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有想到温舒雅会突然发难。
这个小姑娘抖着手把手枪“啪”一声拍在桌子上，胸廓上下起伏，嘶吼道：“你们两个，跟我走!”
江绍中愣了一下，正要说些什么，温舒雅就拿起枪直指他的脑门：“走!你不走我就开枪了!”
祁女士明显没想到会是这个剧情发展，但很快反应过来，安抚道：“姑娘，你先别急，有话好好说……”
温舒雅红着眼眶瞪了她一眼，道：“你懂什么!”
江绍中叹了一口气，站起身配合道：“你要我们去哪里?”
“去跟宋叔说明白!”温舒雅把手指放在扳机上，这个脏兮兮的小女孩似乎有点精神错乱：“你们这群大混蛋!死骗子!”
江绍中给季润泽使了一个眼神，两人顺从地跟着温舒雅走了一阵，就看见温舒雅突然松手，手枪“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弹了几下。
她蹲坐在地上，死死捂住嘴唇，眼泪还是顺着脸蛋滑了下去。
季润泽有些动容，张了张嘴唇，走上前拍了拍她的后背。
温舒雅脱力一般，哭够了就开始笑，瘫在满是灰尘的土地上，最后愣愣地用脏手擦了擦自己的脸，站起了身。
江绍中道：“我承认这是政府的问题……但是你要知道，你宋叔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我们也要为因他而死的人负责。”
季润泽复杂地看了江绍中一眼——他总感觉江叔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哀。
是为什么呢？
温舒雅摇了摇头，努力把自己乱成一片的大脑甩得清醒，她哑着嗓子道：“知道。你们愿意帮我一个忙吗？如果愿意的话……我、我可以带你们出去。”
“呜呜呜呜……”季不知在季润泽的脑袋里哭：“小季，我现在觉得他们好可怜啊……”
季润泽的感情一直没有季不知丰沛，他敷衍道：“是啊。”
随便应付了季不知一句，他道：“什么忙？”
温舒雅咬着牙，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枪：“我以后……会努力阻止宋叔去干这些事情，你们别告诉他真相……谢谢。”
江绍中笑道：“可以，但是我们也没有义务隐瞒他犯罪的事儿……我们会对警方如实说明的。”
温舒雅瞪了江绍中一眼：“你们不管红灯区居民内部的烧杀抢掠赌博吸毒，牵扯到地上却这么严苛。”
江绍中笑着叹息了一声，眼里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是底线。”
哪怕这个世界有多么肮脏……牵扯到明面上就是不行。
雅威格纳的政府……就是一个这样恶心的政府啊。
江绍中垂下眸子，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突然，他仿佛有所感知一般，面色一顿，沉声道：“先走。”
季润泽听出江绍中话语里的严肃，抓紧一边愤怒的温舒雅就往一边的空地走去，谁料两步都没走到，脚底的地面就开始一寸寸地龟裂，嘎达，嘎达——
“卧槽卧槽卧槽!”季不知的骂声在季润泽的头脑里全方位环绕，让他青筋直跳，他在一边向江绍中伸出手——“江叔!”
那温热的指尖刚刚触碰到掌心，季润泽便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而他，再次体验了一场酸爽的自由落体，沉入地底更深处的黑暗之中。
听见声响赶来的祁薇眨着藏蓝色的大眼睛，跪在地上无奈地叹了口气。
……阿止的行动已经开始了吗？
真是的，搞这么大动静，她还得帮忙把这个坑填上。
也不知道把江先生牵扯进去会不会产生什么麻烦——谁知道温舒雅会把这两个人当做人质呢?
有那个人在……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吧?
祁薇湛蓝的眼眸中透出一股真心实意的担忧。
应该……不会吧?
……
季润泽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浑身酸痛，身下是坚硬的地板，身上趴着一个沉重又柔软的人——他痛苦地直起身，身上的人有力的大腿就这么阴差阳错地滑到了他的手里。
季润泽：“……”
“嘭——”
温舒雅捂着头痛苦地爬起来，她感受到自己好像被人扔着砸在了墙上，表情狰狞地看着季润泽：“你特么有病吧?”
季不知：“季润泽你有病吧?”
是一个连他这个系统都无法分析出来的行为举动!
季润泽淡定地甩了甩手腕：“抱歉，条件反射。”
季润泽眼睛努力适应着黑暗，环顾了一圈，道：“……江叔呢？”
温舒雅这次是狠狠地被砸在了墙上，她揉着伤口，感觉脑门都在渗血，闻言道：“可能是掉到别的地方去了吧。”
季润泽于是趴到地上，用食指轻轻扣了扣地板：“空心的……下面应该还有一个空间，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红灯区的下面还有一个奇怪的空间，你作为本地人一点都不清楚吗？”
温舒雅“哈”了一声，翻着白眼道：“我怎么不知道红灯区这么有钱，还能再建一个地下地下王国?”
季润泽侧着耳朵趴到地上：“听不到什么声音。”
温舒雅在四周摸来摸去，道：“奇了怪了嘿……这么大一个洞没有出口吗？”
她又抬头看了看：“上面也什么都没有啊，之前炸出来的洞呢？”
季润泽：“红灯区的地面应该大部分都是实心的，不然没有办法解决承重的问题，至于这个空间，应该是某些人人为制造出来的‘中转站’，你看周围的墙壁和这里的地板材质……这个人是花了很大功夫的。”
他抬头望了望：“没有手电，我看不太清，但是我们应该是经历了一段斜坡缓冲滑到这里来的，如果是炸完自由落体到了这里我们早就死了。”
“所以这里一定有出口。”季润泽继续趴在地上敲来敲去。
温舒雅皱着眉：“你干嘛呢？”
“我有点担心江叔的状态。”季润泽换了个位置敲地板，神色凝重：“根据传来声音的清脆程度，我们其实可以大致判断这里地板的厚度……”
季不知觉得季润泽现在的状态不太对劲：“小季，小季……你怎么了?”
季润泽一边敲瓷砖一边没什么感情地回复道：“你知道吗……父亲对我一直有着极其特殊的意义，我虽然不知道这个意义是什么，但是……”
季润泽突然停住动作，颇有些昳丽的脸上绽开一个微笑：“啊，找到了。”
他伸出拳头，放在瓷砖上方比量了一下，然后抡起拳头就砸了下去。
“小季!小季!”季不知的嗓音里带了一抹哭腔：“你手出血了!”
季润泽黑沉沉的眼眸里没什么特别的色彩，但任人都能看出他的偏执。
他仿佛感受不到疼一般，疯狂地把手一遍遍抡向瓷砖，温舒雅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咔嚓——”
这片被小季精准找出的最薄的瓷砖终于不堪重负，咔嚓嚓碎成了几片。
季润泽伸出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抹了抹溅在脸上的血，惯用的右臂因为疼痛在不自觉地抽搐。
他露出一个和江绍中几乎如出一辙的微笑：“走吧，我们一起下去。”
但是——
无论那个意义是什么，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的家人。
……他唯一的家人。
温舒雅的手下意识攥紧了枪，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她低头骂了一声：“疯子。”
“小季!小季!”季不知依旧在脑海里哭：“你流血了!”
季润泽刚扔了块碎瓷块预估高度，觉得没问题。正用双手撑着，双腿悬空，听见季不知害怕的哭声无奈地笑了一下，松手让自己落了下去。
好像也不用这么急……真是的，都吓到这个笨蛋系统了。
他看着面前与红灯区绝对格格不入的辉煌大门，头脑跑了个神。
他真是寡疯了啊。
仔细想想，他好像也没有必要因为江叔这么执着，毕竟才认识一天不到，人家也没觉得自己是他儿子。
……果然还是被资料卡里的“父亲”影响了心绪吗？
——
“奶奶。”小季润泽蹲在一个小坟包面前，把一束小野花放到了墓碑上，乖巧道：“祭日快乐。”
说完，他好像也觉得这句不合时宜的话有些好笑，咯吱咯吱笑了起来，把自己考了一百分的试卷扔进了边上的土堆里。
“最近有福利院找上我了啊……”季润泽烧着试卷摆出苦恼的表情：“我不想去福利院，去了就要换一个新的环境，而且我已经要升初中了，我还想考市重点呢。”
天边吹过了一阵风。
也只有这一阵风回应他。
“顾姨天天给我送好吃的……”季润泽白嫩嫩的脸蛋不知道什么时候感觉多了一阵凉意，他道：“我现在没什么钱，等以后上了清华我要好好报答她。”
“大家都不收童工。”季润泽道：“好麻烦哦。你说我要不要把咱家房子卖了租房子住啊?我算了一下……够我上到高二了，到时候我就可以装成年人去兼职了，还可以住学校宿舍，可是租房子会不会变数太大了啊?”
这次连回应他的风也不见了。
“奶奶。”
小孩子的声音脆生生的。
“我好想你哦。”
沉寂的夜晚，季润泽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好像这个世界都只有他一个人一般。
——
“喂!喂!”温舒雅站在一边警惕地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季润泽：“你不会又要发疯吧?”
季润泽：“你才发疯呢，我这是冷静地判断局势。”
温舒雅：“……”
对对对……你说得都对。
季润泽盯着大门看了半天，道：“进去看看。”
这扇闪着金光的大门一看就不是用来敲的，于是季润泽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用力推开了大门。
天光乍亮——
两个穿着兔女郎服饰的女孩子毕恭毕敬地站在大门两侧，微微弯腰，露出腰迹的完美曲线。
女生甜甜的声音响起：“欢迎您来到——黄金赌场。”
一个女孩子俏皮地眨了眨眼，声音仿佛又蛊惑一般：“想要赚得盆满钵满吗？没有底钱也没有关系哦……您身上的一切，都可以成为赌注。”
季润泽扶着门的手微微颤抖，耳边后知后觉地捕捉到嘈杂的洗牌，发牌，暴怒，狂喜的声音。
他是——又穿越了吗？
季不知还是那么清澈：“这是啥啊？犯法的吧?哦……不好意思我忘了这不是中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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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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