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所有人都信任桑榆。当然，桑榆推己及人也会这么觉得，毕竟她在这之前无名无姓，连生活动线都没有。
顶着一众人的目光，桑榆略带震惊地看着迟堇渊。
迟堇渊站在她身后。
“你刚刚说的很好。”
桑榆或许没感觉到，除了最初她自己说出来语调颤抖，有些不可置信。
后面越说越顺溜，语气笃定且有理有据。理论依据和修改方案她都头头是道仿佛事实就是这样。
看过的部分过目不忘，提到就能指明定位。说这些时那些知识似乎已经镌刻在她的脑袋里。
迟堇渊不专攻这个，能看懂最后的数据报告。但他知道，桑榆不是无的放矢的人。
“现有的数据模型拟合也有所差距。你向他们再解释你的理论。”
他扶着桑榆的肩，热流从肩膀涌向桑榆周身，桑榆一开始略显无措，可到底自信自己的想法。看着几位科学家的目光，把刚刚说的话讲了一遍。
“…这是我们没推算过的思路。”
这群人比迟堇渊更知道桑榆说的话的可行性。
想法很超前，理论很扎实。看桑榆的脸色都变了：“管元帅，她、她、她身份可信吗？”
管虎看了看桑榆，又看了看迟堇渊。
事实上，在邀请负责人上来时就再给她测过了。在现有机器测试下，她的确污染度低于10%也就是，没有问题。
他低咳一声，略带疲惫：“暂时可信。”
“好，好啊！”
“小刘，你过来把这段调出来。我们带她回去，小榆把刚刚的说法再详细列出来，大家一起算，一起看看这段的可行性。”
有了新模型肯定是要进行复杂的数据运算和可行性分析的。
却被迟堇渊阻止了：“先用模型试一下吧。”
这部计算机不是不能运行，只是规模小远达不到最后数据的总结。但是上面有基础的测试数据。
“啊，也行！”
他们知道这是迟堇渊，不仅仅是他闻之色变的名声，还有多次和管虎碰面他提到过这个想法很多的年轻人。
被叫做小刘的人上前，一顿操作。
在眼花缭乱的界面中调出整个模型代码。
“我来吧，可以吗。”
桑榆没有看向迟堇渊，在数据推演研究上显然面前的科学家们才是行家。
事实上，当她发现自己能读懂代码，了解这里的每一步操作时，她就想上手改改了。
专业方面，她还蛮自信的。
“这…”负责人有些迟疑。
桑榆满脸坦然和恳切，带着一些深入骨髓的自信。
“好吧。”他同意了，左右这台计算机切断独立了。以安全性而言，她传不出去什么。
“好。”
桑榆很快就上手了。
精巧的十指在计算机上翻飞，上面的东西被投射到到屏幕上。
几个脑袋挨在一起，对她的操作议论纷纷。
“这段是训练新的数据,这段是变量统计与新的变化…”
桑榆时不时还会抽空补充。
深棕色的眼眸倒映出电脑的蓝白，无边的数据仿佛在她的眼底闪烁。
这是她认真起来的样子。
迟堇渊见过她战场坚决的握枪，日渐成熟的体术，却没有见过她碰到计算机这般兴致勃勃、游刃有余的模样。
自信而优雅，迅速而精准。
每一次敲击都不带迟疑，也不曾修改。快得像是个小机器人。可只要观察那些教授若有所思地惊叹脸，就知道桑榆并没有做错什么。
迟堇渊半倚在桌角。
看着桑榆被科学家们团团包围，语言从最开始的微微颤抖变得平稳而认真。
这样也挺好的。
他心下一暖，没有上前打扰。
桑榆本来只是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
可本来就和她专业相关，话越到嘴边越顺溜，脑袋也越理越清。真奇怪，她还以为在这里的几个月的生死经历已经让她忘了过去的知识了呢。
等她讲完这一部分并且成功执行测试后她才抽离。
她沉浸进去太久了，甚至不知道时间。
除去一些小bug，最终一次性成功，简直像是一场盛大的奇迹。
身旁的教授已经拉着她，迫不及待地希望扩大测试规模，进行更细致化的测算。
她想了想，决定答应。
很久没有这么专业对口的事情了。
本想和迟堇渊说一声，可抬头四处打量间，名叫管虎的元帅远望着她，而迟堇渊已经走了。
啊，走了吗。
桑榆看了看手，确实有些失落。
这样的情绪没有持续多久，管虎的助理已经上前，给她递了一个杯子。
桑榆一看：全新的，但是是迟堇渊同款。
迟堇渊那个杯子磕磕绊绊，看起来就历尽风霜。
她接过杯子，被助理示意走近这位老人。
他对自己审视似乎没那么明显了。桑榆不算紧张的捧着杯子思考。
管虎看着桑榆，难得休息的混浊里藏着精明：“小渊下去部队指导作战了。”
他开口就是桑榆关心的话题。
桑榆已经发现了，自己竟然和教授们聊了近四个小时而不自知。
也是，迟堇渊这个位置不太可能就这么干看自己和他们聊，时间对他来说也是宝贵的。
“杯子是小渊走的时候留给你的，怕你口渴。”
桑榆不疑有它，打开盖子：看起来温温白白的，是牛奶。
她曾经变出甜点时和迟堇渊讨论过用料，什么鸡蛋、淡奶油、牛奶…
她还是确定过这是这个世界里存在的物种能生产的东西。
以前浅浅提过一嘴，自己以前爱和牛奶。不过，在这十分尴尬的产量里，她也不奢求。左右自己还能变出来。
当时迟堇渊盘坐在地上，
“牛奶啊…”他略加思索：“第九城是不会有这种奢侈玩意了，以后去第二城可以一试。”
“你可以尝一尝。”
迟堇渊也只打算让她尝一尝，毕竟现在的工艺不精，和桑榆口中的牛奶或许相差甚远。
那时候桑榆还以为是场面话，没想到被迟堇渊记到现在。
她嘴角微微上扬，上嘴抿了一口，确实是淡淡的奶味。比不上曾经的那些牛奶制品，但还是很开心。
“小姑娘，不怕我们坑你啊。”
见她坦然喝下，管虎带着兴致看着她。
桑榆到没有不信，她一开始就知道杯子是迟堇渊留下的。上面有两人商量好的标记。
不过她没有说出来：
“不怕，挺好喝的。”
她双手捧着杯子，摇摇头，脸上露出两个小酒窝，是阳光而温柔的笑容。
管虎看起来也不指望能这样吓住桑榆。他是老人了，犯不着对晚辈过不去。
“小渊这一过去可能晚上才能回来了。他说你要是想继续，就和他们下去讨论吧。”
“ 不过我们事先要对你进行必要的身份检查。
放心，无论如何我们会负责把你送回去的。”
桑榆挑眉：“迟堇渊说让我选？”
管虎面容不变：“当然。”
桑榆故作思考：“那我去吧。”
“谢谢您。”她欠身道。
桑榆并不知道迟堇渊对外说了多少。
但就第一次见面来说，面前的元帅老者、还有刚才的科学家…哪怕自己经过检查，他们对自己的评判和包容都是建立在对迟堇渊的尊重上的。
这种信任，可以说是非常难得了。
迟堇渊也是看透了这点，把她推了出去，让她自己挣得什么。
她离开了。
管虎眯着眼，望着她和一众人远去的背影。
迟堇渊的回来，缓解了他的压力。可哪怕是这样，在最初的近一个小时里迟堇渊都忙的不可开交，远远避开桑榆，在门外商讨事务。
管虎得以放松，望着那边不卑不亢的桑榆。在一次迟堇渊回来盯着桑榆时，冷不丁开口：
“你就是为了这个把她带来了？”
这么些年了，迟堇渊肯定察觉到第二城有这样的研究团队。
这可是被守护了几十年的核心机密。虽然如果真的想知道些什么，以今时今日的局面他们也不会阻拦。
可他直接在摊牌时把桑榆带来了，就像是想要桑榆接触这件事一样，他可不认为是巧合。
迟堇渊像是听不懂地大步向前，面含欣慰：“她很厉害吧。”
言语里满满的骄傲。
“哼。”管虎面对得意门生冷不丁地笑容，低低哼笑出声，对迟堇渊的感慨避而不答。
“人老了，本也没几年活头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就行。”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一直留在这就是为了镇住他们这些老家伙。让他们不要因为不熟悉，就轻视那个女生。
倒是对自己的小女朋友很有信心。
好在桑榆也没有辜负。
桑榆他不认识，但这群搞研究的家伙管虎还是认识的。从神态和肢体语言也能看出来，桑榆嘴里的是真东西。
渐入佳境后发言既有学生的谦逊，又有讲到自己专业领域的笃定和骄傲。
亭亭玉立，不卑不亢。
迟堇渊看向她的每一眼都藏不住眼底的笑意和欣赏。自然乐得缩在角落，安静地处理这边的事务，毫不打扰。
管虎不清不淡地叮嘱着。
迟堇渊望着不远处陷入工作状态的女生，愣了神。他立刻收回情绪，认真回答：“我知道。”
这是他的承诺。
“也劳烦您好好照顾她。”
他向自己的恩师请求道。
桑榆这边没有异议，迟堇渊也该走了。他很久以前就应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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