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这森林一去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天,回来时陆和柒再一次往水晶平原路过。陈爷爷正坐在其中一株三枝岩下面,望着无边无际的水晶平原发呆,柒扯了扯陆的衣角拉住他。

陆老实停下,陆把东西放到旁边,和柒一起坐到他旁边,陈爷爷这段时间一直在水晶平原边缘种三枝岩。不用猜就知道那边依旧没再派人来看管水晶平原,从陆到这就经常听他念叨,那边从来不给他回信。

“还是没收到回信吗?”陆突然出声把他吓了一跳,他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陆在问什么,没有回答默认了,他老了很多,身体也不如以前健朗,明明知道是遥遥无期的回应可他还是希望得到回应,他叹了口气:“也没指望收到回信,不然也不会加种三枝岩。”

莉奶奶生病的时间,他也没有再去巡查水晶平原,天天在家照顾她,他抽空种了很多三枝岩盆栽,在这段时间往水晶平原外围加固,累了就坐在这里发呆。

关于水晶平原不会再有回信这件事情,莉奶奶已经和他说了很多次,他也明白有生之年是等不到了,比水晶平原重要的事情太多了,多到懒得记也懒得顾及这点小事。

莉奶奶即将离开,那边毫无希望的回信,让他也不免有些怀疑曾经做出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事情。

年轻的他们也曾向往广阔的世界,那次水晶草的大爆发,他们改变了想法,想改变自己的家乡,想努力建设这边界的村子,在议会想起这片水晶平原之后,两人就好像看见了改变的希望,重新回到家乡,可是到头来什么都没改变,又什么都变了。

他也曾经想过要是去往广阔的世界,想过要是不回到家乡又是什么结果,但是回到这里他不后悔,莉奶奶也不会后悔,到底是人微言轻,他们只能守着这片水晶平原,改变不了家乡。年少时的等待,不过是人走茶凉的一厢情愿。

陆能理解,但不做出评价,他也是远行中的一员,往后看总能看见停留在原地的人,大部分远行者总是追求着希望,又为了某种事物停下等待,他在旅途见惯了这样的人,他们从年轻等到老年,在各个年龄段走走停停停,他们或许等到了又或许没等到就永远离开。

陆在旅途中见到过太多踟蹰的人,他们总是叹息着表达自己的遗憾却又不一定会后悔。要改变的太多,能改变的人又太少。

陆支着头和柒坐在一起,陪着陈爷爷看水晶平原。可能是陈爷爷不知道这是徒劳,又可能他知道,他和陆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谁知道他怎么想呢。

陆和柒陪他坐了会就离开了,他们还有很多地方要去,不可能在一个地方久待,拍了拍身上的灰和陈爷爷告别,回家了。

莉奶奶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没过多久,终是等来了这天,陈爷爷无神的坐在外面发愣,见陆和柒来了也没说什么,他们也没多少亲戚,能来看她的人也没多少。

莉奶奶躺在床上,见陆和柒进来了便向他们招手,陆淡定的在床边坐下,他似乎见过很多人这样离开,只是平静的看着她,柒趴在床头温声和她聊天。

柒絮絮叨叨的和她聊了好一会才出去,柒将头支在腿上,嘴角微微下拉了些,显得有些冷漠,“你在等那封信的回信吧,可惜他们收不到那封信件。”

莉奶奶怔愣住了,没反应过来陆在说什么,只是觉得相处了这么久的陆看起来有些冷漠,之前为什么觉得陆还挺温柔的呢?是那双闭着的眼睛,那上弯的嘴角温和的话语,还是对柒的态度呢?

“其实你寄给他们也没什么用,他们不一定会看,不然这么久了你也不急。”陆等她回过神才继续开口,莉奶奶也知道自己天赋一般,和那边说不上什么话。从陈爷爷得不到回信就可以窥视一二,但比起到其他偏远的地区的人,也是不幸中的幸运了。

莉奶奶叹了口气对自己的处境心知肚明,但还是想去试试,陆这个变数太大,她赌不起,她怎么敢随意确定陆到底是不是暗族来的奸细呢,相处这几年她对陆的性情还是很清楚的,“那你来这是为什么。”

“只是路过,顺道拿回两件重要的东西,”陆语气轻松,好像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陆的气息已经变的和光族人一模一样,那封信件连最后的证据都没了,这件事她不信也得信。

“你徒弟一个月前联系不上了吧,”陆收起手坐端正,莉奶奶又叹了口气,她也想去找找他,看看他现在怎么样了,可自己走不了多远,身体已经支撑不住,走出这个村都困难。

“作为你们收留我们的回报,我可以帮你带样东西,”见莉奶奶还是不太愿意开口,陆主动说出来这的目的。

莉奶奶混浊的眼睛盯着陆,想在他身上看出什么,她摸不准他的想法,明明他没有回来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又想到那封信件,似乎明白了什么,便懒得再问。

没有做成的事情太多了,她一时也不知道该说那个,是家乡的建设,水晶平原的未来,还是想再去看看自己的徒弟一家,那徒弟还活着吗?她也不知道。

她沉默了半响,费力从枕头下摸出刺针盒,还有一个信封,这是她生命最重要的物品,从父母传给她,跟着她见到水晶草灾祸,考上公议员,走出家乡,再一次回到这里,见证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刻。

徒弟失踪那么久,她也在犹豫不知道是等他来拿还是寄出去,但是再怎么说最想给的还是她那徒弟。

她支起手从床上起来,手臂一用力就滑了下去,光能好像从她身体里消耗殆尽,再也支撑不住这副身体。陆没有去扶她,她消耗着仅有的光能,走向生命的终点时刻,她希翼自己能像以往那样,回到热爱的家乡。

她好似回光返照,光能又回到自己的身体,力量仿佛又回来了,她靠回床头,这件事情是她最后的遗憾,“麻烦你帮我把这个带给他,……要是找不到就算了。”

见陆轻轻点头,莉奶奶才放下心把盒子递给他,其实她也不知道陆能不能带到,但是只有陆才能让她有些指望,送不到那也没办法,就算是没缘分吧。

华志前段时间失踪了,那边为了不让她担心没透露信息,但是这么久都没联系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只是看她有那么多东西要处理没有问罢了,只是现在把这样东西寄出去或者留在这实在是不太放心。

陆小心的把盒子包裹住放在腿上,正坐在她对面,莉奶奶恢复以往的样子,絮絮叨叨的问以后有什么打算,小柒学习那么好有没有去更大城市学习的打算。

陆附和几句,说到柒时还是告诉他的打算,陆打算提前和柒去主城,申请已经送出去了,这边的事情已经做的差不多,不离开也就那来回几样,太无聊了。

她犹豫了会,还是又重复了一次,送没送到都没关系,她还是有些担心陆的安危,又怕陆做出什么事情,要是出什么事了你就立马走,离开这里,离的远远的,最好回到你来之前的地方。

陆只是安静的听她说,好似没见到她的纠结,最后莉奶奶只是叹息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整个村也没多少人,来送行的只有稀稀疏疏的十几个人,陆和柒站在一堆老年人中间格外显眼。水晶草依旧生长着,伏满这片土地,那一百多年除了老去的人,什么都没变。

回去之后不久柒就收到了跳级的回信,陆的成绩那个学校的老师和陆聊过,跳级去好点的地方找补习可能比在这上学好的多。这片森林他看的也差不多了,刚好可以找个借口离开。

走时来送行的只有刘管家,他们提着手提箱走在村里的大路上,陈爷爷远远的站在水晶平原望着他们离开。

出了大路刘管家就停在了路口,柒偶然回头看两眼,也不知道在看什么,陆拍了拍他脑袋,把头转回来,“都说了不要和他们建立太多感情吧。”

柒一噎,对陆的态度甚是无语,陆倒是没多少感觉,模模糊糊不成调的哼着记忆久远的野歌,

人生的旅途总是充满遗憾

但是不必彷徨,不必悲伤

明天的太阳会照常升起

我会伴随太阳

我会在你能看见的地方等待

等待你从梦中的地方归来

只需要你往太阳升起的地方看看

我一直停留原地

我亲爱的孩子下一个旅途

又是新的希望

去吧,去往新的世界,新的梦乡

我会等你走过太阳升起

在那太阳落下的地方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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