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天生的性格原因,李贤固然没有锐意进取,万事争第一的雄心,但要是让他挂车尾,大约他也是不肯的。在以后艰险的岁月里,庸碌或许是保命的法宝,可他还是没办法真的一庸到底,所以在农田水利基本建设这件事上,适当地露了露獠牙和爪子,告诉别人,他可不是好惹的。
很快李贤小小地摆了一道洪县令的消息,从雍县辐射式地传播到其他几个县,其他几个县令各自在心里掂量了一下,觉得一个小年轻新官上任烧的这一把火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便都做出配合的姿态——为了一个并不难完成的任务而挑战皇权的人到底不多——等李贤顶着冷风一个县一个县送温暖的时候,就没再让他发现这种临时顶替的人。尤其到了后面几个县,即使李贤这样的外行也能看出来工作效果了。
当李贤打着哆嗦终于把自己治理的这片土地大略地看了一遍,时间就走到了腊月。刚进腊月,老天爷就应景地下了一场雪,有道是瑞雪兆丰年,正好府衙后花园的梅花开了,满园幽香,李贤便趁此机会把一干僚属请来饮酒赏梅。
虽然一见面给了个下马威,但之后的相处还算愉快,李贤参考后世的工作管理制度,把他们每个人负责的工作进行了量化,什么人管什么,就把一年的工作计划制定好,具体到每一项任务是什么时候完成以及预期效果,等等。可惜当初李弦穿过来的时候才是个刚刚走出校门没多久的人,没来得及了解在无数管理者和被管理者斗智斗勇中,不断总结不断升级出的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的管理经验,即使如此,这套打折后再打折的管理理念放在大唐乾封年间已经很先进了。如果是一开始的下马威让歧州属官对李贤又一分忌惮加三分不以为然,那么这套管理制度出来,大家对他的态度就转变为敬佩加心悦诚服。
上司请客,还请的如此风雅,属下当然要捧场了,不但捧场,还要把气氛炒起来。这里是一千年前的大唐,骨子里的诗意令人即使在酒酣耳热之际,表达放纵的方式也不是扯着嗓子K歌。歌是有的,在座诸人现场写诗,由侑酒的乐伎来唱。
好酒好菜加上与生俱来的诗歌写作能力,歧州一帮官吏硬生生将酒宴变成了赛诗会,题目就是现成的咏梅花,此时上官体还在流行,初唐四杰刚刚崭露头角,而李贤这帮手下没有一个在辞海一样厚的全唐诗里留下名字的人,所以说,不管大家的热情多么高涨,做了多少首诗,相互吹捧的话说了有几箩筐,其中没有一首值得一千年后中小学生上学时消耗脑细胞背下来的。
李贤喝得有点多,稀里糊涂的想起《红楼梦》里姐妹们烤鹿肉赏红梅作诗,于是大着舌头哼哼道:“不好不好,我给你们背一首‘白梅懒赋赋红梅’,呃,赋红梅,后面是什么来着?”
薛顗倒是喝得没他多,把趴在桌子上的李贤拽起来,嘲笑道:“从小到大也没见你做过几首,今天怎么技痒了?我看你喝得不少,当心一会儿闹头疼。”
此时的酒里面酒精含量不高,一堆人里也就是李贤这种本来酒量就不行,被手下接二连三敬酒的和趴下了。
一贯总是板板正正的季夏新,看向下了一天雪此时仍在撕绵扯絮天空皱了皱眉头,抬手止住弹唱的乐伎,有点煞风景地对李贤和薛顗道:“今日这场雪下得太大了,得提醒百姓清扫屋顶积雪,以防压塌房屋。”
下雪还要打扫房子上的雪?这是李贤没有过的经验。他摇了摇昏昏沉沉的脑袋,奇怪地看着季夏新。
音乐一停,喝酒行令的人就渐渐停下了笑闹看过来,听季夏新这么一说,都纷纷放下酒杯。路司户心思灵活,见场上年纪最小地位最高的两位还都直愣愣瞪着眼睛,一副不明所以的傻样,忙给他二人解释:“歧州一带百姓民房有的是用茅草铺的屋顶,积雪要是太厚了容易给压塌,万一落下来的茅草遇上屋里取暖做饭的火,还有可能引发火灾。”
薛顗眨了眨眼睛,看向路司户,奇怪道:“他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命,难道还得让人提醒?”
季夏新叹了口气,心想这话说的真是孩子气,照此说来,百姓种地种庄稼也是为他自己衣食,何必还要亲民官劝课农桑。
路司户又好脾气地为李贤二人解释上了,“有些人鳏寡孤独,年纪大了,只剩一片遮风挡雨的屋顶,就是想让他上房他也上不去。还有一些人,呃,天生就是懒,有手有脚却恨不得什么事都让别人替他做好了,他好坐享其成,哪怕穷的没饭吃也懒得出力,这样的人总不能惯着他,免得以后就等着别人把饭做好了喂他嘴里,所以得派小吏督促监管。”
估计路司户这些年没少跟油盐不进的泼皮懒汉打交道,被他们折磨得不轻,抓住个机会就吐槽个没完。
闻言,李贤揉了揉正一下一下跳着疼的太阳穴,直起身子,“既然如此,大家就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众人都站了起来,行过礼陆陆续续的离开。
季夏新不需要亲自出面处理和这些平头百姓打交道的事,落后一步似乎有什么话想说,琢磨了一下又忍住了。李贤在宫里的时候自己就是个有话不肯好好说,藏一半露一半的主,一想到离了京城还得猜人心,加上醉酒后头疼得难受,他立刻就趁着酒劲儿叫住季夏新,“季长史有什么事直说就好,你站得直行得正,怎么,还有什么不能对人言的?”
说完就后悔,无论是从年龄还是从地位上来看,他这话说得都太不客气了,很容易得罪人。反而季夏新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土生土长的唐朝人,没有接受过人人平等的平权思想,在他眼里,李贤这个流着大唐皇室血统的人代表的就是君,因此当李贤带着歉意向他赔不是:“对不住啊,酒喝多了。有什么事你直说,我脑子还清醒着。”时,简直有些诚惶诚恐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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