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按照这个标记找过去。”周川芎走过去不远，又折回来，用砍刀把标记抹除，“也不知道先行军还会不会折返，先把这个标记抹了。”
“那会不会不记得路？”周小乐虽不是路痴，但是这个深山老林的，看每一棵树都一样，除了上山跟下山的方向不需要辨认，别的小路很可能走过就能找不到来时路。
“不用担心，这一路我记了些草药，每一种草药喜欢呆的地方都不同，可以按照这个走。”
周川芎十岁便独自远行塞外寻药，曾两次进出塞外最凶险的森林还能安然无恙，有他带着，这一路畅通无阻，山里的野兽痕迹虽多，但一直没见到踪迹，就连那日见到的大猫也没了踪影。
“这座山人迹少，可附近的村子并不少，虽然时间很长，可依稀能辨认出砍伐过的痕迹。”周川芎蹲下身，把半埋在藤蔓里的枯木挖出来，那枯木虽是有些腐朽，但切面平整，应当是被刀砍断的。他回头看了看身后，有些疑惑，“既然有人来过山里砍树，那为什么会有大猫？”
周小乐对这些事情了解不多，他从前只在动物园见过大猫，谁曾想这林子能冲出一只，还是野生的，比起圈养的那些，武力值强了不少。他想了想，说：“难道是来的人少？”
“不可能，这儿的林子即使来的人再少，附近的村子为了安全，也会每年派人进山驱赶野兽。”
周川芎想不出来缘由，周小乐也不懂其中的问题，他毕竟不是“本地人”，从前也不曾看过读过相关的资料，对此问题也是爱莫能助。
“这里距离山顶不远了，再找找有没有标记。”
两人分头找了一圈，这里的树没有之前的粗壮，想要隐匿踪迹还要留下标记不容易，因此找起来也费了不少功夫。
“这里！”周小乐招呼周川芎过来，指着标记道：“但是这个标记不太对。”
“没刻完，”周川芎摸了摸刻了一半的浪花标记，标记旁边还有一道划出去的刀痕，“这一道痕迹很突然，应该是刻的时候遇到了别的事情导致许关没有刻完。”
这是周小乐最不愿看见的结果，除非是遇到关乎性命之忧的事情，不然不会突然一道划出去，还划得这样深。
“要么是被先行军发现了，要么，”周小乐拨开一边的树丛，指着地上的痕迹，“就是遇到了大猫。”
周川芎说：“前面有很多树枝被砍断，还有很多干涸的血迹，在上到山顶之前，应该有一场恶战。”
“这里有血。”周小乐方才没注意，用手拨开的树丛沾了一些血迹，沾到了手上才发觉是血迹，顺着血回头看，才发觉这血是从方才标记的树根处延申过来的，“受了伤，所以没刻完。”
受伤，意味着什么二人心里都清楚。
周川芎想要劝慰一二，转头却看见周小乐竟是勾了勾嘴角，带着笑意对他说：“走吧，顺着这个痕迹，很快就能找到他了。”
受了伤肯定走不远，且许关是猎户，常在深山奔走露宿，受伤是难免的事情，他有经验，靠着本能定会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附近还必须有水源。周小乐从知道许关受伤开始，心里忽然就镇定下来，脑子似乎也比之前要清晰，想明白这些事，找起人来也明朗许多。
若不是他脚步逐渐加快，周川芎还以为他并没有受到影响。
“这附近只有流向千柳村的河流，方向大致是这边，我们往这边找找看。”就连语速也逐渐加快。
周川芎心里叹口气，回道：“好。”
二人上山时就已经过了午时，到了这时，半日已过，天边的暖阳也隐于山下，只靠一丝余晖还能辨认方向，到了晚上就更加不好找，周小乐只好再加快脚步。
只是他从小到大从来没走过这么久的山路，连续两日爬山，昨晚也不得休息，体力逐渐不支，双腿如被千斤柴火拖住一般，疾行的步子越来越慢，直至看见了前方的河流。
他扶着树，极力克制颤抖的双腿，奈何力气都用来赶路了，此时见了河流，像是看到了希望，力气卸去，一个不支差点倒下，幸好还有一棵树给他支撑才没栽头翻倒。
周川芎想要扶他一把，余光却看到河流边似乎有个人影，未等他看清，周小乐有些虚弱的声音响起，“深蓝色的衣服，准没错了……”话没说完，眼前一团黑影袭来，一下便失去了意识。
“小乐，你别老在树根下睡觉，会着凉的。”
声音朦胧又亲切，周小乐已经许多年没听过了，他用尽力气睁开双眼，却只能抬起一点点眼皮，露出一丝缝隙，天光刺眼，可落在眼前的人身上却像是镀了一层柔和的光，“……奶奶？”
“听话，快起来，奶奶今天给你买了烧鸭腿，走，咱们回家吃鸭腿去咯！”
周小乐被牵起来，被奶奶牵住的手，手掌大，还有厚厚的茧子，是长年累月做吃食留下的痕迹，他奶奶去世时，他才刚开始做学徒，这手，怎么就有这么厚的茧子？
他低头看手，抬头看人，人已换，换成了师父。
“颠勺不要用蛮力，得用巧劲儿，还有啊！”师父两指并拢指着砧板上的烧鸭腿，佯怒道：“都说了多少次了，切菜也不要用这么大的力气，你是切菜，不是砍柴！”
周小乐一听有些急，他做菜都是巧劲儿，手腕也护得好好的，师父怎么能误会他，“师父，你看我的手，怎么转都不疼了，我是用的巧劲儿……”
师父扬眉端详他一会，然后侧身弯腰去看他的手，咂嘴道：“好像真是……这茧子看着就不错，就是你，怎么看着不太对？结婚了？”
“啊？没有啊我没有结……”周小乐连忙否认，哪有人十几岁就结婚的？这不合法啊！
他只顾着摇头，摇得满头大汗，脸颊发烫，等他停下再看，眼前的人又换了。
“乐哥儿，你发烧了，这浪花簪子放在脸颊上，散散热气。”
周小乐接过簪子放在脸颊边，冰凉的感觉舒服极了，只是，“许关，你的肩膀……怎么会有血？”
“那是鸭血！”消失的师父回来了，就站在许关的左边。
奶奶也回来了，站在许关的右边，用毛巾给他擦血，“你师父杀了只鸭子给你做烧鸭，哪知道这小伙子突然冲进来，这不，就给沾上了。”
“奶奶，我自己来，您歇着。”许关接过毛巾，给自己擦干净，“乐哥儿睡迷糊了？要不要看电视？有你喜欢的美食频道。”
“电视？频道？”周小乐看着许关，一脸惊恐，“你怎么会懂电视？还知道美食频道？你到底是谁？”
“这孩子傻叫什么呢？”奶奶依旧那般慈祥，“许关是你的爱人呀，你们前不久刚结婚呢。”
“是啊，你这喜宴，还是你师父我掌的勺！”师父爽朗大笑，“你小子可得好好对我们小乐，不然我这菜刀可不认人啊！”
“我看许关人不错，就是啊，”奶奶欣慰的笑容转成担忧，“就是不好好保护自己，让我们小乐担心。”
师父拍拍后脑勺，说：“奶奶啊，别说那些了，您没看咱们小乐要哭了吗？”
“……我没哭。”
就是，心里有点发飘。
头重脚轻，不仅仅是心里飘，整个脑袋都在飘，恍惚间，周小乐又睡了过去，这一回睡得踏实，等醒来时，天还是黑的。
他以为自己没有睡多久，醒来就想起身，双手撑起才发现旁边还睡了个人，靠着一旁火堆那点光，勉强辨认出这是他寻了许久的人。
周小乐想摸摸他的脸，另一边的周川芎出声，“他刚睡着。”
“他伤势怎么样？”
周川芎半起身，打了个哈欠，“用了药，现在没事了，他比你醒得还早。”
“我发烧了？”周小乐拿手探了探自己的额头，还有些余热。
“不仅是发烧，你没发现自己的脚伤着了么？”周川芎说：“要不是许关发现，我都没注意到。”
周小乐挽起裤脚，那里敷了药，用布条包扎着，之前只顾着赶路，没注意，现下心一松，注意力都到了脚上，疼痛感立即袭来。他轻皱眉，把裤脚放了下去，说：“川芎哥，辛苦了。要不是你……”
要不是周川芎一起过来，即使他找到了许关，也很难把人带回去，若是不带回去，就冲他二人的伤，怕是得困在山里了。
“说这些作甚？”周川芎摆摆手，起身走到火堆旁，掀开火堆架上的小瓦锅盖，“这药差不多了，你吃完睡一觉，明日便能退热。”
“你还带了这个？”周小乐讶异道：“上山前你回家我还以为是为了拿药篓子。”
“药篓子要拿，这个也得拿，”周川芎斜着放下盖子，给锅留了条缝，“这小瓦锅可是我从塞外带回来的，这玩意儿小也轻便，一路上想吃点热乎东西都靠这个了。”
作者有话说
第97章 ……我没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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