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徽雪没有朋友,他很少出去,所有孩子看见他都会立刻逃走。
无论他到哪,听到的都是怪物,妖孽……
杀人或许有罪,但在期颐村,杀害谢徽雪是没有罪的。
任何人不满意都可以打骂他去发泄,任何人都可以欺负他,杀死他就像杀死路边的一只蚂蚁。
或许不会有人有目的地去专门去杀一只蚂蚁,但却有很多人有目的地去杀他。
从来不会有人管谢徽雪被谁欺负、被谁杀害,因为所有人都明白他们杀不死谢徽雪,反正他还会完好无损地出现。
谢徽雪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布娃娃,是他一岁的时候江蓁给他缝的,它有黑色的麻花辫,穿着紫色的连衣裙,发尾绑着粉色的发带。
布娃娃是谢徽雪童年时期唯一的朋友,谢徽雪经常带着它。
在路过一片茂盛的萱草时他给布娃娃起了一个名字:夏萱。
有一次布娃娃被一群欺负他的小孩夺走了,谢徽雪想要抢回去,但那些人按住谢徽雪当场把布娃娃撕碎扔进了湖里。
“你一个男孩玩什么布娃娃,也不知道羞!这是女孩子的玩具!”
“难怪他喜欢女孩子的玩具,你看他长得多像女孩,一点男孩子的气概都没有。”
“他不会是女孩吧!把他的裤子脱了看看!”
“对,脱了他的裤子看看!”
三岁的谢徽雪已经有了很强的羞耻心,但他却无力反抗那些人。
但他被人救了,这是除了江蓁第一次有人救他。
救他的是一位女子,女子身后还有不少人,都是谢徽雪没有见过的陌生面容。
那些人对他的态度和村民截然相反,他们会把他抱在怀里,也会保护他不受欺负,会给谢徽雪很多没有见过的美食。
谢徽雪知道他们是玩家,虽然他不明白什么意思,但他知道他们在找出村的方法。
谢徽雪也不知道怎么出村,他从有记忆开始就没有出过村,所有人也被困在了这个村里,无法出去。
谢徽雪以为自己终于有了朋友,但那些玩家去过废弃的神庙后都要杀了他。
他们和那些村民一样要杀他,不过他们称呼他为邪神。
他们说他眼角的红痣和神像一样,他们说见过他长大后的样子,和邪神一模一样。山神庙里也有谢徽雪的名字,只有杀了邪神,他们才能出去。
谢徽雪被他们杀了,等到他再次复活时村子里又换了一批玩家,他们还是在找邪神。
谢徽雪也发现了上一批玩家,他们的面容没变,走路姿势和眼神、仪态却明显发生了变化。
村子就那么大,因此无论谢徽雪躲在哪里都有人要杀他,不管是玩家、还是村民。
谢徽雪不想再被一次次杀掉了,因为他每一次死亡都非常疼痛,甚至越来越痛,他甚至想彻底死亡,永远都不再复活,但他每一次都没有彻底死去。
谢徽雪不明白为什么,难道无法死亡就要永远遭受这种痛苦吗?他和那些孩子到底哪里不一样呢?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人们都把所有的罪孽加在他的身上?
妖孽,怪物,邪神,害死村里无数人的凶手……
那些玩家有的也会说是他以后的朋友、女朋友……但最后又会无一例外杀了他。
谢徽雪五岁的时候遇到了第三百八十七批玩家,他是半夜熟睡的时候被人抱走的。
谢徽雪醒来时看见了一双明明冷如寒霜却又眼含温柔的人,他看起来年纪也不大,不过十七八岁。
“你…你是谁呀?“谢徽雪露出疑惑的表情。
这个人对谢徽雪来说明明是陌生人,但奇怪的是谢徽雪并没有感到任何危险,相反他感到了温暖和安全,这种感觉对他来说更陌生了。
“我是奚川,这是个游戏,你回到了小时候。”奚川道。
“你的意思是我已经长大了吗?”谢徽雪问:“像你一样吗?”
奚川点头:“对,睡觉吧。”
谢徽雪并没有相信他的话,他现在已经学会了不相信任何人。
“奚川哥哥?”谢徽雪回想着他的名字:“你放我下来吧,一直抱着我不累吗?”
“不累。”奚川摸了摸他的头发:“你睡吧。”
谢徽雪露出了属于这个年纪的乖巧懵懂,他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尽管这些玩家也会杀死自己,但是在他们没有确定他是邪神前会保护自己,这也让谢徽雪每次都有几天是安宁的,至少这些天他不用再时时刻刻担心自己会被杀害。
但令谢徽雪感到意外的是自己并没有被杀死,一个个他就是邪神的证据摆在这些玩家面前,他们还是没有动手杀自己。
这是谢徽雪第一次不解,他在想这批玩家会不会找到了什么让他更痛苦的死法?
但奚川说会永远保护他。
永远?
谢徽雪从来没想过这个词。
但是他们确实在其他玩家质问怀疑他时保护自己,也从来没有怀疑他。
直到他遇到了真正27岁的自己,才相信奚川他们真的是自己以后的朋友。
六岁时又降了一场黑雨,村民又被完全激发了民愤,他们又想起了新的方法要杀死谢徽雪。
他们闯进了江蓁谢珉家里,说把谢徽雪的身体按照风水镇压在不同的方位上……
江蓁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她现在看见村民立刻抱起谢徽雪就跑。
然而她跑出去的那一瞬间众人惊呆了,黑雨降落在谢徽雪身上仿若无形,他的周身就像有一层看不见的结界,这些雨水自动消失了,连接着江蓁身上都完好无损。
他们的身上都出现了腐烂,雨水已经超过脚踝,他们出来时也是穿了好几层的防护。
但谢徽雪丝毫不受这雨的影响,让人心中更加肯定这一切一定和谢徽雪有关,向谢徽雪求救的心思更加迫切。
江蓁已经抱着谢徽雪跑了出去,众人也纷纷撑着雨伞追了出去。
外面那些老鼠和兔子都围住了谢徽雪,眼神贪婪,就像财狼看见了难得一遇的美味。
它们张开巨大的獠牙朝着谢徽雪扑过去,巨大的牙齿咬穿了谢徽雪的手臂。
众人惊呼,心中却闪过失望,他们以为谢徽雪是可以对抗这些怪物的,没想到……
然后让他们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咬住谢徽雪心口的那只兔子立刻发出痛苦的嘶吼,身体剧烈颤抖、爆炸成了一片黑雾。
其他怪物鼻子颤动,似乎是闻到了可怕的气味,纷纷逃散。
巨兔消散的地方依然散开着一片血迹,雪银色的血迹,周围几米的黑水都化成了干净的清水。
那是谢徽雪身上的血迹,他的胳膊上银色的液体一滴滴落在黑水中,在黑水中晕开了越来越大的清水,以清水为中心黑水渐渐被驱散到边缘处、黑色的痕迹也越来越淡。
天空中的黑色雨水也停了,黑沉很久的天空也变得透亮。
众人立刻反应过来,他们纷纷跪下叩头:“救救我们!”
“求求你了,救救我们!”
…………
他们声泪俱下:“我们不该害你,求求你饶了我们吧!”
“我们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这雨都无法出村 ,粮食也早已经没了,很多人都被饿死了!那些怪物也要吃我们,再这样下去我们真的活不下去了啊!”
“就算我们杀了你无数次,可是这六年的惩罚也该够了吧!”
然而没人回应他们,谢徽雪被咬伤晕了过去,江蓁也摔在了地上。
村民慌张把江蓁和谢徽雪都扶了回去,他们小心翼翼的态度令谢珉震惊。
“老谢啊,你这个孩子真不是怪物,他的血能驱走那些怪物,还能驱散黑雨!”
“这天变晴都是他的原因,你家这个徽雪果然是祥瑞啊,我们误会他了。”
…………
谢珉抽烟的手顿住了,一直以来他和那孩子一点感情都没有,要不是江蓁他绝对不会让谢徽雪留在他家里。
但奇怪的是他如今没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他上一个孩子全身长满了大大小小的胳膊,被扔进了湖里。
江蓁捡来的这个孩子也异于常人,但谢珉仔细想了想,他确实没做过什么危害人的事情,甚至他对所有伤害都逆来顺受,大概知道了反抗不了,谢徽雪从来不反抗。
那些黑雨黑雾也未必是他带来的。
村民们又可以正常出行了。
他们都可以出去,但只有谢徽雪出不去,江蓁试着带他逃出去,但每次都像有无形的结界阻拦他们一样。
江蓁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结界就消失了,然而江蓁没有留谢徽雪一个人在这里。
他们发现那些怪物会因为谢徽雪的血死亡、那些黑雨会因为谢徽雪的血退散、庄稼会因为谢徽雪的血茁壮生长、他们身上的伤口会因谢徽雪的血立刻痊愈,甚至不再被那些黑雨淋伤。
谢徽雪的血瞬间变成了村民眼里的至宝,他们一时之间对谢徽雪敬若神明。
他们为谢徽雪创建了更大更宏伟的庙宇。
他们拿最好的东西供养着谢徽雪,只为了取他的血液。
谢珉更是把谢徽雪当成了摇钱树,喜笑颜开地售卖谢徽雪的血,村民也偷偷高价售卖谢徽雪的血到村外。
村里的房子越建越好,村民给谢徽雪扩建了更大的庙堂,给他更好的吃穿用度。
但这对谢徽雪来说不重要,他只是想这种取血的疼痛比打他杀他来说轻松多了,江蓁也不用再因为保护他而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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