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月纪年103年，三州有史以来最明亮的一颗星星再次醒了过来，躺在一摊黑影里注视着天上的一抹赤色。
红月尖锐地烙在墨黑色天空上，回望着褚星程。
褚星程安静了一百年，在无边的黑暗里，他的眼眸仍在闪着微光，只是相比从前，似乎暗淡了很多，星星变成了流转的陨石。
就像他本人一样。
黑土区的黑影把他大半个身子都吞噬在内，他扭了扭僵硬的脖颈，然后低头看。
这下真是陨石了，他原本是会发光的。
他是一颗星星。
几千年前的人类可能想不到未来的星星再不是靠反光来发亮的了，褚星程承担着这一切，但显然，他现在也可以考虑一下置办反光板了。
“傻蛋月饼大帝，你爹我复活了。”他动了动嘴唇，不重不轻地说了一句。
黑影吞噬死亡，留下生命。
他睁开眼只觉一身轻松，似乎马上就能翻身上战场。
“月饼大帝早退役了，你是绯月年的？”有人和他说话，声源仿佛来自宇宙之外。
这话来得不明不白，内容和清泉般的声音分做两批灌进他的脑子里。
现在，他有两个问题。
第一，为什么这声音这么熟悉？
第二，退役了是什么鬼？
“他怎么就退役了？不是？”褚星程半个身子爬起来，还有半截插在黑影里，“耍赖啊这人，还没和我打完呢就让贤了？什么脑残新王？不知道我和绯月还有事没解决吗？”
褚星程顿感无语，他沉睡一百年，醒来就为了即刻再战，结果对手没了？那我醒来搓毛线啊？
红月听到了，从弯钩射出一条红线，捆在褚星程身上。
“我操你大爷红月亮，谁给你封里面了？”褚星程反拽这根红线，想把月亮拽下来。
“我封的呀，我是脑残新王。现在是伊芙纪年了，土老冒。”宇宙之外的声音传来。
褚星程：…
现在有第三个问题了：伊芙是谁？
“有人吗，别站黑土区外面和我说话呀，专门等我回来呢？”褚星程叹了口气，出师不利，等再死过去之后再醒过来那得是绯月纪年203年了，放过我吧各位王。
黑土旁出现一圈白光，褚星程视力极佳，他看到白光间有一条裂缝。
纤细的手指一点一点掀开裂缝，然后将裂缝撑开。
十多秒之后，白圈被拉开了，圈内是某处室内，这种喜欢用荧光壁纸的风格一看就是溟西岸的。
一个紫眼珠子的小女孩撑在白圈边框，笑盈盈地看着褚星程。
“老天，这不是永世明亮褚星王褚星程吗？你醒了？睡着的感觉怎么样啊？这一百年里黑土区只有你一个人哦，月饼大帝之后治安变好了很多，我厉不厉害啊？。”小女孩双手交握，眯起来的眼缝间闪着紫光，语气间透露着小朋友掩盖不住的欣喜。
褚星程半个身子还在黑影里没出来，动弹不得，听到这个欠揍又熟悉的声音，他偏头偷偷吐了口气。
“你们溟西岸的人真的很讨厌，特别是你，伊维尔。”褚星程主观评价，看了伊维尔一眼就开始扯红线。“你什么时候改的名？伊芙？”
伊维尔没回答，冒紫光的眼睛轱辘转了一圈，抿着嘴思考一番，从白圈里爬了出来，轻飘飘地落在黑影上，不安的黑影荡起涟漪，飘出几条触手，想去勾住伊维尔的脚。
她低头一扫，黑影瞬间远离她，留下一片干净的砖瓦地面。
虽然黑土区埋过很多人，但是扒开薄薄一层黑影，其实底下就是普通的砖瓦。
“老实说，这个地方还是很恶心…还要多久出来。”
褚星程还在挣扎，虽然也在黑土里泡过几次，但是对于怎么从摊虚影里出来还是业务不熟。
“你别急，先给我解释月饼大帝去哪了。”
“和你一起暴毙了啊，但是他又不能泡到这里，就在上面咯，专门盯着黑土区等你呢。
不是我在等你，我只是比较敏感，感受到我的老朋友醒过来了。”伊维尔指了指天空中唯一的非黑色。
褚星程一愣，挑动了那根系着月亮的线。
咻。红线一秒之内收了回去，在褚星程身上留下了勒痕和细条的伤口。
不用剪了，这不就自己回去了。
褚星程这下轻松了，黑影不再那么黏着他，他手一伸，把白圈引过来，手向内扣，借力爬了出来，然后翻进了伊维尔的房间。
浓重的薰衣草味铺天盖地地袭来，被夺走的感官瞬间回到了他身上。
“咳咳…咳…”
伊维尔跟他钻了回来，手一挥合上了白圈。
溟西岸的人神出鬼没，再加上自带开挂传送，褚星程最烦和这种人对线，这种打不过就躲起来的怂包。
灰色的墙面上是蜿蜒流动的紫色光流，发出莹莹亮光。
“恶心得不行，待会给我送回家吧。”褚星程往后缩到床脚靠着。
“一句话就暴露了你真的睡得很香，溟岸除了西岸全被大爆炸污染了，东部最严重，你知道的，舵海被波及范围也很大，听说那里炸了个大坑，后来被海水灌满了。”伊维尔偷偷笑了一声，然后又故装严肃，作出一副东道主的样子，拉过藤椅，坐在褚星程面前。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第一，家你肯定回不去了，而且溟岸现在不欢迎褚星程，不过我可以把房间让给你一个周，给你思考思考该怎么办，因为我要去银河岛…”
“带我去！”褚星程说道。
伊维尔又不回答，继续说：“第二，我是现在的三洲新王，过去九十九年都是，谢谢你和红月亮推波助澜让我在新王竞选里以压倒性票数当选，第三，联合法更新了，你的能力要报废了，附属于第三条，你还是个无业游民，几千年前的野蛮产物，现在身份证查得可严了。”
伊维尔无情地吐槽，紫色的眼珠子流光溢彩，炫得褚星程眼睛疼。
他摸不着头脑，打算先睡一觉，虽然刚刚才睡了很久。
他站直，然后径直向后倒——躺倒在伊维尔的床上。
“野蛮产物睡眠比你好哦，清醒的溟西岸伊维尔大王。”
“嘿！你这是种族歧视知道吗？”伊维尔飞到床边，扬起手就是一巴掌，“溟西岸的人为什么睡眠不好你难道不知道吗？”
褚星程眼睛睁开一条小缝，一颗光球从空中飞过来打歪了伊维尔的手。
“随便你，不带我去银河岛我就在这再睡一百年。”
伊维尔眼皮一跳，这犟种，为什么还是这么倔，为什么还是这么自以为是心比天大事不关己？
“你没听到我说的吗？新联合法？身份证？你都不在意吗？”
褚星程翻了个身，陷在软绵绵的被子里，然后把另一半被子翻过来，盖在自己身上。
“说说身份证，反正伊维尔大王管制下的三洲应该不会有要我出手的地方了。”
伊维尔满意地点点头，转过身坐在床边，抬手一点床头柜上那盏彩窗罩的台灯，灯芯瞬间燃起火光，穿过彩色的玻璃，彩色的灯光就映照在灰土墙上。
褚星程：精神污染。
“天海洲不灭管理传说，我上任第四年，很多地洲人通过溟西岸那个…嗯…”伊维尔啃了啃指甲，偷偷撇了一眼褚星程。
“我炸的那个大漏洞？不是说补起来了吗？三洲管理局干什么吃的？”褚星程精神一振，扑腾两下支起上半身，以一种“这群人傻逼吧”的眼神看着伊维尔。
伊维尔被他瞪得发怵，回避了他的眼神，“anyway，至少现在维修好了，回到刚才那个问题，后来为了划分群众，那十年都在审查重办身份证，到现在为止，出入任何…听好了啊，任何场所，都有人脸身份识别，而且只在本洲可识别，出了本洲就要办异洲身份证，更别说你现在连海洲本地身份证都没有了。”
褚星大人，时代变了啊。
在一个无辜的眼神投向伊维尔后，溟西岸的城堡里又拉开了一个传送白圈。
——
溟西岸街道的风格还是一如既往，混乱，黑暗。
褚星程狐假虎威，大步流星走在伊维尔身旁，仿佛他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王。
然而旁边的伊维尔就显得拘谨多了，褚星程认识她几千年了，从来没见过这么诡异的伊维尔。
一米五顶头的小女生换上一身干净白裙——不知道什么时候换的。
满面春风地面对所有路过的人。
高的，矮的，人样的鸟样的。
溟西岸是名副其实的贫民区，不知道为什么三洲管理局会让一个出生低贱的贫民小女孩新王上位。
而且溟西岸也没人在乎所谓新王，为什么伊维尔还要待在溟西岸。
不过这和褚星程无关，他也就想想。
溟西岸管理局。
在无序的公共场合里薰衣草味淡了很多，反而多了些烟草味和牲畜的腥臭味。
顶着巨大头骨的警官手里捏着一本滴黄水的本子，他正逮着管理局里有问题的群众登记。
“谢谢你举报弗兰克街的咖啡，我们会去处理的，但是没有奖励金，谢谢你…”
“那边挂在墙上那个…是古铜街黑毛哥吗？你的补助申请不通过！别来了！”尖锐的声音响彻管理局，褚星程别过脸，自动屏蔽了大头警官的声音。
“现在要干什么？”褚星程问。
“办身份证啊，然后去哪都可以了。”伊维尔扫了一眼管理局大厅，轻叹了口气。
大头警官忙活半天，才看见角落两个亮晶晶的人。
“伊芙陛下，抱歉，管理局每天都很忙，我一个人还是很难应付。”大头警官褪下帽子，用刺耳的声音和伊维尔打招呼。
“辛苦了，现在能抽出时间给我朋友补办身份证吗？”伊维尔笑眯眯的，指了指身后青年模样的人。
褚星程抬起手示意，他倚在墙上，上半身微微倾斜，歪着头，回给大头警官一个十分虚假的微笑。
大头警官感觉这人有点熟悉，可能在什么通缉令上看到过，但是无所谓，溟西岸这种人多了去了，便没有继续追思。
“当然可以，麻烦二位先上二楼，我办完一些手续就上来。”
伊维尔知道管理局没有监控，坐在褚星程旁边，直截了当地和他说：“你还是换个名字吧，方便一点。”
褚星程点点头，沉默片刻，可能是在思考新名字，在他张口的瞬间，伊维尔也有了好主意。
“霍利斯怎么样？”
“姓呢？”
“没必要。”
“我想要。”
伊维尔：…
“那和我姓吧，奥斯蒙德。”
“难听，算了。”
试试水试试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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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霍利斯和伊维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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