句话,低眉顺眼,十分沉默快速的完成手头上的工作,然后迅速离开,没有让约洛紧张恐慌多久。
可越是这样,反而让约洛越发的愧疚不安。
公爵对他太好了,不,是对莉莉丝小姐太好了,他不敢想象对方知道真相后该有多悲伤,又会多愤怒。
真的莉莉丝小姐已经死了,他甚至不知道亨利把她的尸体放在了哪里。
安娜的情绪在这几日的风平浪静中慢慢平稳,有时候她好像真的把约洛当成了莉莉丝小姐,忘记了那晚发生的事情,忘记了他们之后应该做的事情。
这让约洛十分的惶恐不安,时不时就要提醒一下安娜,而安娜从一开始被戳破美梦的表情扭曲,再到后面的一脸麻木。
至于亨利,只会偶尔过来看望他们一下,也不知道在外面干些什么。
约洛已经向他询问过好几次,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对方只说时候没到。
这么一拖,就拖到了舞会这天。
管家蒙德一大早敲响了房门,给了他一个很大的黑箱子,说是参加晚上舞会的衣裙已经做好了。
约洛打开箱子,拿出里面样式精致的裙子。
面料很奢华,是他这辈子都没有摸到过和见到过的,上面绣着很多繁复的花纹,裙摆带着一层薄纱,显得轻盈飘逸。
箱子里还有镶嵌着亮片和宝石的黑色手套,手套边是一顶高帽,还有同样做工精致的靴子,从头到脚的装束都给备齐了,可见公爵对这个好几年没见的未婚妻的重视。
约洛快要哭了,看着站在一旁安娜,面露哀求:“求你了,让我离开吧,我真的做到不到,我会露馅的,公爵他一定会发现的!”
安娜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安静地看着约洛。
等到约洛情绪慢慢平稳,才拿起箱子里的衣服:“莉莉丝小姐,请让我帮您穿上。”
“......”
在安娜的帮助下,约洛穿上了这套精美的衣裙,还有头发,好在他因为贫穷已经很久没有剪头发了,安娜给他梳了个女发鬓,再戴上高帽。
约洛僵硬地站在那里,依然感到十分羞耻,努力克制着奔溃的表情。
安娜则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神里闪动着一丝惊讶和痴迷,她赞美道:“莉莉丝小姐,您真是太漂亮了,我发誓,今晚舞会上所有男士都会为您神魂颠倒。”
约洛听完反而更慌了,惴惴不安道:“要是被人发现怎么办?”
“请不要这样说,您就是莉莉丝小姐!”安娜从痴迷的神态变为严肃,“好了,趁着现在还有时间,麻烦您再跟我练习一下今晚的舞步。”
毋庸置疑,约洛的到场惊艳了宴会所有人。
绅士们动心,女士们嫉妒的同时也深深忌惮着他。
在得知他是莱茵斯公爵的未婚妻莉莉丝小姐后,大家的表情变得更加古怪了。
当然这些,约洛根本没有注意到。
他看上去慌乱、无助、可怜,站在大厅门口缓慢往前走了几步,停在那里有点不知所措,让人恨不得立刻出现在他身边,保护他。
约洛紧张的身体都绷直了,警惕地环视四周,能够察觉到有很多人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放在他身上。
他们发现了吗?
他放在两边的手紧紧抓着衣裙,强装镇定,尽量避开那些可怕的目光,害怕与其对视上,将人招过来。
约洛左看右看,终于找到一个可以躲着的柱子。
希望大家都不要注意他,他只想当个角落里的小透明,赶快结束掉这可怕的晚宴,赶快逃离这个地方!
然而,事与愿违,一个温和儒雅的绅士赶在他逃离之前拦住了他,邀请他跳第一支舞,约洛紧张的手心冒汗,咽了咽口水。
他会被发现的,他一定会被发现的!怎么办?现在逃跑还来得急吗?
很多人都在偷偷看着这边,约洛知道,他就是知道,他有预感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很多人看在眼里。
如果是莉莉丝小姐,她会怎么做?
约洛发现自己已经把安娜反复教导他的东西都给还了回去,脑袋空空如也,什么也挤不出来。
时间每一秒都被拉得极其漫长,对面的绅士似乎对约洛迟迟不给反应感到奇怪,表情有些细微的松动。
天呐!我该怎么办?!约洛快要晕过去了。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又包含着力量的男声从背后传来,就贴着他后背,温热的呼吸扑在他耳朵和脸颊。
约洛在一瞬间头皮炸开,麻麻的感觉从耳朵到脖子迅速流窜全身,白皙的皮肤肉眼可见的变红。
“不好意思,我未婚妻的第一支舞是属于我的。”
约洛回头,看到身后昂扬挺拔的男人
他是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有着一头如墨般的黑发,和黑曜石般的瞳孔,皮肤苍白的几乎没有血色,给人一种神秘威严,难以琢磨的感觉。
这就是莱茵斯公爵,莉莉丝小姐的未婚夫,远比想象中的年轻,帅气。
约洛紧紧抿着唇,不发一语。
等他回过神来,已经被莱茵斯公爵带入了舞池中心。
“大人,我、我可能不太会跳,你饶了我吧......”约洛几乎是小声的哀求,紧张地全然忘记了是否会露馅。
没有哪个贵族小姐会说自己不会跳舞的。
莱茵斯公爵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揽着他的腰,抓着他的手,身体贴着身体,带着他在舞台上走动,两人肢体交缠,裙摆飞舞。
约洛已经不敢细数自己到底踩了对方多少脚,到了后面,灵魂似乎离开了躯壳,任由男人驱使,操控,掌握着他,带着他在人群中飞舞,裙摆扬起华丽的波浪弧度,璀璨的灯光不停的旋转。
一曲舞毕,约洛喘着气,被男人带离了舞池。
莱茵斯公爵靠在石柱上,垂眸盯着约洛:“你很美,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美。”
他的声音轻如烟雾,仿佛是对恋人的温柔低语,实在是太过亲昵了,约洛觉的,明明莉莉丝小姐和公爵已经好几年没有见了。
还是说这只是莱茵斯公爵对任何小姐等能表现出来的绅士礼仪。
约洛偷偷抬头看了他一眼,莱茵斯公爵微微勾起嘴角,他吓得立刻低下头,不敢与其对视。
那眼神太过于深邃,饱含着很多难以读懂的东西,约洛很害怕,觉得在这样的目光下任何谎言和伪装都难以遁形。
他急着逃离,莱茵斯公爵把他送回房间。
关上门,劫后余生的感觉才缓缓涌来,约洛轻喘着气,一边往里走,一边脱下帽子、手套、首饰......
紧张和不安在这些东西一件件剥离身体后慢慢缓解。
本以为进入房间后会立即听到安娜他们询问晚宴的情况,结果屋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出去了?”约洛喃喃自语,亨利不在倒还正常,安娜不在就有点奇怪了。
旁边窗户响起了轻轻的敲击声,约洛转头看过去,窗台停着一只乌鸦,脑袋转来转去,好奇地用鸟喙敲击玻璃。
约洛走过去,打开窗户,乌鸦飞走了,停在对面的树梢上,那树上至少停着五六只,一个个羽毛油光发亮,看的出伙食很好。
视线下移,楼底下停留着的马车一辆辆离开,宴会上的客人陆续离去,除了约洛。
总算把今晚应付过去了,亢奋紧张的精神松懈下来,身体很快就感觉到了疲惫。
约洛打了个哈切,简单洗漱一番后换上睡衣爬上床。
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至于其他什么的明天再说吧,他想,等明天见到安娜他们,应该就可以计划逃跑的事情了。
夜幕已深,万籁俱寂,只有月光透过半掩的窗帘,斑驳地洒在卧室的地面上。
床上的人呼吸均匀而深沉。
一个高大的黑影悄然浮现,笼罩住了床上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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