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洛斯大教堂距离莱茵斯庄园很远,乘坐马车昼夜不停也要跑上三天。
出发那天,约洛终于见到了芙拉。
她穿着一身暗红色衣裙,在和安德鲁说话,掩盖不住的笑容,看起来这短短几天已经和安德鲁神父建立了更加亲密的关系。
约洛并没有很吃惊,芙拉一直都这么厉害,以前也是靠她在镇上各色男人之间打交道,才能给孤儿院的孩子找到不错的工作。
很少会有人雇佣瘦弱的孩童,能够干活的成年人一抓一大把,便宜廉价。
举行婚礼的这天,教堂里密密麻麻坐满了人,却安静地可怕。
约洛穿着华丽沉重的礼服,与莱茵斯公爵手挽着手。
神父宣布两人结为夫妻,莱茵斯公爵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直到这场婚礼仪式完成,约洛还没能够进入状态,这一切都太荒唐,太不可思议了。
他在神圣的教堂,在上帝的见证下,和一个男人,和一个据说是魔鬼的家伙,结婚了!
爆炸声响起的那刻,约洛诡异地松了一口气,是的,就应该是这样的,终于还是发生了......
爆炸声震耳欲聋,彩色的玻璃碎片四散飞溅,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人群中只有寥寥几个人惊呼出声,跑出座位向大门逃命。
其他人一个个从座位上站起来,看着台上,看着他们,掏出隐藏在衣领里面的十字架银饰。
约洛的注意力却被门口进来的几个衣着华贵的人所吸引。
想了好一会儿,直到有人念出了卡特·莱茵斯的名字,才焕然大悟。
他们还真的逃出来了!
这些个据说是自己亲身父亲和兄弟的人,不再蓬头垢面,这次能很清楚地看清外貌,显然受尽磨难,满脸沧桑。
没有一丝的熟悉感,那目光仿佛连带着约洛也一起仇视,憎恨。
让他不知道自己在这场围捕行动中,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到现在还晕乎乎不明所以。
约洛觉得自己悲哀极了,他痛恨这样的自己。
他没有挣开莱茵斯公爵紧紧抓着手腕的手,几乎瘫坐在地上。
晦涩难懂的驱魔咒语在四周响起,头晕目眩,而他只是这场围猎中,献给恶魔的饵料。
密密麻麻的黑影从他脚下向外扩散,钻出地面形成黑色,浓郁,尖锐的荆棘,血腥味越来越浓郁,耳边什么声音都消失了,世界跟着一块模糊。
那人终于松开了他的手臂,约洛只能无力的滑落,软到在地。
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
——
十多年前的某个深夜,莱茵斯庄园里的那座宏伟奢华的城堡依然灯火通明。
消息如同野火般迅速蔓延,仆人们私下里交头接耳,眼神中闪烁着难以置信与恐惧的光芒。
他们低声议论,声音虽轻,却充满了压抑的惊慌:“你们今天看到阁楼上的那个女人没?她怀孕了!”
“天啊!那个修女竟然有了身孕!”
一位年迈的女仆颤抖着嘴唇:“修女灵魂不洁,就会引来黑暗的力量,这个孩子会引来恶魔的啊!”
年轻女仆闻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紧紧抓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蚋:“那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庄园的主人是卡特·莱茵斯公爵,他先后有过两位夫人,五个孩子,而现在,那个被他强娶豪夺,关在小阁楼的艾丽娅修女怀孕了。
庄园上下,除了莱茵斯公爵,所有人都在因为这件事惶恐不安。
八个月后,艾丽娅修女成功诞下了一个男婴,公爵给他取名为约洛·莱茵斯。
艾丽娅修女在生下他后,就精神失常了,整天疯言疯语,几次想要掐死还在襁褓中的约洛。
最后一次,约洛被照顾他的仆人夺下,已经没了呼吸,仆人惊慌失措地抱着孩子跑去找公爵,公爵大发雷霆,隔天带着被救活的约洛重新出现在大家面前,大家都以为是约洛命大,没真的被掐死,只有那个仆人战战兢兢,第二天就被发现淹死在外面的河里。
莱茵斯公爵很喜欢艾丽娅修女,她有一头阳光般灿烂的金发,碧绿色眼睛,白皙的肌肤,站在教堂边上,第一眼就让人注意到了。
所以,哪怕他已经有了夫人,哪怕艾丽娅修女属于教堂,属于上帝,一生要为上帝守身如玉,他还是把人强掠了过来,关在小阁楼里当个情妇一样养着。
哪怕他多么小心翼翼地讨好艾丽娅,甚至愿意和妻子离婚娶她,艾丽娅依旧对他十分的冷漠,他知道她恨她,没事,他以为只要有了孩子,就能软化两人的关系,可没想到,孩子的诞生让艾丽娅从冷漠变得疯狂,她每天都在恶毒的诅咒,她要杀掉孩子,甚至想要杀掉他,他从来就没有得到过艾丽娅。
这个认知让公爵心灰意冷,感到疲惫,开始害怕见到艾丽娅狰狞的面孔,害怕听到她的那些疯言疯语,他把一个纯洁温柔的修女变成了一个精神失常的妇人。
在约洛五岁的时候,艾丽娅修女自杀了。
公爵每次看到他,就会想起艾丽娅,慢慢的,出现在约洛面前的时间越来越少,后面约洛被变相囚禁在小阁楼里,仿佛变成了另一个艾丽娅,吃饭也是由仆人送到房间。
在约洛八岁的时候,公爵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他还有这么一个儿子。
约洛被新夫人赶去了地下室,曾经认识他的仆人也一个接一个离开。
很多人都不知道他其实也是城堡的小少爷,大家只知道这是一个不祥的孩子,城堡里的禁忌,却不知道为什么。
约洛变成了城堡里的透明人,一个幽灵般的存在。
地下室里堆满了杂物,角落里放置着一张老旧的床,整个环境阴暗又潮湿。
来到这里后,之前那个给他送饭的安吉娜女仆还会偷偷给他带饭。
可是,安吉娜已经两天没给他带吃的了。
约洛每晚都会饿得醒过来,用水填满空空如也的肚子。
他缩在湿冷的床板上,饿得完全睡不着,胃难受的像是吞了一把刀。
约洛决定出去找吃的。
这个地方,他从来没有真正的走出去过,一直待在房间,除了被赶到这里的那次。
约洛已经记不清记忆深处的那个好像是他母亲的女人,以前那些仆人都叫他小少爷,后来,他们不再称呼他的名字,现在,他似乎被所有人都给遗忘了。
他想要拉开地下室的门,却怎么也打不开,透过手指头宽的门缝,看到一根和他手臂一样粗的铁链,门被锁上了。
“有人吗?”
“外面有人吗?救命......!”
约洛靠在木门边上,声音越来越小。
他有预感,不会有人过来找他的。
吱吱——
黑暗中,约洛看到一只老鼠从他的脚边跑了过去。
是活着的......
是肉......
约洛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
拿起地上的蜡烛,走过去。
烛火突然晃动起来,有风。
他靠近,看到前面堆积的木箱后面,好像也有一扇门。
约洛放下蜡烛,废了很大的劲才将箱子推到边上,灰尘飞扬,被呛地咳嗽了好几声。
门把锈迹斑斑,没费多大的劲就掉在了地上。
拉开腐朽的木门,他看到了一个木质楼梯,已经腐烂地不行,试探性地踩上去就能感觉到脚下微微一陷,很让人担心下一秒就会掉下去。
可是约洛已经没有办法了,他太饿了,只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去找吃的。
他奇迹般地走到了顶部,抬手推了推上方,头顶那块木板很沉,但是有细微的松动,它是可以打开的!
约洛心脏跳得飞快,觉得有不少力气重新回归体内,他还能坚持上一会儿。
使出全身力气,终于打开了那块木板。
约洛爬了出去,外面很黑,好像是一个很小的房间。
突然,他听到了上方传来的脚步声,吓得差点要跳回地下室。
等脚步声渐渐远离消失后,约洛才活过来般轻轻松了口气。
转身看到后面有光透进来,那也是一扇门。
约洛打开门,飞快环顾了一圈,不由看呆了。
外面空间十分的空阔,摆着很多精致奢华的物件,远处的壁炉里火焰熊熊燃烧着,温暖明亮的让人想要落泪。
约洛缓慢走出木门,发现自己刚刚是在楼梯下面的小隔间里。
饥饿感再一次涌上来,他按了按肚子,害怕发出的声音太大而惊动其他人。
约洛在大厅里没有发现吃的,开始沿着走廊摸索,希望能找到厨房。
幸运的是,一路上都没再遇到人,可能是因为夜已深,仆人都回去休息了。
约洛觉得自己很可能找不到吃的了,打算返回去房子外面看看,哪怕是树叶子这会儿也都能毫不犹豫的吃下,垫垫肚子。
他返回楼梯,停在楼梯口,往上看了一会儿,最后咬咬牙朝楼梯跑了上去,期间遇到了好几个仆人,被他有惊无险地躲过去。
那么瘦小的一个孩子,缩在漆黑的角落里一动不动的,如果不走进去看,就很难发现。
这个地方很大,弯弯绕绕,有很多房间,可惜都上了锁,也没能推开。
约洛不知不觉跑到了走廊尽头。
神奇地看到一扇微微打开的门,几缕昏黄的光线从里面透出来,似乎有风拂过,带着食物诱人的香味。
约洛咽了咽口水,胃部叫嚣着,催促着他快点进去。
他站在门口,透过门缝看向里面,是一间很大的卧室,桌子上点着一根蜡烛,旁边放着热腾腾的食物。
约洛突然就想起来,前面路上遇到的那两个仆人,好像就是端着这些东西过来的。
大晚上的......
他没有在房间里看到食物的主人,里面没有人。
约洛猜测房间的主人可能有事出去了。
这么好的机会,多犹豫一秒就多一分危险,双腿已经抢先他的意识走了进去。
来到小桌子边,迫不及待地拿起盘子里那根色香味诱人的鸡腿。
干瘪的胃部被飞快填充,饥饿感退却后,紧张和恐慌迅速袭来。
有翅膀扑腾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约洛抬头看到前面敞开的窗户口边,站着一只通体漆黑,眼睛鲜红的小黑鸟。
它歪着头打量着约洛,模样看起来很好奇。
旁边吊着一个很大的鸟笼,奇怪的是鸟笼是打开的,也不知道里面关着的家伙是跑了,还是就是这只停在窗台没有走的鸟。
明明只是一只鸟,说不了话,告不了密,可被那双红色的眼睛注视着,就好像被**裸看透,无所遁形。
约洛转头逃了,重新回到了地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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