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分不清了。
眼前这个，到底是谁。
03
我把他赶了出去，背靠着门，控制不住地发抖。
刚才那几分钟，我清楚地感觉到，两个意识在他的体内激烈拉扯。
那第三人格虽未完全占据主导，却已能轻易影响主人格，甚至直接操控我的身体。
他同时寄生在我和叶行舟的意识里，想把我们，都变成他的傀儡。
我冲进卫生间，拧开水龙头，用冷水狠狠泼在脸上。
镜子里的人儿脸色苍白，眼底带着血丝。
现在的我，别说治好他，连自保都成问题了。
之后几天，我试了很多方法，想把那个意识从脑子里清除出去。
我每天都花很多时间冥想，甚至翻了些宗教典籍，学着里面的法子静心。
可是一点用都没有。
每次我刚集中精神，“他”的意识便会在我脑海中横冲直撞，我越是抵抗，脑子里的纠缠感就越重。
到后来，我大白天清醒着，都能听见他的声音。
开会时，他总会在我脑子里低语，“林医生，你的领带歪了。”
吃饭时，他挑剔，“我不喜欢吃青椒。”
睡觉前，他会说，“晚安，我的医生。”
他几乎是无孔不入。
我整夜失眠，焦虑，耳边总出现杂音，再这样下去，没治好他，我自己先得垮掉。
可我不敢告诉任何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向导师和同事开口，说我被病人的人格缠上了，我怕他们会把我送给精神科。
一周后，我约了叶行舟见面，准备彻底了断。
他坐在对面，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显得很疲惫。
“林医生，你找我。”
“叶行舟，我不能再做你的医生了。”我直接开口，声音干涩。
他愣住，脸上血色瞬间褪去。
“为什么？”他急切的追问，“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我可以改，林医生，你别不要我。”
他激动得尾音不住拔高。
我狠下心，“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能力不够，处理不了你的情况。我会把你转介给更权威的专家。”
“我不要！”他霍然站起来，几乎是吼了出来，“我只要你！除了你，我谁都不认！”
他周身的气息陡然一变，眉宇间笼上一层阴翳，那个第三人格又出来了。
我的心直直沉了下去。
“林医生，你想甩掉我？”
他站起来，一步步向我逼近。
我下意识后退，小腿撞到椅子上，踉跄了一下。
下一刻，
我的脖子已经被他掐住了。
他指节收紧，把我狠狠摁在墙上。
我瞬间呼吸困难。
“我告诉过你，你逃不掉的。”他凑到我耳边，气息喷在皮肤上，“你是我的，从见你第一面起，就是我的。”
随着话音，他原本潜藏在我脑中的意识，也跟着苏醒。
我的脑子里，全是他尖锐的叫嚣声。
“林医生……我的医生……”
“你真好闻……”
“我想把你整个吞下去……”
“这样，你就永远是我的了……”
这些癫狂的念头在我脑中反复回响，清晰得像我自己的想法。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抽搐，视线因缺氧，渐渐模糊。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昏厥时，脖子上的手指，突然松开了。
我捂着脖子瘫在地上，，大口吸气。
哐的一声，叶行舟突然跪倒在我面前。
“对不起……对不起……”
他双手抱头，身体剧烈颤抖，脸部肌肉痛苦扭曲。
但下一秒，
他的表情又变得狰狞，嘴角歪扯，眼神凶戾。
“滚开！”
“不……别伤害他……”
“他是我的！”
“别……求你了……”
两种表情在他脸上飞速交替，他像个真正的疯子，自己跟自己吵得不可开交。
我撑着墙，艰难地站起来。
第一个念头就是跑，离这个疯子越远越好。
可刚迈出两步，我还是忍不住回头。
看到自己的病人这般痛苦，我还是泛起不忍。
正犹豫间，他慢慢朝我爬过来，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我。
“林医生……”
他抓住我的裤脚，声音呜咽的说。
“救救我……”
“我控制不住他……”
我僵在原地，喉咙发紧。
他仰头看着我，眼泪混着汗水，滑过他苍白的脸颊。
看着他这副样子，我终究狠不下心。
“叶行舟……”
我蹲下身，刚扶住他颤抖的肩膀，一股阴冷的意识便缠了上来。
和之前不同，它只是小心翼翼的靠近我，微弱的传达着诉求。
“……救我……”
模糊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
我一时怔住。
这个差点要了我命的家伙，居然在向我求救。
理智告诉我，这很可能是圈套。
可看着叶行舟那双含泪的眼睛，到了嘴边的拒绝，怎么也说不出口。
04
我最终还是没有离开。
我把他扶到沙发上，倒了杯热水递过去。
他缩在沙发角落，头埋进膝盖里，一声不吭。
主人格像是回来了，但还没完全清醒，眼睛无神，对我说话也没反应。
我坐在他对面，脑子里一团乱麻。
那句“救我”还在耳边回响。
一个处处想置我于死地的家伙，居然会向我求救，这事本身就有些说不通。
除非……
他自己也正受着折磨。
又或者，这就是他的圈套，只为让我放松警惕。
我看着叶行舟毫无血色的脸，咬了咬牙。
“你说的救你，是什么意思？”
叶行舟的身体猛然一颤。
再抬头时，他的眼神已深不见底。
“他”又出来了。
“你肯救我？”他紧紧的盯着我。
“你先把话说清楚。”
他沉默了一会儿。
“我控制不住，”他声音低哑，“我想占据你，让你这具身体……彻底归我所有。”
他的话直白得让我心头一凛。
“这个念头没日没夜地折磨我，”他眼神痴狂的看着我“只有你能让我解脱。”
“怎么解脱？”
他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灼灼。
我瞬间明白了。
他想要的，是让我放弃抵抗，主动接纳他，让他的意识彻底取代我的。
这个念头让我荒谬又恶心。
“你把我当成什么？你的解药？”
“你是我的医生。”他理所当然，“治好我，是你的责任。”
我几乎气笑。
“我的责任里，不包括把自己献祭出去。”
“你会答应的。”他嘴角弯起，笃定的说，“因为你是个好医生，你舍不得看我这么痛苦。”
我后背窜出凉意。
这个人，太清楚我的软肋在哪了。
我站起身，不想再谈下去。
“我的答案是，不。”
“我会尽快安排你转院。”
我说完，转身就走。
却不设防的，他突然从后面攥住我的手腕。
“你逃不掉的。”
话音落地，那股熟悉的意识再次侵入我的脑海。
我拼命想集中精神把他推出去，但之前的对抗消耗太大，脑子里昏沉一片，根本使不上力。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失去控制。
“我”被动的转过身，面向叶行舟。
叶行舟脸色惨白，此刻控制这具身体的，是温和的主人格。
“林医生，你怎么了？”
“我”伸出手，抚上他的脸颊。
“看啊，叶行舟，”
“他”借我的嘴，说道，“林医生现在多听话。”
叶行舟脸上写满恐惧，抗拒地摇头。
“很快，他的一切就都是我们的了。”
我的意识像是被生生割裂成两半。
一半在疯狂嘶吼，另一半，却只能麻木的看着这荒诞的场景。
第三人格操控着“我”走到办公桌前。
他打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打。
他查阅起了我的资料，工作经历，社交账号……
所有我的一切，他都贪婪地记下来。
彻骨的寒意从头灌到脚底。
他不只要我的身体，他要彻底取代我，活成我的样子。
我在意识深处拼命嘶喊，想抢回哪怕一丝控制权。
可我每次刚攒起一点力气反抗，意识就会立刻被撞得粉碎。
那些碎片瞬间被他吞噬。
我挣扎得越狠，自己就消失得越快。
这股彻底的绝望，让第三人格也察觉到了。
他停下打字，操控我的身体，站到镜子前。
镜子里，“我”的嘴角慢慢扯开。
“林渊。”
“我”开口了。
“别白费力气了。”
“我们会相处得很愉快的。”
“你的身体，你的声音，你的身份……我都很喜欢。”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
说完，镜子里，我的嘴角越咧越大，定格再一个夸张的笑容上。
我如坠冰窟。
我的意志和存在感，此刻全成了笑话。
连自己的身体都守不住，今后还怎么行医救人。
这一局，我输得彻底。
05
那次之后，我不再反抗了。任由“他”操控我的身体，主宰一切。
他对我的顺从很满意。
接着，新一轮的入侵开始了，比之前更让人毛骨悚然。
他开始模仿我。
他穿我常穿的衣服，学我看书的姿势，连我喝水时习惯性皱眉的小动作，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不过几天，他就成了一个完美的“林渊”。
除了被困在意识深处的我，没人能看出任何破绽。
助手见到“我”，依旧如常打招呼，“林医生，早上好。”
“我”会微笑着点头：“早上好。”
朋友约“我”吃饭，“我”会欣然前往，在饭桌上和他们谈笑风生，聊着共同的往事。
没有一个人发现，眼前这个应对自如的林医生，早就换了一个人。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冒牌货，一点点侵占我的世界。
这种被取代的感觉，让我恶心得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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