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今天我非要上这天璇峰,我倒是要看看,他萧有辞在天璇峰上干什么?!”
“天下仙门都在商量青俊大会的事情,他身为临仙门的掌门,却半个月都不露面,实在是失礼至极!”
“今天一定要让萧有辞给个说法!”
天璇峰上,石剑锋带了一众长老,站在通往天璇峰顶唯一一条路上,正与封朗月争执。
半个月前,流音宫、衍星宗等门派遣人来临仙门,商量有关青俊大会的事情,他们着急回去复命,萧有辞却不露面,让人在临仙门等了足足半个月。
每次来找,封朗月都说萧有辞闭关了,还没出来,让他们再等等。
修仙者经常闭关,短则几个月,长则好几年。
那种特别宅的,几百年不出关都是正常的。
可他萧有辞是临仙门的掌门,门派中大事小事都要他做主,他岂能闭关那么久?就算真的要闭关,也应该把事情安排好了再去,不然的话,他闭关多久,就让流音宫、衍星宗的人在外面等多久吗?!
长老堂中也有人提议,干脆他们几个长老一起商量算了,不麻烦萧有辞了,可石剑锋早就看萧有辞不顺眼,怎么能放过这等与他为难的机会。
这几日,他频频出现在这里,要求封朗月和封朗行给他开门,他要亲自去峰顶见萧有辞。
可封朗月怎么会给他开门。
因为他知道,他们师父根本就不是在闭关。
而是下山去找徒弟了。
那找徒弟的手段,是绝对不能被石剑锋知道的。
封朗月修为浅薄,挡在石剑锋面前,面色有些发白,他双腿都在打颤,却还是不肯让开,只是坚持:“掌门还在闭关,等他出关,自然就会来见你了。”
……
放下临仙门这边的矛盾不说,萧有辞那边,却是难得的清闲。
他的修为还没有恢复,经脉缓缓地积攒着灵气,却没什么大用,只能让他的身体轻盈一些,御不了剑,也掐不了诀。
他带着颜桐在附近转了一圈,从路边一名死尸身上捡了一枚路引,就带着孩子去了附近的代县。
这是个边陲小城,一条主干道从东通到西,站在东城门,能望到西城门。
县里只有一家客栈,萧有辞没钱,去成衣铺把他一身昂贵的鹤氅卖了,给他和颜桐一人换了一身粗布衣裳,还剩下半贯铜钱。
萧有辞用这半贯铜钱做盘缠,住进了县里唯一一家客栈。
不大的客栈里坐满了客人,熙熙攘攘,很是热闹,萧有辞坐在二楼房间的窗边,听着楼下客人们侃大山。
“听说附近仙阳山上有个什么幻境开了,许多修道的都往山上去了,不大的山头,挤满了人。”
另外一个不信:“你胡说八道什么,仙人几百年前就绝迹了,谁见过?什么仙人,我看是发现了什么宝贝,引来了一群盗墓贼!”
五百年前,仙魔之战,当时的临仙门掌门率领仙道抗击魔道,那一战中,仙魔两道损失惨重,后来,人间灵气渐少,修炼越来越难。
五百年了,已经整整五百年没有人飞升了,仙道式微,魔道更是被赶尽杀绝,这天下终于还是归于凡人之手。
两百年前,仙道大会,几个门派掌门决定各自闭关,隐世不出——以至于两百年过去,能不能修仙,竟然成了凡夫俗子口中的谈资。
当然能修,皇城中,不少达官显贵会将自家弟子送到仙门,求仙门中人收他们为徒,好修炼成仙,庇护自家宗族。
但对于这些穷乡僻壤的粗汉来说,皇城里的皇帝是谁,他们都不一样知道,更别说是修仙这种高来高去的事儿了。
更加想不到,天下第一修仙门派临仙门的掌门,此时就坐在他们头顶上。
凡人之间的话题,听来听去,就那么些,萧有辞很快就听腻了,关了窗,回到了房间内。
这房间不大,只有一张床,正对门就是房间大门,床和门之间,隔了一道屏风。
此时,床上正躺着一个人。
确切地说,是一个孩子。
颜桐。
萧有辞也不知道自己先前犯了什么傻,竟然收了这么个小孩儿做徒弟,眼下后悔了,但话已经说出去,想悔改也来不及了。
只能等自己修为恢复,将这孩子带回临仙门。
反正他已经收了封朗月和封朗行,再收点什么阿猫阿狗也不要紧。
就在他想着如何逃避身为师尊的责任时,床上的颜阿狗却忽然抽搐了一下,一张如玉般的小脸皱了起来。
这孩子长得真好看,精雕细琢的,现在还小,以后长大了,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家的闺女。
长得好看总是受上天垂怜,萧有辞看着他痛苦难捱的模样,竟然有些心软,只好坐在这孩子身边,伸手抚上他的额头,低声问道:“怎么了?”
萧有辞从小长在临仙门上,师兄没死之前,他的世界只有修炼,师父,师兄,和师兄发脾气,给师兄找麻烦;师兄死了之后,他的世界只有冥想,压制心魔,以及摸鱼偷懒当甩手掌柜。
临仙门上都是修仙人,大家的**都很单薄,关系也很一般。
当然,有可能只是跟他萧有辞很一般而已。
萧有辞本来就凉薄,在天璇峰顶住了五十年,什么人气儿都散光了,瞧着这小孩儿蹙眉,连询问的语气都淡淡的,像是天璇峰上的雪。
孩子却比大人敏感,尽管萧有辞语气淡漠,他还是感觉到了萧有辞的触碰,仿佛什么小动物一样,往他手心蹭了蹭。
软软的,还暖呼呼的。
多年前,驭兽宫的小丫头带着她的小狗来临仙门玩,萧有辞有幸抱过她养的小奶狗,就是这个感觉,只是一个有毛,一个没毛。
眼下,这没毛的小狗蹭着他的掌心,像是还不够,整个身体都往他这边靠了靠,伸手抱住他的腿,然后不动了。
颜桐安稳地睡着了,萧有辞却僵硬了。
他该怎么办?
把这孩子拉开吗?
可万一他哭了怎么办?他都快八十岁的人了,弄哭一个小孩,算不算恃强凌弱?
可他萧有辞又不是什么好人,恃强凌弱的事儿也没少干……可想到初见时颜桐一脸泪水,萧有辞的手又顿住了,片刻后,他深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靠在床栏上,闭上了眼睛。
算了,就当是哄哄小狗吧。
他这一闭眼,竟然睡着了。
萧有辞又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变成了一个小孩儿,在扈池河河边玩,那是个夏天,大概很久没有下雨了,扈池河的水浅了许多,礁石露出来,水浅的地方长满了芦苇。
萧有辞就蹲在芦苇丛里捡小石头玩儿,有颜色花哨的,也有形状圆润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准备把这些小石头拿给谁看,就是捡得很开心。
可捡着捡着,不知道谁推了他一把,他一头就扎进了那冰凉的河水里。
按理来说,河岸边的水不应该很深,可萧有辞一头掉下去,便像是被压进了千尺的深潭一样,四周乌压压的黑涌过来。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梦里的萧有辞茫然睁开了眼,小声道:“师兄?”
按照往常的步骤,他师兄该来了,挂着半拉要掉不掉的眼珠子,顶着一张腐烂的脸,问他为何不去救他。
可今天江止宴竟然没来,萧有辞一个人茫然地在那黑暗中待了半晌,忽然听到有人叫他。
“哥哥……哥哥醒醒……”
一只小手捏在他的脸上,萧有辞伸手捂住了那只手。
然后他就醒了,看到颜桐小小一只趴在他身上,眉头紧皱着。
萧有辞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睡着了。
他竟然守在一个孩子身边睡着了。
经脉中还是空荡荡的,没有多少灵气,真力用不出来,修为被压制着。
这……就是凡人的身体吗?竟然会不知不觉睡着。
萧有辞敛了眼睑,把颜桐推下去,轻声道:“我醒了。”
被推开的颜桐有些无措,他伸出手,冲萧有辞道:“哥哥……抱。”
萧有辞看着他天真无邪的脸,忽然觉得厌恶,他皱起了眉头,声音有些尖锐:“我说了,我是你师父,再叫我哥哥,我就不要你了。”
颜桐果然被吓到了,乌黑的眼底闪过一丝恐慌,他很快改口:“师父。”
萧有辞瞅着他,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目光落在他纤细的脖子上,手蠢蠢欲动。
他想着,以自己这具没有修为的身体,用多大力气才能把这孩子掐死?
他仔细地盘算着。
却终究没有动手。
心里的暴戾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烦躁。
他修为没了,这种说睡就睡的状态,实在是让人不安,睡就算了,身边还有人,哪怕这个人是个孩子,是他刚收的徒弟也不行。
猛虎之侧,岂容得下他人?
而这时,颜桐的肚子却忽然叫了一声。
小孩儿怯怯地抬起头,小声道:“师父……我饿。”
萧有辞一顿。
他感觉不太好,因为颜桐一开口,他觉得自己也饿了。
烧心烧肺的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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