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继续道:“此外,解毒还需几味特殊的药材作为药引,其中两三味,恐怕颇为难寻,据我所知,怕是只有蜀川一带的深山中或有生长。”
一旁的红木桌上早已备好了上好的纸墨,沈恂起身移至桌前,凝神静思片刻,方才提笔蘸墨,手腕悬垂,开始书写药方。
他下笔流畅,字迹清峻,列出所需药材,并在几味关键药材旁仔细标注了产地和采摘要求等。
写罢,他放下笔,看向王爷,补充道:“王爷,宫中医典藏书浩瀚,尤其是关于各地奇症异毒乃至……苗疆秘术的记载,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不知草民是否方便查阅?”
“那是自然。”王爷应允道:“本王会吩咐下去,宫中藏书楼随时为你开放。”
沈恂心中稍定,垂着头,却又不免殚心竭虑道:“若是连宫中古籍也找不到线索,怕是得回灵枢派一趟了……”
他将写好的药方,双手递给林慎:“林先生,先按此方抓药,每日一剂,分早晚两次服用,可暂时压制蛊毒发作时的痛楚。”
林慎接过方子,仔细看了看,躬身道:“多谢小白先生。”
“下边这张是初步所需的药材,还请尽快备齐。”随后他转向王爷,神色恢复了一名医者的专注与冷静,“王爷,在药材备齐之前,草民先帮您行针,尝试疏导郁结之气,压制毒性,减缓其蔓延之势,或可让您稍感舒适些。”
软榻旁的铜炉里,檀香袅袅缠绕着银针的冷光。
昀亲王宽去衣袍伏在榻上,他的后背肌理分明,却因中毒显得有些灰白。沈恂拈着银针,指尖稳若磐石,缓缓刺入穴道。
直至最后一根银针刺入,他才暂时松了一口气。
“多谢小白先生,”昀亲王的声音从榻上传来,带着显而易见的舒缓:“本王方才还觉着心口发闷,此刻倒是舒服多了。”
沈恂指腹轻捻针尾,依旧专注的控制着深浅与力道:“王爷客气了。这针灸只是暂时疏导郁结,缓解症状,此法如扬汤止沸,若要想彻底拔除蛊毒,还需配药调理,从长计议。接下来几日,草民会每日来为您行针,延缓毒性蔓延,同时共商解蛊之法,还望王爷耐心等候,万不可操之过急。”
昀亲王伏在榻上,语气诚恳:“那便有劳小白先生费心了,灵枢派医术名满天下,本王相信你的本事。”
行针约莫持续了一炷香,沈恂才逐一起针收势,将用过的银针用洁净的白布细细擦拭后,收入专用的竹筒。林慎悄步上前,动作轻柔地为王爷整理好衣物,显然是常年伺候的熟稔。
待王爷重新坐起身,沈恂也已收拾妥当药箱。
王爷倚着软枕,目光落在沈恂身上,忽然开口道:“小白先生,诊金一事,不妨现在就来谈谈。你救本王性命,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凡是本王力所能及,必不推辞。”
沈恂垂手而立,声音平稳:“草民只是尽医者本分,但凭王爷赏赐,草民不敢妄求。”
王爷轻笑一声,那笑声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我知你心中所思所虑,你是想知道那龟甲的事吧,灵枢派因此物而封山,确是一场无妄之灾。说起来,此事也算是因我而起——当年你父母正是凭此,才在鬼门关前,硬生生的抢回了林慎的性命。”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瞥了眼身旁垂手而立的林慎,继续道:“不过,此中详情牵扯颇多,还是容后再与你细说吧。你连夜奔波,想必已是疲惫不堪,先在府中好生休息。留你在王府,那些觊觎龟甲的宵小之辈,绝不敢前来打扰。另外……”
他话音未落,侍立在一旁的林慎便抬手打了个手势。
刹那间,三道黑色身影悄无声息地倏忽闪入殿内,动作整齐单膝跪地,气息收敛,垂首恭听吩咐。
“……挑个顺眼的影卫吧,”王爷语气随意的对沈恂说道,“送给你,往后便让他护卫你的安全,也方便你在王府行事。”
“影卫”二字入耳,沈恂心头猛地一跳,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在黑夜摔进他院内,被他救治却又持刀相向,差点把他宰了,却又在最后关头收了杀招,破窗而去的黑色身影。
不知为何,他心中不由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担忧,竟有些担心那人的安危,于是忍不住的躬身询问道:“王爷,草民之前……曾救下一名王府影卫,他当时伤势极重,不知……不知他现下如何了?”
王爷闻言愣了一下,似是才想起来此事,轻描淡写地说道:“哦,你说二十六啊。人,本王已经扔进刑堂惩戒了,还望小白先生莫要因此动气。”
扔进……刑堂?
“前些日子本王伤重,情况危急,无奈下令寻找神医踪迹。他领了任务出去,回来复命时,才知晓当初他重伤濒死时遇到、并且……动了手的人,竟然就是你。他自知犯了大错,伤了任务目标,之后已自行去刑堂领罚了。”
说着,他侧头看向林慎,仿佛当真不知般问道:“林慎,伤了任务目标,是……怎么罚来着?”
林慎面无表情,平静回道:“回王爷,刑鞭一百,思过十日。不过二十六回来复命时,身上旧伤本就未愈,又填新伤,怕是撑不过……这十日刑罚。”
什么?思过十日不单是思过,还有刑罚?
沈恂顿时心头一紧,连忙作揖,急切而坚定的说:“王爷!既如此,不如把他交给草民!他的身手我见过,重伤力竭之下仍有那般战力,确是难得。他既伤的是我,那这惩戒之权,不如也交由我来处置。”
那人只伤了他一下,无论如何总罪不至死吧!反正已救过他一命,不如救人救到底……
王爷挑了挑眉,装作意外的说道:“你……不再考虑一下?本王手下有的是比他好的影卫,我说了随你挑……”
“不必再考虑了,”沈恂语气坚决,没有丝毫犹豫的说:“就他吧。”
“那……好吧,”王爷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对林慎吩咐道,“林慎,你去将二十六的影牌取来。”
“是。”林慎领命,从内间取来一枚木质刻着“戊廿六”字样的影牌,双手递到沈恂面前。
沈恂接过那冰凉沉重的影牌,指尖微微收紧,复又问道:“王爷,不知这……刑堂在何处?”
王爷朝着跪在殿中的一名影卫抬了抬下颌:“壬一,你带小白先生去刑堂。之后,再带先生去安排好的客房。”
“是。”那名被称为壬一的影卫利落起身,对着沈恂做了个“请”的手势:“先生,请随属下来。”
殿门在沈恂和壬一的身后轻轻合拢,殿阁内只剩下昀亲王和林慎二人。
林慎上前一步,低声道:“王爷,您这……”
昀亲王靠在软榻上,抬手打断了他,嘴角噙着难以捉摸的笑意,眼底却是一片深沉:“这人啊,若是本王强塞给他,他未必会放在心上,甚至可能心生抵触。但若是他自己开口求来的……那便大不相同了。至于二十六……”
他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辍一口,“刑罚是他自己要领的,伤也是他自己造成的,本王可什么都没多说。原不原谅,救与不救,终究还是他们伤者与被伤者之间的事情,与本王何干?”
另一边,当沈恂握着那块冰冷的影牌,在壬一的引领下快步赶到阴森晦暗的刑堂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呼吸骤然一窒。
刑堂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与**锈铁的气味,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叫不出名字的刑具,有些上面还沾着暗褐色的陈年血迹。
而在刑室中央,一个黑色身影被粗糙的铁链悬挂在刑架上,正是他之前救治之人。
那人未着上衣,双臂展开,头无力地垂下,凌乱的黑发遮住了面容。裸露的背部纵横交错着鞭痕,皮开肉绽,和此前受过刀伤的胸前,都不断渗出鲜血,顺着他的腰腹汩汩流下,黑裤已被血液浸透,脚下甚至已经积出了一片暗红的小水洼。
他整个人如同一个被傀线绑缚,鲜血浸透的破碎人偶,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只有胸口极其轻微的起伏,证明他还顽强地吊着一口气。
毫不夸张地说,挂在刑架上的人,已然只剩半条命了。
终于要把小狗接回来了~
明天暂休一天,我把前边修修,实在是忍不了了~[捂脸笑哭][捂脸笑哭][捂脸笑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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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毒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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