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转暗，温度渐凉，裴牧云悠悠转醒。
他靠在一颗树旁，谢允灵就坐在他身边。
“谢公子，你醒啦，你刚刚是怎么了？”
少女娇小的身躯微倾，巴掌大的小脸写着满满的担忧，她递过来几个通体红色的果子。
裴牧云晕倒后，谢允灵趁着天没黑，在林子附近转了转，找到了这些果子。
没想到在寰宇界，也能找到这些果子，以前父母发火，她被赶出家门，饿了的时候她经常摘这些果子吃。
谢允灵的手摩挲着身上的衣料 内心其实是忐忑的。
那名女修叫她“映丹”，是原主在替那名反派做事时的接头人，原主从来没见过那反派，见到的一只是这名女修。
以往每次，都是她带给自己许多丹药，让她以“映丹仙子”的身份在民间招摇撞骗。
骗来那些无知的、淳朴的，带着伤病的普通百姓。他们眼中救百姓于病痛之中的“映丹仙子”，将他们绑在地牢，用作“试丹”。
裴牧云这次还能否相信她……
“只是旧伤复发，我没事。”
裴牧云坐直了身体，少女第一次离他这么近。
她身上有若有若无的好闻的香气，依旧是茉莉香。
她换了衣服，身上怎么还是有香气？
接过她手中的东西，他低下头看着红果子，嘴角是压不住的笑意，却没吃。
“修行之人修为达到金丹，就可辟谷，不用再吃东西了——你找来这些果子，是饿了么？”
谢允灵摇摇头，她只是在裴牧云昏迷时想起来，那些肉包子全部被她吃了，裴牧云似乎什么都没吃。
“辛苦你了。今日那名女修……”
谢允灵的脸要涨红了，心跳徒然加快，手上不断地拧着她的衣角，她原本洁净整齐的襦裙，被她攥的皱巴巴：
“我，我不认识她！”
裴牧云看着谢允灵这幅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我知道，你的名字叫谢允灵，那女修找的是‘映丹’。”
“她带着面纱，许是眼神不怎么好，将你认错了。”
“……你别害怕。”
少女毛茸茸的脑袋，裴牧云突然很想摸一下来安抚她。
他又绷直了嘴角，别过脸。
一番话下来，谢允灵的心沉到了肚子里。
这人怎么还主动给她找理由。
有点……好骗。
一阵光芒闪过，两个物件出现在裴牧云的手上。
原来裴牧云手指上的戒指是个带有储物空间的法器。
裴牧云用剩下的钱买了一条毯子和一个薄被。
他选了个空地，找了些干草铺在最下，又铺上毯子，薄被盖在最上面，给谢允灵做了个简易的床。
谢允灵看着地上的毯子和薄被，有些惊讶：“谢公子，你用剩下的钱买了这些，今晚你怎么办？”
裴牧云回她：“我没关系，不用管我。”
他倚在树边将就一晚就行，像以前一样。
裴牧云找了写木柴，在地铺旁生了堆火。
今夜天气不错，星星清晰可见，不会下雨。
“谢姑娘，你睡吧。”
“嗯。谢谢。”
谢允灵也不客气，就着被褥躺下。
她没灵力护体，夜晚不做些保暖，第二天早起肯定感冒。
火光映在裴牧云的侧脸，修长的手指又添了些柴火，确保火堆暂时不会灭后。
他的睫毛真长。
谢允灵想着。
裴牧云寻了稍远的一处大树，飞身跳上去，依靠在枝干上，闭了眼睛。
柴火噼啪烧得旺盛，
看着眼前摇曳的火，谢允灵什么也不想，今日发生的一切让她十分疲惫。
很快，均匀的呼吸声响起。
谢允灵睡着了。
*
夜深，洁白的月光洒满大地。
谢允灵猛地惊醒，她全身都被冷汗浸透了——阵阵尖戾的声音传来，像是远处有人在哀嚎。
她睁开了眼睛，眼前的火堆早已熄灭，只剩下零星火花，和暗红的炭灰。
四周的林风呼啸，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月光明亮，连虫鸣都不曾有，远处的声音格外清晰：
有时像是玻璃摩擦金属的高频噪音，尖锐、悠长。有时短促急躁；有时又像老旧木门被风吹动的“吱呀”声，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阴冷感。
咚咚咚咚咚。
心脏跳的飞快。
“裴公子？”
无人回应。
“裴公子？”
……
“裴牧云？”
谢允灵试着喊了几声，可始终都没有人回应。
恐惧感笼罩了谢允灵。
神鬼使差地，谢允灵站起身来，朝着生源方向步步走去。
一只脚踩到了火堆，发出“咔嚓”和“簌簌”的声音。
火星燎到了她的皮肤，她也浑然不觉。
离声源方向越来越近，谢允灵的脚步愈加轻，好似没有声音。
那神似鬼叫的声音逐渐变小，最后只剩下“呜呜”声，透着绝望。
一团云遮住了月亮，视野暗了下来。
刺鼻的血腥味传来，远处有一团蠕动的黑影。
谢允灵骤然惊醒，回过神来。
这里很危险！
快离开！
可此时月光恰好撕开云层，皎白月光重新铺洒在大地。
照亮了谢允灵的来时路，也照亮了那团黑影。
谢允灵身体比脑子动的更快，先月光一步躲在了离自己最近的一颗树后。
那黑影暴露在月光下，终于显现：
一个似人非人的怪物背对着她，周身笼罩着一团黑雾，他长发散乱及腰，头上是一对黑色的角，像是现代人们常说的恶魔角：通体漆黑，角尖泛着暗红的光芒。
这个角度，谢允灵刚好能看见它有着修长指甲的手，手上的青筋遍布，指甲长的吓人，也是漆黑的颜色，指甲最顶部是暗红色……不！她分不清：那到底是血，还是指甲的颜色！那指尖还在滴血。
——如修罗一般狰狞的怪物。
这个怪物身前，躺着一个人，浑身是血，看不清脸。可依照那人的服饰，腰上系着的熟悉的花纹铜牌。
是下午她在林中看见的那个凌云峰的女修！
怪物将长长的指甲将女修的咽喉划开，女修再也发不出尖利的喊叫，只能发出低声的呜咽。
声音似枯骨在喉咙间搅动，在寂静中回荡，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知道怪物的利爪猛然穿透女修的胸膛，想刀划开鱼肉般丝滑——它带出了女修体内的金丹。
谢允灵浑身都在发颤，修行人凡事达到金丹境，全身修为灵气凝聚于此，同时也是三魂七魄寄居的地方。
此刻那枚金丹上附着的魂魄凝若实质，是狰狞可怖的鬼影，扯着被划破的喉咙，张开血淋淋的大口发出痛苦可怖的无声嘶吼。
那怪物丝毫不在意，没有一丝停顿，将金丹扔进嘴里。
“咔嚓，咔嚓。”
是灵魂被利齿反复研磨嚼碎的声音。
怪物口中破碎的灵魂发出一阵阵尖利的嘶鸣，那是灵魂中某种频率的震颤。
谢允灵虽然耳朵听不见声音，可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与之共振，一同在颤栗。
颤栗，
颤栗——
心仿佛被提到了嗓子眼，浑身上下彻底冰寒。
怪物身前的人彻底没了生息。
身死，魂灭。
胸膛仿佛要炸开，涨地谢允灵喘不过气，好似下一秒被怪物“掏心掏肺”的就是自己！
——因为谢允灵发现了一个可怖的事实。
那怪物穿着的，是今日她亲手给裴牧云挑选的淡蓝色长袍。
它是谁？
它究竟是什么东西？
裴牧云去哪里了？
还是说……
谢允灵不敢再多想。
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跑！
咚咚咚！
心跳如雷鸣。
趁着怪物还没发现自己，谢允灵抬起想被灌了铅一样沉重的双腿。
尽她所能发出最小的动静，一步一步向着后退，她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远处还在享用“灵魂美餐”的怪物，不敢错过他任何一点异动。
可眼睛看着前方，谢允灵就顾及不到脚下。
一不留神，“咔嚓”一声，她踩到了一节枯树枝。
眼前的怪物“刷”地回头，看向谢允灵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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