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怎么办?”薛顗从来没有见过李贤如此的疾言厉色,不禁担忧地问。
“不怎么办,以不变应万变呗。你信我的,肯定没事的,谁家夫妻不置气拌嘴,过不了多久就过去了。”李贤坚定地说。
他这份淡定自信倒也影响了薛顗,薛顗盯着他看了片刻,“好吧,听你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信了他的,顿了顿,转而说起过年的事,“咱们这府里头一次过年……”
“等等,什么叫咱们这府里?”李贤哭笑不得,“敢情我这沛王府还得分你一半?”
“我就那么随口一说嘛,你较什么真啊。”
“你过年还不回家住几天?”李贤转过身子看着薛顗道。
“回是肯定得回吶,对了你哪天去我家,定好日子我回去跟我阿娘说,让他们给你准备好你爱吃的。”薛顗笑对他道。
李贤也笑道:“我早点定好请滕王世子他们的日子,你也腾出时间,到时候咱们好好玩一天。”
“我们早一天晚一天都没关系,你这开府头一次过年,先得请圣人皇后,还有各位长辈、朝中有名望的官员咱们平时不好结交,趁过年不妨下个帖子。府里的菜肴那是有口皆碑的,可是只有酒、菜没有乐舞也不像,咱们请几个散乐怎么样?。”薛顗建议道。
“只一堆乐舞、百戏太闹腾了。这样,我从太常请几位乐人,曹善才的琵琶,许三娘的箜篌都是一绝。”
“去太常请人?他们过年要供奉宫里,只怕没工夫来咱们这儿吧,对了,我家里养了一班女乐,平时没事有教习带着演习,随时用随时叫过来就是了,要不咱们也养一班?”薛顗进一步建议道。
“好主意!!”李贤在薛顗脊背上大力拍了一把,“怎么这么聪明,出了这么好的主意。”
薛顗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让他高兴成这样。
散乐是歌舞百戏的统称,其中有一些说唱表演后来经过宋元的发展,成为我们今天仍能看到的戏曲。唐朝对于穿越者来说真是一个不错的时代,后世戏曲、杂技、评书、相声的雏形都有了,而且朝代本身极具包容性,你完全不用担心弄出来什么新鲜的艺术形式,因为不符合当前审美而被提前灭掉。
不过想法虽好,实施起来还需要时间,先把年过了再说。
“我家里的乐伎,倒是可以拉来支应一下,你说咱们之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个?”薛顗说道。
“你家新年也少不了宴请,正是用乐伎的时候,怎么好借来呢。那些能歌奏、善角抵的多为昭武九姓之人,问问王辉和赵坤,看他们能不能找几个过来。”
听见府主传唤,两人还以为有什么事,急急忙忙赶过来,原来是说这个,王辉忙道:“属下倒是有所预备,因大王一直不得闲,还没来得及上报您。属下和太常寺打过招呼,只要咱们这儿和宫里不冲突,就能来。又从教坊找了曹善才和许三娘的弟子,实在不行也能应付一下。至于百戏等,属下请了安东备,他手下还有一帮弟子,各自有所擅长,之前在别人府上看过。”
腐朽的统治阶级就是舒服呀,连休闲娱乐都有人安排好,全不用自己费劲。看来接下来的假期只要好好放松放松就行喽。
来到唐朝十几年,但在自己家无拘无束地过年这还是头一次。说实话,当家做主说起来挺有气势,做起来吧,真是一言难尽,尤其是他家现在还没有女主人,没人主持中馈,大小事都得李贤自己打理,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薛顗只好跟着他一块忙,一直快到除夕,城阳长公主派人催了好几次才回家去。
喧哗热闹的驱傩队伍由远而近,李贤看着他们在沛王府的中庭环绕一圈,这一圈当然不是白绕的,这点小钱他也乐得出,有这些人在的时候还热闹点,等他们一走,府里就太冷清了。
沛府的僚佐绝大部分都回家跟自己的家人团圆去了,王辉倒是在,但是作为家令他要维持这么大的王府的正常运转,也是脚不沾地的忙,何娘子碍于身份,又不肯跟他一块守岁,李贤一个人孤独地坐在正殿里,守着一张大大的食案,即使案上摆满各种美食,却因没人陪伴,这个年过得就有些凄凄惨惨的感觉。
“阿顗什么时候才回来啊,他一回家,咱们府里都冷清了。”李贤不禁跟何娘子抱怨。
何娘子扑哧一声笑了,打趣道:“薛大郎到咱们府上怎么叫回来呢,大王要是觉得冷清,娶一位王妃才是正经的。”
“王妃?好遥远的事啊!”李贤挠挠头说道。他老人家年龄勉强上了两位数,现在的年龄翻一倍再考虑结婚的是都不迟吧。
“不远了,”何娘子疼爱地笑道:“皇后前两年就开始召见命妇,不但召见命妇还让她们带着女儿,大王就没想是为什么?”
“那不是相看太子妃嘛,太子妃是日后的国母,当然要精挑细选了。”李贤耸耸肩道。
“话虽不错,你可别忘了太子后面就是你呀。对了,大王要是有什么想法,还是尽早跟圣人、皇后透个意思的好。免得……”
李贤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当初他就跟李弘说过,你不能明确地说看上哪家姑娘了,但是可以把你特别不乐意的想办法淘汰掉。唐朝虽然风气开放,但他穿过来这么多年还不认识一个可能成为王妃的闺秀。挑选,也只是看姑娘的家族,父兄罢了。
“皇后都召见过那些夫人?”李贤问道。
“大王若是想知道,过完年奴婢打听打听。”
过年期间武皇后照例不轻松,宫里的日常运转还要进行的,因此只抽空去了一趟周国公府,城阳长公主啊,李贤啊都是把做好的佳肴送进宫里,请她享用,意思一下罢了。
倒是李弘那里——自从帝后正式入住大明宫,李弘也搬到了位于大明宫东部的少阳院居住——或许是要安慰病中的儿子吧,帝后二人联袂出席了长子的宴请。东宫这一请算是一次小型的家宴,连李旭轮都出席了,李贤作为陪客,现场观摩了武皇后隐忍的委曲求全,完全打破了他作为穿越者,以为武则天生来就威武霸气的错误认知。
过年期间李治不用处理政务,却是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苍白的脸上明晃晃地挂着两个乌青的大眼圈,李贤大吃一惊,忙上前关切地问道:“阿耶这是怎么了,这两天休息的如何?”
“怎么了?好好这样问。”来自儿子的关心让李治有些感动,又有些尴尬。
“看阿耶气色有些疲惫。”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您要是累出个三长两短,武皇后可就离称帝更进一步啦。
李弘病了一个多月还没有完全康复,对身体情况格外关心,也敏感地发现了李治的虚弱,不过他住在宫里,情况了解的比李贤清楚,再加上比李贤大一岁多,已经开始考虑太子妃的事了,想的就更多一点,所以才没有问,见李贤这样说,也转过头关切地看过来。
李治倒不是被政务累的,过年完全放松了下来,他百分之八十的精力都用来和紫宸殿里的小宫娥厮混了,不过这怎么好跟儿子们解释呢,只能哼哼哈哈地应付道:“还好吧。还说过几天去你府里看看,你倒好,让我休息,那好了,你那儿我就不去了啊。”
武皇后一直含笑看着父子的互动,这时微微向李弘倾过身子,笑道:“阿弘赶紧好起来,你好起来才能为你阿耶分担国事啊。”
武皇后竟然主动放权?李贤大为惊讶,李弘也完全没有想到,愣了一下,两兄弟彼此对视一眼,又都看向他们的老爹。
夫妻闹矛盾有一方示弱另一方就应该赶紧借坡下驴,但李治一点缓和关系的意思都没有,看都没有看武皇后一眼,淡淡地对李弘道:“身为太子,这江山日后都是你的,现在学着处理政务,日后才能担起这副担子。”言外之意是不认同武皇后说李弘帮他分担国事的话。
这就没意思了,武皇后不过是没话找话地服个软,表示自己不准备揽权,李治连这都要抬杠。
李弘本来有点血色的脸肉眼可见地苍白了一个色号,道:“阿耶是万岁天子,儿子驽钝,还求阿耶慢慢教我。”
“阿弘都这么大了,”李治不知道哪里突然来的感慨,“再有两年就该有太子妃咯。”
见李治提起太子妃,这是个武皇后有发言权的话题,“这些年宫里也见过不少命妇,陛下的意思是……”
“妇人的心肠如何看得透。”李治一盆冷水泼到武皇后脸上。
简直是明晃晃的打脸嘛,太尴尬了,就是寻常人此时也该恼了,武皇后却只做没事一般,淡淡地笑了笑,举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将目光调向厅上歌舞的乐伎。
还不会说话李旭轮正处在单细胞生物敏锐直觉还没有消退的阶段,看看爹又看看娘,敏锐地感受到诡异的气氛,哇的一声哭了,有他一打岔,武皇后便放下酒杯,吩咐李旭轮的乳母,“八郎这是困了,喂他吃点奶,让他睡吧。”
“阿娘真是辛苦,把我们兄弟几个养大实在不容易,我和阿贤小时候的事我都不记得了,不过看七弟、八弟,想来我们小时候也是这样,事事都得您操心。阿娘,儿子敬您一杯。”李弘眼中含泪望向武皇后,真诚地举起酒杯。
他一举杯,李贤、李显也忙站起身一齐,满场只有李治还稳稳地坐着。李弘等武皇后饮完,便起座走至大厅当中,向着父母跪下去,李贤、李显不明白他这是要干什么,也忙跟在他后面跪好,李弘肃容道:“儿子们身体发肤都体自阿耶阿娘,这份大恩儿子们今生难报万一,只有请阿耶阿娘善加珍重,阿耶,为大唐、为天下、为儿子兄弟几人,求您,求您……”
他不能说求您别跟我娘闹别扭,也不能说您别为了外面的野女人跟我娘置气,只能眼中含泪地巴巴看着李治。
李治倒是在这无声地目光交流中明白了儿子的意思,无奈地挥了挥手道:“新春正月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别让你弟弟们也跪着了。”
到底是没有答应李弘。
李弘脸色灰败。
武皇后看上去一派云淡风轻,看向长子的目光格外的慈爱温柔。
李贤很担心他五哥经不起这番打击,别刚有起色的身体又病倒了,好在当天宴后武皇后跟李治一起到了紫宸殿,并于紫宸殿留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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