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皇室一家子离开并州,朝廷就向苏定方讨债了。
在大唐东边隔壁的半岛上,住着三个国家,分别是百济、高丽和新罗。三家之间呢也是合纵连横纠纷不断,现在是百济联合高丽攻打新罗,新罗国王叫做金春秋的顶不住了,遣使向大唐求援。
李贤觉得吧,世界强国对待周边国家的态度基本上就是扶持小的国力弱的,打压大的国力强的,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或许是相互之间打打杀杀把战斗力给练出来了,反正此时的半岛,和后来动不动就受人欺负,需要□□出兵援助一下的不肖子孙完全不同,民风悍勇好战。再加上他们还有一个天然的盟友——严寒,以隋炀帝、唐太宗之能都拿他没办法,更是硬生生地拖垮了建国才几十年的隋朝。隋朝二世而亡,征高丽至少是原因之一吧,不是还有一首著名的流行歌曲叫做《无向辽东浪死歌》嘛。
说这么多的目的就是想强调,东边那几个邻居不好惹。在此之前,百济因为有高丽的支持,多次侵犯新罗,金春秋早就求助了,大唐迟迟不发兵就是为了等苏定方。话说,后世一提起大唐名将就是李卫公、徐懋功、薛仁贵、郭子仪,苏定方好像还排不进第一集团里。其实他的实力被大大低估了,正是由于他的赫赫战功,才将大唐的版图延伸到西至中亚咸海,东到朝、鲜半岛。
当然,现在说这话还有点早,但要说他是当世第一名将,估计是没人反驳的,在李治君臣心目中,只有他这员战神才能啃得下高丽这块硬骨头。等西域被平定,赏赐也颁发了,苏定方又跟着李治和武皇后去太原公款旅游度假了一趟,也该挽起袖子收拾收拾干活了。
三月十日,苏定方被任命为神丘道行军大总管,帅左骁卫将军刘伯英等水路大军十万人征讨百济。
大军开拔之后,李治和皇后该考察的也考察了,该炫耀的也炫耀了,锦衣之行进入尾声,打包了行礼,带着儿子和大臣浩浩荡荡地回到洛阳。
因为天气渐渐热起来,在紫微宫没住多久,一家子又搬到合璧宫去避暑。李贤想得亏这是唐朝,有作死的隋炀帝一会儿去张掖,一会儿又幸江都在前面比着,唐朝的大臣对皇帝不老老实实在京城呆着,接受度还挺高。你换做的明朝,正德皇帝想出去玩一趟费了多大的劲儿啊,那帮认死理的大臣还能看着皇帝就跟吃了耗子药似的窜来窜去!?
李贤今年并不想去城外避暑,他的潞王府正在修建之中,从晋阳回来,他就急不可耐地带着薛顗出宫去视察工程进度去了。土木建筑,只要有钱有材料,盖起来也快,几个月没来,大样子已经有了,阎立本带着他俩一路看过去,道:“西园的水道已经挖好了,大王看看可有什么要改动的,趁还没引水正好改过来。”
水道弯弯曲曲,在西苑中部的位置汇聚成一个小湖,然后再蜿蜒流出,利用地势的落差,还修了一个小小的瀑布,简直是意外之喜了。
“真是不错,”薛顗一边走一遍四处张望,“等以后我有了地方,也照你这园子盖一个。”
“你喜欢常来就是,弄两个一样的有什么意思。”李贤笑道。
“是哦,”薛顗想想也对,“等以后我有了地方,烦请六郎帮我想想该怎么盖,要跟你这儿差不多又不一样的。”薛顗伸出胳膊比划了一个大圈。
“又要像又要不像,这也太难了。”李贤吐槽。
“你慢慢想嘛。”
“你先得有个府邸耶。”
回想那个怯生生,被人抢了东西都无能为力的孩子,李贤怎么也闹不明白,这才多长时间就变成个赖皮了,难道之前是演技好藏得深?
阎立本作为将作监的主官,事也多,头一天陪着李贤转了一圈,后来几天就是一个姓魏的将作丞陪他转悠了。
有过装修经验的人都知道,装修这事,要么你就从头别管,装成什么是什么,接受就得了。一旦操心上了,什么都是事。哪怕订好风格再也不变了,仍旧一堆纠结,大到墙面颜色,用壁纸还乳胶漆,小到鞋柜里面的隔板是平的还是斜的,都能让人纠结到死,更别提夫妻俩一块装修的呢,为玻璃茶几还是实木茶几打一架也不一定。
李贤现在就处在什么都是事儿的心理状态,亭子的角度、石桥的弧度都能让他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魏将作丞没见过这么事多的甲方,劝他:“您要是站在这边看亭子就不显得板正了。”又说:“若是把桥中间拱得再高,坡就太大了,只怕到时候上下不便宜。”
凤子龙孙吃饱了没别的就是事多,你一句话,矢高、拱架都得改。现在挑剔个没完,等住进来这么大的府邸,谁还没事非得往这儿跑,什么桥啊亭啊的,看都不见得看一眼,费这么大劲儿。
不等魏丞腹诽完,李贤便道:“这桥本来就不是为了来往的,附近地势低洼,站在桥上正好观景。”
“那样的话,之前准备的石料就不能用了。”
“一块石料,这里不能用,用到别处就是了。对了,你一说倒提醒了我,前面拐过弯再加一座桥,这次要之字形的。”李贤背着手老气横秋地说道。身为万恶的封建统治阶级的一员,还真TM爽啊。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李贤打了好几次出宫申请看他的王府,李治忍不住酸了一句,“就这么急着离开阿耶啊。”
武皇后没说话,看着李贤,显然在关注他的回答。
李贤心里一个哆嗦,这要是回答不好被记住了,以后武太后要杀他就更有理由了吧。不如趁这个机会把话说开了,“儿子打一落地就住在宫里,自然知道这儿是天下最好的地方,但这里终究是阿耶的,”顿一顿,以后是你老婆的“既然这样,我就想把以后我要住的地方布置的合心意才好。”
我真得对你屁股底下那把椅子没兴趣啊——呃,事实上这时候还没后世紫禁城里宽大繁复的龙椅呢——反正总而言之,我一点也不想当皇帝,咱就一升斗小民,最大的理想就是有吃有喝过我的小日子。
“阿贤搬到王府以后就不能天天见到阿娘和你阿耶了。”武皇后语气柔和道。
现在也不是天天见得着您二位呀,李贤心想。“儿子想好了,我天天早点起来,赶在上朝以前给您和阿耶请安。”
“傻孩子,那你得起多早啊。”李治笑了,“大臣上朝都要披星戴月,你还比他们更早。”
“儿子的府邸离宫中近,路上花的时辰短呀。”李贤一派天真道:“同时动身,他们路远的才道半路上,我就已经到宫里了。”
“你呀还小,睡不够可不行。谁说王府盖好就让你搬出去了?建府不过是提前预备着,有什么该添减的慢慢调整。”武皇后笑道。
太不可思议了,武皇后居然不急着把他赶出去!?
也是,这会儿李治活得好好的,武皇后没有登顶最高权利机会,也就没有这种**,跟儿子,尤其是李贤还是二儿子之间完全不存在竞争关系,表现出一点母爱不是很正常吗。反而是李贤自己杯弓蛇影了。
“听你阿娘的。正好七郎也要读书了,太子事多,阿显年纪小贪玩,你做哥哥的要有担当,不要等师傅看不下去出手管教,那样就失了皇家的身份了。”李治不知想到了什么,化身唐僧,突然唠叨了起来,“还有,趁你们兄弟都还小好好处几年,以后各自成家立业,再想这么亲近就不容易了。”
“我以为建好府就必须出宫住。真得不用吗?”李贤觉得必须表表态才行,不要让帝后二人觉得他翅膀还没硬就不想在巢里呆了。还有,教育子女不是父母的责任吗,怎么说的好像七郎是我儿子似的。
“谁跟你这么说的。”李治笑着揉了揉李贤的脑袋,“安心住着吧。”
武皇后看着眼前父慈子孝的一幕微微一笑。她已经三十七岁了,虽然容颜未减,但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应该儿孙绕膝的年龄。后宫佳丽何止三千人,看着一个个嫩得掐得出水来的名义上属于皇帝的少女,武皇后不能说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怎么才能拴住皇帝的心,对于所有后宫的女人来说,这都是一个旷世难题。
凭容貌?容颜易老。凭儿子?武皇后心里冷笑,萧淑妃难道没有儿子?武皇后难道没有养子?李忠被立为太子又能如何?兰陵萧氏、太原王氏何等煊赫的门第,反观她武家,文水小户,不但连一个拿得出手的人物都没有,兄弟堂兄弟都跟她成了仇人了,一旦色衰爱驰,她可以倚靠的又是什么?
这就是武皇后比萧淑妃聪明的地方,她拴住李治既不靠美色也不靠儿子,甚至不完全靠心机手段,她用的恰恰是李治最缺少最渴望的亲情。
在李治内心深处,大他四岁精明能干、意志坚定的皇后,有时候甚至会和他那去亡故了几十年的亲娘文德皇后重合,在他的印象里,长孙皇后也曾这样身着大红绣满牡丹的织锦凤尾裙,端庄而美丽。儿子们和睦相处,也填补了隐藏在他心底的手足相残的痛心。
真好,妻子体贴儿子友爱的感觉真好。为了这份珍贵的温馨,李治甚至没工夫搭理后宫了,一定程度上做到了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这里要声明一下,李弘兄弟每天早上来请安的集仙殿,其实是武皇后在紫微宫的居所,李治再不要脸,也不能把小老婆拉到皇后卧室临幸不是。这样就造成了一个客观情况,如果他晚上住在嫔妃那儿,第二天如果想见儿子,就得起得更早赶到集仙殿见。晚上一场体育活动早上还得早起,太不人道了。李治自然而然地选择长期留守集仙殿。
人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父母子女之间的血脉亲情,如果没有长时间的感情互动,也会变得淡薄。这就是为什么许多被寄养出去的孩子跟亲生父母没感情。
所以向往亲情的李治,把他的长子,已经被降为梁王的前太子李忠,进一步废为庶人,并且迁往黔州,囚禁在当年关押李承乾的故宅里。
黔州在哪儿,李贤还搞不清楚,只能根据“黔”这个字大概推测是在贵州那一带。和后世不一样,唐宋流放犯人都是往南方走,什么夜郎啊、交趾啊、雷州啊、儋州啊。反而出身于白山黑水之间的满清,喜欢把人往北边流放,什么伊利、宁古塔之类的。伊利还好理解,从中原到大西北,即使是二十一世纪,不依靠先进的交通工具徒步一趟也不容易,但是宁古塔在黑龙江,你把犯人流放到龙兴之地,这个……不知道清朝皇帝们是怎么想的。
好吧,不管怎么说,黔州在唐朝还是块蛮荒之地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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