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起长长的订单，油墨味飘到笋子脸上，它用根挪开，想到什么似的又捏到跟前：
“瞧瞧上面都写了什么要求，居然能打这么长的单子。”
“酱料正常量，只吃辣，不吃甜和其他口味，要中辣，不要微辣特辣。小料八分满，加海苔脆和肉松，不加白芝麻。有葱可以撒一把，没葱也绝不吃香菜。需要竹签。”
“预计时间：日落前送到，配送费不是问题。”
笋子一目十行，评价：“真是个讲究人。”
眼前的地方也是个讲究地。
树木丛生，放眼望去全是昂扬生机，小蜗四处散落着，远看如青绿油画上缀着的花朵。
实时科普功能被迪弗触发，语音播报响起：
白沙小镇划分为ABC三个区域，其中A区是居民区，日常起居聚集于此，他们最初见到的蜗牛房就在这里；B区是商业区，是日常工作、贸易中心，边沿专门划出一块用于集市；C区是活动区，放松游玩通常在此。
他们当前所处的位置是白沙小镇和比螺小镇的交界处，被称为郊区，并不在三区的管辖范围内。
这也可以说明为何小蜗的外形略有不同，散落也毫无规律，不像A区那样统一标着门牌号。
那问题也就来了，迪弗：“我们如何找到客户所在的那栋小蜗？”
订单上留的客户名是匿名，交流频点显示error，地址则写着白沙镇郊区小蜗，外形迷你很好辨别。
“外形迷你是个什么标准？这和日落前送达一样含糊。”笋子在一栋小蜗前止步，晃晃小能，“船长别睡了，到站了。”
“哦咦？”小能从笋子身上滚落，又在地上滚了几圈，才悠悠转醒。
它感觉到毛发底下有个硬邦邦的东西，挪开躯体，凑近一看，是一粒豆，看上去还没有它眼睛大。
这粒豆子显然受到惊吓，它发出请求：“别吃我。”
蓝豆怎能不怕？
这于蓝豆而言，就是场无妄之灾，它正晒着阳光，忽然划过阴影遮挡阳光，没容它反应，一个庞然大物就碾压下来。
挪开后只见一只长相奇怪的生物用脑袋拱着自己，眼看耸动鼻子就要饱餐一顿。紧张地它几乎忘记呼吸。
小能对它的低声请求不以为意，用爪子抓住缝隙间长出的草，提到眼前：“这是豆子还是豆芽？怎么还长草了。”
蓝豆轻微抖了下，发缝间冒出来那株小草苗，摇摇晃晃地向四处伸展着。
小能和这株草大眼瞪小眼。
迪弗左手松开小能的爪子，右手接住下坠的蓝豆：“真是抱歉，这是一场误会，我的朋友并没有想吃你。”
蓝豆颤巍巍点头，表示和解，它只祈祷那只巨型生物快点离开。
“不过你似乎有些苦恼？”迪弗看着掌心的蓝豆道，它头顶的草苗看起来没精打采的。
蓝豆想着否认，却感觉到自己头上冒出的草好奇地蹭了蹭迪弗的掌心，把这当成有趣的东西看个不停。
吃里扒外的家伙。
蓝豆暗中发力，妄图收回这株草苗，和过去的尝试一样，它失败了。
它不得不承认：“好吧，确实是这样，都怪这草，让我现在变得不像豆也不像草。”
迪弗在面板中拍照搜索，唯一相近的种类是蓝豆，他问道：“你是蓝豆？”
“你怎么知道？”蓝豆看着迪弗在空气中滑动三两下，立即猜到，“你是使用搜索栏了吧，但上面的豆不会像我这样，头顶长草。”
他为此苦恼很久了，耗费好长的时间才学会接受并与之共处。
迪弗：“或许你可以找医生看看？”
蓝豆为表乐观，咧嘴假笑：“早找过了。树蛙医生也没见过这样的事，他安慰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头顶的草苗似乎感觉到蓝豆的情绪变化，刚直起的腰杆又弯了下去。
迪弗见状道：“这草能感受到你心情变化，像是和你融为一体了。也许本就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呢？”
蓝豆：“不，它不是。”
它又回到了懊悔时间，这一切苦难的来源，是它吞下了一颗西瓜籽。
半年前，它将饼干摆到太阳底下烘晒，转身去拿躺椅，这期间不知是哪个坏心肠的捣蛋鬼，把西瓜籽洒到饼干上。它一不留神，就连籽摄入。
感到异物感时，西瓜籽迅速进入消化系统，一切都迟了。
“一切都迟了。”蓝豆懊恼不已，它和这草一起度过半年时光，仍不知要共生多久。
迪弗：“怎么会？”
西瓜籽进入人体后，不易被消化，通常会保持原状排出体内，可眼前是蓝豆，难道豆类的消化功能和人类不同？
“虽然我也被哄骗过，误食西瓜籽后，它会在身体里发芽，长出大西瓜。可这离奇的事真发生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等一下，发芽，西瓜，迪弗重新捋了一遍时间线：“半年前，你吞入西瓜籽，没几天就头顶长草，但现在半年了，早该结果了，却没有任何动静。”
“难道我还有的救，这籽停止生长了？”
“不是这样，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吞的西瓜籽早就被排出体外，头上的草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出现的。”迪弗提醒蓝豆再想想，这半年中有没有冒出新的西瓜。
蓝豆双手击掌：“两个月前有个西瓜过来同我道谢，我还没明白，它就长脚跑了。”
“这么看，很有可能你以某种方式让它发芽，给予它新生，所以才会特地前来道谢。”迪弗安慰蓝豆，“现在可以肯定，头上的草不是冒出的西瓜苗了。”
这比西瓜籽发芽还要糟糕，面对未知的恐惧，蓝豆紧掐人中：“我觉得我要完蛋了。”
迪弗想起查到的信息，10年前的变异产生新品种蓝豆，比起红豆绿豆更需要光照水分，部分习性有重叠，但更多的仍是未知。
“光和水分对你有什么影响吗，头上长草后，需求是否变化？”这个问题，蓝豆本人会更清楚。
“水和光是我们生长必备的，但自从长草，我一天不晒阳光就浑身不舒服，原本一周晒个三四天就行。”
迪弗观察过蓝豆头顶的草苗，能自动感知到他的触摸，外来的寄生很难共用一个躯体，草很大可能是蓝豆身体的一部分。
他特地细查，结果显示蓝豆这一生命体会分泌X激素，这一激素会随着光线摄入量而变化。作用栏显示待定，但从已知结果看，X激素分泌增加，细胞会更活跃。
“到了一定年龄，身体的X激素分泌，促进新器官的发育。”这是他能想到最合理的解释。
迪弗的分析十分在理，但还是得通过研究才能确定，笋子想起近年来北陆的机构更迭：“北陆有研究生物进化的管理局，那儿有丰富的进化案例，大卫博士应该能为你解答。”
蓝豆：“不是没想过，可管理局的大门不是谁都能敲响的，想见大卫博士一面更是难如登天。”
“大卫可是我的老朋友了，发你个地址，你就说是我介绍来的。”笋子发完地址后想起，“迪迪弗，太阳落山了，我们的壁虎丸还没送到。”
“壁虎丸？”蓝豆闻言抬头，“签收人是逗先生？”
笋子：“这不清楚，用户名匿名，就连电话都显示为空，只留下一个奇怪的地址，还要求落日前送达。”
笋子的声音和蓝豆声音重合：
“白沙镇郊区小蜗，外形迷你很好辨别。”
“原来是你？”
蓝豆接过封着口的壁虎丸，打开面板确认订单：“好的，你们的任务完成了。”
迪弗：“我们的配送费怎么变成了20金币，平台是不是打错了？”
蓝豆：“没有问题，另外的10金币是我额外的打赏。”
如此慷慨的蓝豆，让迪弗想起被遗忘的邻居：“我有个邻居也是蓝豆，可惜他喜欢外出，至今没回来，不然你们或许有共同话题。”
蓝豆：“你们也住在郊区？”
迪弗：“不，我们在A区大蜗5栋，我们是101的住户，那户蓝豆好像是202住户，有机会你们可以认识一下。”
蓝豆头上的草有所感应般伸长，触碰到未收回面板上的数据，跳出名下住宅统计，A区大蜗5-202赫然在列。
迪弗听见他说：“我就是你的邻居。”
笋子：“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你这个邻居我交定了。”当然，要是邻居愿意多爆点金币就更妙了。
若非迪弗提及，蓝豆险些忘记自己还有这样一户住宅：“那大蜗我续了50年租期，你们要是乐意，可以搬进去住，反正空着。”
迪弗：“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的蜗牛房退租还能帮你节省一笔费用，空置着岂非浪费？”
蓝豆高深地摇摇头，想起他们这个群体的典型代表——豆芽先生，他因新型的消费观在新一代群体中走红，他的发言更是被追随者奉为圭臬：
“我居无定所，每个月都要搬家一次。”
“我认为购买房产是糟糕的行为，会拥有极大的不确定性，房主人的小心脏会随着曲线变化而砰砰直跳。”
“租房才是明智之举。又能将风险转移，还享受到各地不同的租房服务。”
蓝豆坚信：“租房的费用只是买房的一小部分，大蜗空着也没事，起码这50年的使用权在我手上。”
没准哪天他小蜗住腻了，就回到大蜗去了。不过目前，他还是对小蜗充满兴趣：“带着小蜗去旅居，听起来很不错不是吗？没准我还能碰见气球先森，同他交流旅行心得。”
蓝豆看着电子日历上的旅行记录，定下下一个旅行地点——北陆生物管理局，他得见大卫博士一面，解决令人困扰的长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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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蓝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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