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感觉身体好多了,便下床忙起地里农活。
此地靠近江南,水稻一年能熟两次,正值秋收,村里其他人家也陆陆续续开始收割水稻。
赵西河人小,农忙时跟在他娘身后送饭送水。赵西河知道陈氏辛劳,将胡婶送来的两颗鸡蛋煮熟,和野菜红薯一起装进竹篮,再提着装了凉茶的竹筒出门。
田间劳作的村人很多,不时就有人和赵西河一样在给家人送饭送水,等赵西河走到自家田头时,时辰尚早。
阳光晒得人暖洋洋的,便将饭篮用件褂衫盖好放在田埂上,割下的水稻扎成捆,再用一根草绳捆好拖到一边推放起来。
过了一会,陈氏拿着布巾来给小孩擦脸,母子两坐在田埂上开始休息吃饭,一共两只煮鸡蛋,母子两人一人一颗。
赵西河难得能吃到鸡蛋,一口一口吃得很用心,鸡蛋不大,也就是几口就吃掉了。陈氏哪里舍得吃鸡蛋,把自己没吃的鸡蛋装进小孩胸前的里兜,赵西河乌溜溜的眼睛笑得弯弯的。
吃完饭,赵西河独自提着空蓝子回家去。泥草房在村子最北面,靠近山脚,越靠近山脚人烟越少,农忙时期几乎在路上见不到人影。
“赵西河!”树后窜出三个半大小子,为首的赵善冬长得壮实和成年男子差不多,另外两人都是十一二岁的男孩,几人像是专门在这等着。
赵西河被吓着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转身朝回跑去,三人在后面立马追了上去。
“妈的,让你跑!”赵善冬强壮的像头牛,很快便追上小孩,伸手使劲一推,赵西河被推地踉跄往前摔倒,扑在地上,篮子也落在一旁,怀里的鸡蛋滴溜溜滚了出来。
后面两人也追了上来,赵善冬眼疾手快一把将鸡蛋抓进手里。
村中人家普遍贫寒,鸡蛋这吃食也不是每天都可以吃到,只有家境稍好的人家才有买鸡蛋吃的习惯,很多人家家中母鸡产的蛋都要存起来带到镇上卖掉。
赵西河爬起来看到娘亲留给自己的鸡蛋在赵善冬手里,不管不顾的伸手要抢回来。赵善冬今年已经十五,没有赵东元高大,却更壮实,胳膊比小孩大腿还粗,一把就将赵西河推到地上,用脚踩住。
“你怎么可能会有鸡蛋,你从哪偷来的?你娘欠着爷奶八十文的养老钱,还能吃起鸡蛋?我看八成偷来的!”
“你放屁!还给我!”赵西河要爬起来,被赵善冬用力踩了一脚,赵善冬手下没个轻重,另外两个男孩在一边看好戏,没有参与的意思,却又隐隐包围住赵西河逃跑的路线。
三人成虎,臭味相投,赵善冬此刻觉得自己十分孔武有力,更是把鸡蛋壳仍在赵西河头上,正得意,腿上一痛。
“啊!贱人敢咬我!”赵西河骨头软,扭头一口就咬在赵善冬小腿上,用上了吃奶的力气嘴里一下尝到了血腥味。
赵善冬痛得大叫,握着拳头朝赵西河头上身上招呼,赵西河死死咬住不放,硬是扛了好几拳,另两人连忙帮忙拉扯赵西河,一阵手慢脚乱,鸡蛋掉在泥地里被踩得稀烂。
赵善冬又痛又气,他在家中没少听他爹娘咒骂三叔一家,要是没分家就只需要出一个男丁,他二哥就不用被征兵的带走,奶都说三叔是个命贱的,死在外头也是白瞎,这样想着下手竟是越锤越重。
赵西河渐渐没了力气晕了过去,赵善冬还不解气,看到地上被凌乱脚印踩扁的鸡蛋,一边心疼鸡蛋一边开始巴拉着赵西河上衣。
赵善冬馋鸡蛋,难得是从赵西河身上抢来,结果竟没吃上,太过可惜:“这小子不知哪来的鸡蛋,看来三婶那个女人倒有几分本事,说不得是村里哪个奸夫出的,呸!”
“善冬,他已然人事不知,就算你把他卖掉恐怕都不会醒过来。兄弟几个气可还没消,不若——”棕衣少年名曰吴项凯,家住隔壁上吴村,外祖是赵家村村民赵铁坤,因有个在镇上食肆当掌柜的爹,平日耳濡目染自以为十分了解那些贵人的爱好,觉得是个小童就能讨权贵欢心。
吴项凯暗自打着好算盘,让赵善冬这亲戚带头,自己只在旁稍加引导,就算之后事情败露也和他这个外人没多大干系,这小孩要怨也只能怨他有这么一个好哥哥!
赵善冬四肢发达,头脑贪婪,只听见吴项凯说的就算把人卖掉,也不会有人发觉,竟觉得十分有理。
只是赵善冬连镇上都没去过几次,更别说接触人牙子了,不知道该如何操作。
“吴项凯,你爹在镇上可有人牙子门路?要是真能将人卖了银钱,到时候我请你去镇上吃烧鸡!”赵善冬说着,已经开始幻象将人卖了得了许多银钱,从此好吃好喝好不快活。至于这钱归谁的问题,他理所应当地认为归他一人所有。
“你们玩玩便好,作甚要将人卖给人牙子?”白衣的小子乃是村里颇有威望的赵夫子的孙子,名曰赵书旗,虽只偶尔与赵善冬这类二流子接触,却没少在一旁教唆,且自视清流,是读书人,干不出这等拐卖之事。
“这小子尚有娘亲,且与那赵文章交好,若突然失踪不见,恐会引起喧哗。”赵书旗作势要走人,“也是,不干我的事便可,我这便回去了,当没见过你两。”
说罢真就转身走了。
赵善冬想少一人说不定他更容易一人独吞,遂毫不在意赵书旗的离去。
他道:“要他无用,要走便走!他要是敢在村里乱说话,咱们便把他那小情人告诉他爷,量他也没个胆!”
“善冬,你可真决定了?怎么说,赵西河也是你三叔的儿子。你将他打了个半死倒无妨,养几天便好,若是真卖到人牙子那可就再找不回来了。”吴项凯撇着赵善冬的表情,蹲下将赵西河翻了个面,露出正脸。
本对拐卖赵西河有三分兴趣,瞬间提了五分。这小童衣衫不整地躺着,身上已是青紫成片,虽瘦得很,小脸却生的端正,可不就对上那些权贵的喜好。
吴项凯直起身,邪笑道:“你知道我爹在镇上还是有些人脉,店里更是有几个跑堂的下人就是从人牙子那买来的,一个人便要好几两银子,可不便宜。”
吴项凯有私心,便胡扯了一通,一般成年汉子且不断胳膊断腿能干活的才能卖上这个价,年龄小的孩童还要养着几年才能干活,会便宜些,至于便宜多少吴项凯也不是很清楚,只偶尔他做掌柜的爹向别人吹嘘时听过几嘴。
赵善冬一听能卖好几两银子,那还得了,瞬间笑出了声。
“哈哈哈想不到这小兔崽子竟这样值钱!早知如此——”
几两银子够一般村民家中生活一年有余了,村里私塾一年的束脩也才不过半两银子。别说是他赵善冬,就是他爹赵老二赵利刚手里也从没握过这样多银钱。
赵善冬等不及,提着赵西河一只脚就要将人拖走去到镇上。吴项凯连忙制止他,这样拖着走,别说脸上身上要去一层皮,就是到时候还有没有小命在都难说。
“人要无病才易卖出去,你这样拖着说不得银钱上要打折扣。”说着将赵西河衣服收拢,让赵善冬肩上扛着搬走。
赵善冬心下不满,却忍了下来,现下还需要吴项凯做中间人,不好闹翻。赵西河人小倒轻轻松松就扛了起来,顺势一脚将赵西河送饭的竹篮子踢到一边草丛里。
“这小子一时半会醒不过来,先放你家后院鸡圈里。”赵善冬办事难以让人放心,吴项凯禁不住出声叮嘱道。“莫要让旁人看到才好。”
赵善冬满脑子臆想着那几两银子,满口答应道:“我自然知晓。”
吴项凯心道,你知晓最好,事情顺利到时他能帮他爹在权贵面前挣份脸,若事情稍有败露,可不要怪他割席自保。
二人各有心思,乘此时日头正高路中无人,速速将人扛走了。
角稷山脉,连角山是其中最大一座,广阔大山上又衔接着好几座小山头,最高的山头上甚至终年飘雪,生长着几人合抱的古树树林,连绵上百里,天边延伸的山脉就是本土的村民也叫不上来名字。更深处都是野兽的地盘,凡人若是误闯难以生还。
此刻,老林中一块巨岩高约十几丈,突出于古树叶片之上,岩石上层呈现赤红色中带有金碎斑,石上盘腿坐着一个人影,阳光照射下虚虚绰绰,好似浑然一体。
赵东元如磐石般坐立,按照功法吐息归纳,终是完成第一次洗筋伐髓,每一个毛孔都张开吐出黑色的脏污。在水潭中冲洗掉排出的杂质后,赵东元又挑了一处蕴含繁多矿脉,金属性灵气浓郁的位置,接着修炼起来,将波动的修为稳固下来,正式进入了练气期,修为稳定在练气初期的等阶。
丹田内灵气更加浓郁,引导灵气流在经脉中运行,每运转一个大周天就能去除掉身体中的一点点杂质,长期以往,凡人的身体便会越来越强健,为之后的修为进阶做下铺垫,与之相辅相成,最终到达能与雷劫相抗衡的程度,经过天地雷电的淬炼完成质的蜕变。
万籁俱寂,偌大一片林子没有一点杂音。
当日头升到头顶,岩石上的光晕反而渐渐收拢,在人影上汇聚成一道金线般的轮廓,眨眼间又消失不见似幻非幻。
顷刻间,清风拂过,飞禽扇动翅膀越过天际留下长啸,树梢枝叶晃动发出“沙沙”声,石块下细细簌簌像是有蚁虫爬过,巨岩上那道人影同时动了动脖子,“咻”的一声,下一刻消失在了原地。
赵东元在林间几个跳跃,飞掠出那片巨树林,入眼依旧是看不到边际的树木。凡人可能无法轻易分辨方向,在修士的识海中,周围的事物分毫具现,灵力游动其间,比任何东西更能窥探本质。
赵东元感受着体内重新拥有的充沛灵力,心中那股危机感淡去不少,想着是时候回家去看看那对母子了,便往山下村庄飞跃而去。
赵家村,日头悬挂当空,晒得人真不开眼。
虽已入秋渐凉,但是日间被太阳一烘,不少田间正劳作的村汉汗如雨下,晨间才填饱的肚子又是一阵搅动,哪还有什么力气卖力,纷纷擦了脸准备吃午饭。农忙时村人一般改一天两顿为三顿,会在午时再吃一次饭菜,地里活计属这时最为累人,不吃饱饭常人难以支撑。
陈氏一个女人,劳作半天,直累得直不起腰。
早上赵西河送的饭菜早已消化殆尽,此时也到了午时来送饭送水的时间,没等来赵西河,陈氏便坐在树荫下休息。想到不出半天功夫便能顺利结束今年的秋收,稻子年底涨了些价,或许能换到比往年多些银两,换些棉布棉花,能给赵西河和赵东元各做一身新衣。
陈氏汗湿的脸上带着笑,心中想着,日子定会越过越好。
可是等啊等也没等来送饭食的赵西河,地里活也快干完,陈氏便收拾好农具往家走去。
赵善冬你好大的胆子,啪,打你一巴掌,让你狂。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