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汇报,李贤感觉没什么好补充的,众人又说了几句话便各自散了。李贤与薛顗回到外书房,王辉早已命人准备好热水、饭菜,李贤随便梳洗了一下,与薛顗吃过饭,天色就不早了。
李贤放下碗筷,“让人抬水来我洗个澡,这一路灰头土脸的,我是受不了了。”
旁边伺候侍者应声出去,薛顗却乜斜着眼凑到他耳边低声笑道:“我与你一道吧。”
李贤被沉沉的磁性嗓音刺激的打了个哆嗦,虽然屋里没人,还是下意识地向四周瞟了一眼。不等他说话,院子里就响起了脚步声,他忙一把推开薛顗,也压低声音笑道:“什么时候了,你还有这个心思。”
薛顗只看他笑着不说话,眼睛里的意思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等人往洗澡的木盆放满水退出去后,李贤赶忙找个话题给薛顗过热的大脑降降温,“跟你说个事。”
“?”薛顗见他说得郑重,不由得也跟着严肃了起来,听他要说什么。
“那什么,我跟姑母出了个柜。”李贤感觉脸上的温度有些升高,撇开眼睛看着氤氲上升的水汽道。
这个话题配合着眼前的场景以及李贤手上脱衣服的动作,莫名有些羞耻。
不过“出了个柜?”薛顗一脸问号地看着李贤。
李贤一拍脑门反应过来,薛顗听不懂这句黑话,只得解释道:“就是,就是,说了咱俩这样。”说到“咱俩”两个字的时候还伸手在两人之间比划了一下。
薛顗先是愣了一下,盯着李贤想从他的表情推断出城阳长公主的态度。
虽然从古至今龙阳、断袖都不少见,但基本上都不会摆到台面上来公开说,顶多不那么遮遮掩掩就是了。汉哀帝那么爱董贤,差点把皇位都给了他,董贤官方的职务还是卫慰,而不在后宫序列。
所以李贤是怎么说的?阿娘听后又是什么反应?
李贤此时尴尬得恨不能原地爆炸,估计脸上的表情好不到哪去,薛顗看了他一会,见他也没有接着往下说的意思,想了想谨慎地问道:“我阿娘怎么说?”
“嗯?哦,姑母的意思过段时间给你送个人来。”李贤开始说的时候没觉得什么,说着说着情绪就不对了,随着每多说一个字,语调里的醋意就浓重一分。
薛顗跟他正相反,他每多说一个字,脸上的笑容就增加一分。不等他说完薛顗便搂了上去,在李贤耳边低低笑道:“一件衣裳要折腾这么久,水都要凉了。你若是想要个人,现在就有现成的嘛。”
“什么时候你还有这个心思。”李贤又说了一遍,并象征性地反抗了一下。
有句俗话叫做小别胜新婚,一时间室内只剩下水声和交缠在一起的喘息声。
作为歧州的一把手和并列二把手之一,李贤和薛顗没工夫甜甜蜜蜜地享受生活,次日一早,李贤便与薛顗带人上城墙查看。守城靠得就是城墙,歧州城墙估计还是五胡十六国时期不知道哪一朝修的,修建的时候正处于乱世,歧州又不比长安、洛阳的政治地位,因此城墙既不高也不宽。
和前世逛旅游景点时看到的不一样,此时的城墙外面并没有包裹墙砖——不止是歧州,就连长安、洛阳的城墙也不例外,都是夯实的黄土砖直接垒上去,所不同的大概就是砖的密度吧。
之前李贤注意到歧州城墙——尤其是下段靠近地面的位置有些墙砖已经粉末化,心想这可不行,看这情况不用敌人攻打,说不定下场雨自己就塌了,好在他回来之前季夏新已经召集工匠修补,即将大功告成。
除了城墙,别的方面季夏新、薛顗之前也都准备的很充分了,李贤一时能想到的要么是在这个时空下不可能实现的——比如声明吐蕃是大唐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要么是一时半会实现不了的——比如让他立刻造几个热兵器出来。李贤又不是那种为了展示权威随便提一些毫无必要的修改建议的人,于是干脆站在城头看修城墙的工匠干活。
一般来说,这种事交给下面的参军办就行了,李贤心里压着战争的阴云,想干点事又无可着力,薛顗心知他的缘故,故意引他道:“不知黑齿常之战况如何,若是顺利,等此间事了咱们去凤泉汤松快松快吧。”
“先过了这一关再说别的吧。”李贤怏怏道。
“你且宽心,”薛顗劝道:“吐蕃军队固然善战,一路打到鄯州,转战千里已是强弩之末了,以黑齿常之未必顶不住。”
李贤心里也知道是这个道理,而且据他所知吐蕃只有一次攻入过长安,那都是安史之乱以后的事了。不过他一方面他不敢相信隔了一辈子的记忆,另一方面,李弘都能登基称帝,可见现实与他知道的历史完全不一样,即使他的记忆准确,也没有什么参考价值。万一他的好运气全在李弘当皇帝这件事上用光了,老天爷不乐意他过得太顺利,把本来没有的战火招到歧州可怎么办。实在不敢有任何侥幸心理。
“我只是觉得什么都没做,这么大的责任留给你一个人担着,我回来就只管坐享其成。”李贤道。
“咱俩还分什么你啊我的,”薛顗垂头隐下唇边的笑意,气声说道:“若是这次立了功,不知道圣人会不会对你另有安排?”好像李贤回来,他心头绷紧的那根弦自然而然就放松得可以拨弄出优美的乐音一般。
本来李贤昨天晚上准备跟他说这事的,结果没来得及说就累得睡着了,当下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不用立什么功,圣人已经问我想不想回京城了。”
“你怎么说?”薛顗下意识地紧跟了一句。
唐朝即使国力再强盛也不能跟一千年后比,所以此时京城与地方州县的差距绝不是十八线小城和北京、上海能类比的。京官去地方任职如果不是品级提升,那就是被贬谪,甚至可以看做是小规模的流放了。
听了薛顗话,李贤既心疼又内疚,“我想再等等,眼下还不是时候。”
“你想得对。”薛顗瞬间就调整好了情绪,跟李贤保持立场一致,“如今太后年事渐高,咱们倒也不急在这一时。”
后面这句话于忠孝两方面都有大问题,薛顗把声音压得极低,凑到李贤耳边,谁知他一句话还没说完,便看见城外一个兵士匹马飞奔而来。
李贤心知必是军情,顾不得别的急命将人放进城问话,心中暗暗祈祷千万是好消息啊,如果连黑齿常之都没能拦住论钦陵,自己这小小的城池能做的就是给长安争取点时间罢了。
那兵士不知奔波了几日几夜,显然精疲力尽,又饥又渴。早有人递上一碗水,他接过来大口往嘴里灌,倒有一半撒到了衣甲上。
李贤顺着马道赶下去,就见这兵士虽然疲惫,脸上的表情却是激动兴奋的,心里先松了一口气。不等他开口问,那兵士先道:“禀大王,经略三日前于承风岭击溃吐蕃大军,斩杀五千人,擒获两千。”
周围许多百姓、兵士闻言都欢呼起来,奔走相告。李贤自然也是欣喜若狂,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竟然是‘谢天谢地,总算没有因为自己的坏运气给歧州百姓带来灾难。’
紧绷的神经突然松懈下来,李贤不由得身子一晃,薛顗站在他身后,眼疾手快地扶住他。
李贤尴尬地笑了笑,对那兵士道:“你还要往京城传信,且去吃点东西歇一歇,我这就让人给你换马,准备路上的干粮。”
不止李贤,整个歧州都陷入狂欢的气氛。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好比知识点都没搞清楚的学渣,考试前突然被告知考试取消一样。
“大家高兴归高兴,手头的事该办的还得办完,”李贤回头看了看正在维修的城墙笑道:“等吐蕃战败本王必设宴酬诸位这些日子的辛苦。”
又是一片欢呼声。等人群散去,李贤这才转身准备去府衙,各司其职的属下这会儿应该都听到了消息,他需要回府衙安排一下后续工作,既然马上不会打仗,工作重心就又要重新转回生产生活了。
转身的瞬间,李贤看见薛顗正嘴角噙笑地望着他,这让他想起前日晚上说起的汤泉之约,大庭广众的脸上不禁有点烧得慌,笑意却如同水中的涟漪一般一层层漾开。从今起终于可以轻轻松松过日子,终于能放松地与心爱之人谈一场恋爱了。
“阿顗,从今往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吧。”李贤举步就走,却在经过薛顗是在他耳旁轻轻说道。
薛顗微微一怔,听出了普普通通的言辞中包含的郑重。
“好。”薛顗沉声应道。
人这一生也许对许多事、许多人做出承诺,但着其中最好的无疑是与心爱的人约定一起“好好过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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