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对幸福的憧憬过于急切,那痛苦就在人的心灵深处升起。
——加缪《西西弗斯的神话》
“他喜欢波斯菊”
纪静的声音轻得像一片飘落的花瓣,指尖抚过怀中那捧波斯菊,淡粉色的花朵在她臂弯里微微颤动,仿佛在无声应和。
六月的佛罗伦萨笼罩在细密的雨幕中,雨滴在透明伞面上敲出一曲绵长的前奏。路晟与纪静并肩走在通往公墓的石板路上,湿润的空气里混合着泥土的腥甜与似有如无的花香。
路晟安静地听着纪静讲述那位音乐家小老头的故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远处模糊的教堂尖顶吸引。
雨雾中的城市轮廓像被水晕开的素描,朦胧得近乎虚幻。
一种奇异的熟悉感爬上他的脊背——他无比确信自己从未来过这里,可每一条街巷在他眼底试图唤起沉睡的记忆,仿佛故地重游。
墓园的铁栅栏爬满深绿的常春藤,白色小花在墓碑间星星点点。路晟的脚步越来越慢,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颤动。
纪静带着他来到导师墓前,将波斯菊轻轻放下。
“导师,这是路晟,我的男朋友。”她说着他听不懂的意大利语,声音温柔而怀念,絮絮叨叨地讲述着近况。
路晟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照片里那个和蔼的小老头,目光却不自觉地游移。
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着他,像一根系在心脏上的银丝线,越绷越紧。
他悄悄离开纪静身边,沿着恍惚间模糊的路线,穿过一排排墓碑,最终停留在一块没有墓碑的空地前。
细雨被风吹斜,打湿了他的裤脚。
这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修剪整齐的草地,还有几朵野花在雨中瑟缩。
可一股难以名状的孤独酸涩突然涌上心头,像潮水般从脚底漫上,将他几乎淹没。他无意识地揉搓着手中的波斯菊茎秆,尖锐的刺痛从指尖传来,也无法缓解心口的钝痛。
悲伤感来得突然而强烈,仿佛灵魂被生生剐去一块。
直到手机铃声划破雨幕,他如梦初醒。
“你在哪儿啊?我怎么找不到你?”纪静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被雨声切割得支离破碎。
路晟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那块神秘的空地,转身走入雨中:“等我,来接你。”
身后只留下那捧波斯菊静静地躺在空地上,花瓣上沾满雨滴,像无声的眼泪。
离开墓园时,雨势渐歇。佛罗伦萨的老城区开始亮起温暖的灯光,湿漉漉的石板路映着橘色的光晕,像一条流淌的蜂蜜河。
“附近有家小店,叫Osteria tripperia il magazzino,”纪静忽然拉住路晟的手,指尖还带着雨水的凉意,“导师以前常带我去。要不要去尝尝?”
“好,小馋猫,”路晟轻笑来声,用空闲的手刮了刮她的鼻梁。
穿过几条幽静的小巷,拐角处一家不起眼的餐馆点着昏黄的灯。推开门,烤面包和橄榄油的香气扑面而来,墙上挂着几幅褪色的歌剧海报,木质吧台上摆着当日制作的提拉米苏。
“两份牛肚包,两杯基安蒂。”纪静用意大利语点单,转头对路晟解释,“这里的牛肚要炖整整一天。”
路晟点点头,目光落在邻桌老人桌上的牛肉牛肚拼盘,红辣椒酱和欧芹青酱搭配入味。
“这个拼盘也很不错。”纪静递给他一杯基安蒂,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看起来是挺不错的。”路晟回过神,玻璃杯壁凝结的水珠沾湿了他的掌心。
他尝了口面包,酥脆的外皮裂开,露出里面浸满番茄酱汁的嫩滑牛肚,意外的可口。
她们坐在窗边的位置,老唱片机沙沙的底噪像是秋日里踩着落叶的脚步声,给音乐蒙上一层怀旧的滤镜。
路晟望向窗外,雨雾中的大教堂只剩下朦胧的剪影。他突然很想知道,这种似有若无的熟悉感究竟从何而来。
“不早了,我们回家吧。”纪静侧过头,笑意盈盈。她指尖微微发凉,却在触到路晟手掌的瞬间找到了熟悉的温度。
“好,回家。”路晟笑着收紧手指,将她微颤的指尖完全包裹在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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