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雨季篇

陈簇一直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和崔书惟,在学校里一个是社会关爱者,一个是股份继承者,在外人眼里差距悬殊。如果有一天同学们发现他俩的微末交情,她一定是被恶意揣测的一方。

这个女生有什么企图?是不是想在崔书惟身上获取什么利益?

虽然她在崔书惟面前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但是内心还是止不住的害怕,那些恶毒咒骂的字眼钻入她的脑中纠缠不休。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站在他的身边?

去死吧,丑八怪。

你完蛋了,给我等着。

手指在屏幕上不断滑动,突然一则消息映入她的眼帘。

“如果她和崔书惟是真的,那我们欺负她岂不是会很惨?”

她屏住呼吸,点开了这条动态下方折叠的其他评论。

“是啊,我也担心这个问题。视频里崔少爷好像很护着她,要是我们动她的话,可能有点危险。”

“那我们再看看吧,不要动了不该动的人。”

“各位,眼见为实,不要被视频内容迷惑,私底里观察一下崔少爷和她的相处。”

“呵呵,千万别让我发现这女的其实和崔sw没什么关系,要不然她落到我手里......”

陈簇握紧手机,看着崔书惟低头愧疚的样子,内心说了声抱歉。

一开始出于保全自身的目的,在学校不想和崔书惟有太多的牵涉。但现如今,他俩的关系被众人扭曲误解,难以解释清楚,倘若此时自己澄清和崔书惟只是同学关系,那些洪水猛兽大抵会迫不及待地往她身上涌。那么何不将错就错,大大方方地公开和崔书惟的友情,甚至她在这基础上表现出的态度可以再模糊不清一些。

这样,那些看人下菜的霸凌者,看在崔书惟的面子上就不敢欺负她。

陈簇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很卑鄙,完全是在利用崔书惟。

但是......

她摸着他软软的头发。

除此之外,她不会做出任何其他不利于崔书惟的举动。

“既然如此,以后在学校好好相处吧。朋友?”

陈簇看着崔书惟专注的眼神,很快移开视线,用笑容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这是,只有你我之间心知无关风月,在外人眼中暧昧微妙的朋友关系。

所以,你还是做你自己,必要的时候我会上演一场独角戏。

***

合班的日子很快来到,谢昭的计划在被宋予恋三言两语摧毁之后,他并未再做出其他动作。

这让陈簇心下疑惑的同时,也悄悄松了口气。

她捏紧手中的字条,上面写着A56789。

昨天众人从班主任那里猝不及防接收到“合班两日一夜”的消息,皆是大吃一惊,忧心着未知的旅程,根本无暇顾及陈簇和崔书惟的绯闻。

对于陈簇来说,这个消息无疑是一个意外的缓冲。

据说是由学校组织的外出活动,被分到同一个班的同学一起去附近的海边团建,美其名曰促进同学间感情,新来的同学可以更好地融入原先的班级。

班主任拿出一个纸箱子。

沉声道:“里面装着外观相同的纸条,上面写着不同的大巴车牌号。车上的同学就是你们合班后的新同学,你们将去往同一个目的地,和他们一起度过两天一夜的短暂旅行。学校用心良苦,希望大家不要因故缺席本次活动,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和新同学好好磨合。”

张晓抽出一张纸条,合起手掌求神拜佛:“老天爷,保佑我遇到的新同学不要那么凶神恶煞,好相处一点,拜托了。”

陈簇见状,也学她装模做样地拜了几下。

“簇儿,你是哪个车牌号?”

张晓紧张兮兮地问道。

“A56789。”

“啊啊——”张晓激动地抱住陈簇,“我也是!”

“太好了,又能在同一个班了。”

陈簇也克制不住脸上的喜悦,她们俩彼此相熟,被分到同一个班级再好不过了。

不远处的宋予恋听见陈簇二人的对话,攥紧手中的纸条,眸光闪动。

***

旅行的时间是周六周日两天,早上七点到学校集合,然后各自按照纸条上的车牌号找到相应的大巴。

陈簇暗骂学校不做人,好端端的周末还要她和新同学一起去团建,做一些没必要的无效社交。

她捏住写有车牌号的纸条,一边寻找大巴一边打着呵欠。

终于,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陈簇在一辆高大的白色双层大巴面前停下脚步,它的车身被五彩斑斓的油画线条所装饰,瞬间吸引了她的眼球。

陈簇反复比对着车牌号上的数字,确保无误。心里突然有些犯怵,近似新媳妇怕见公婆的心情。

他们是群好相处的人吗?

跨越眼前这道阶梯,等待她的将是什么?

陈簇心绪不平,但一想到张晓也在这辆车上,她内心便催生出一股勇气。

大巴里播放着躁动的音乐,蒋元站在过道上,大力摇晃着一瓶气泡伏加特。

周围的男生发出一阵阵欢呼。

陈簇刚一上车,就被迎面而来的酒水浇了一脸。

无色的伏加特从她的眉毛下滴落,劲大刺鼻,她不禁吸了吸鼻子。

蒋元惹了祸,连忙把手中的酒瓶递给一旁的男生,凑到陈簇跟前。

“不好意思哈。”

他语气诚恳,陈簇用衣袖擦了擦眼睛,摆手说没事。

这时,有人给陈簇递来一片湿纸巾。

“哇,谢谢啊。”

陈簇感激地道谢,转头一看那人的脸却愣住了。

长相矜贵,瞳孔冷静而锐利,仿佛能洞察秋毫,不是谢昭还能是谁。

谢昭,蒋元,都在这里。

这意味着,她闯入了一班大本营。

“昨晚酒还没喝够?大早上的在这发酒疯。”

听到谢昭的诘问,蒋元讪讪地摸摸后脑勺,背过身忙吆喝着其他人把音响给关了。

*

车内重新恢复平静。

除去这几个精力旺盛的男生,其他多数人和陈簇一样,大早上从床上爬起来,还处于昏昏欲睡的状态。

只是陈簇被这一小插曲搞得清醒了几分,她手忙脚乱地穿过一排排座位,偷瞄众人的脸,却都没有发现张晓的存在。

她心中警铃大作,随便找到一个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拿出手机,手指在键盘上快速飞舞。

“张晓!你到了吗?!”

“我一个人待在这,真的尴尬癌要犯了!”

......

连发好几条消息,屏幕另一端的张晓都迟迟没有回应,陈簇只得放下手机。

想了想,她又重新拿起手机,噼里啪啦一顿打字。

“我坐在后面靠窗倒数第四排,你快点来陪我(哭)!”

陈簇把背包放在身边的位置给张晓占位,全然没有注意,她的消息一不小心发错了人。

她把卫衣的帽子拉到头顶一扣,耳机一戴,靠在窗边,阖眼假寐。

也许是早起的缘故,她闭上眼睛,渐渐真的睡熟了。

人已经来齐,大巴车不知何时起动,她好像坐在一艘在海面中晃晃荡荡的小船上,身体随之轻微晃动。

睡梦的边缘,手臂间传来的温暖触碰悄悄潜入陈簇的感知,让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右侧倾斜、依靠。

*

崔书惟在收到短信的前一刻,站在学校大门口,拉开书包拉链再一次检查东西有没有带齐。

昨天晚上和陈簇聊天,她提到自己抽到的车牌号是A56789。

崔书惟看到同样的车牌号,原本打算推辞不去的心立刻活络起来,打开衣柜,开始琢磨起明天见面要穿的衣服。

手机那边的消息继续传来。

陈簇问:“你是哪个车牌号呀?”

崔书惟马上输入A567,但很快又将它删除。

陈簇看着屏幕上显示了好久的“对方正在输入中...”,等到不耐烦,正准备把手机扔到一边时,看见崔书惟发过来一句“我忘了”。

陈簇:“......”

崔书惟想给陈簇一个惊喜,于是他在网页上疯狂搜索“和女生出去玩要注意什么”。

经过一晚上的努力,现在他的书包被装得鼓鼓囊囊的,都是他觉得陈簇可能会用上的东西。

他仍担心会有所遗漏,虽然到时候可以再买,但他希望自己能在陈簇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派上用场。

这时,手机屏幕顷刻亮起,崔书惟一眼捕捉到了陈簇的头像。

“我坐在后面靠窗倒数第四排,你快点来陪我(哭)!”

崔书惟的心一下子跳得很快,不再管什么有的别的。

他迈开脚步,双腿以极快的速度向前奔跑。

心跳如擂鼓,血液在血管中奔腾,全身的细胞仿佛被调动起来,为了能快点到她的面前。

他一个急刹车停在大巴车的后门前,小声地调整杂乱的气息,抓了抓书包的肩带,换上一副淡定到不能再淡定的表情,踏上阶梯。

陈簇靠在窗户上,意识已经逐渐模糊,滑入梦乡中。

崔书惟轻声唤了陈簇几声,见她没什么反应,小心翼翼地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

卫衣的帽子轻巧地裹住陈簇的头发,帽沿自然地搭在眉眼之上。

她的发色不是那种乌黑发亮的,而是偏棕黄色,在阳光的照射下透出金色的光泽,既明媚又梦幻。

两人都没有刻意收敛坐姿,手臂自然而然触碰到一块。

随着大巴车的前行、转弯,陈簇的头不知不觉中靠在崔书惟的肩膀上。

崔书惟的脖子被陈簇的发丝挠得刺痒,但他梗着脖子,小心控制着胸膛的起伏,想让陈簇再睡得久一点、舒服一点。

但是旅途的前方总是有一个目的地。

陈簇在快到地方的时候,不用人叫,自己就醒过来了。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靠在一个人的肩膀上。

陈簇:“!”

他的喉结在修长的颈部轻轻起伏。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呼吸节奏,如同一阵阵冰凉的海浪拍打着她的耳膜。

大抵人在极度惊慌的时刻,反而会保持超出寻常的冷静。

陈簇没有表现出大惊小怪的样子,不动声色地直起身,身体缩到窗边,这才敢将目光投向身边的男生。

是崔书惟。

呼——她心上紧绷着的一根弦忽然松下来。

“崔书惟...”她的声音还有几分惊魂未定。

崔书惟很抱歉地说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陈簇眨巴眨巴眼,不理解他话里的意思,什么来晚了。

这时候车内的动静突然变得嘈杂起来,空气里洋溢出兴奋的情绪。

“到海边了!”

陈簇拉开遮光的窗帘,一抹闪耀的蓝跃入眼帘,远处的海岸线温柔而遥远,几只人字形的海鸥在海天相接处滑翔。

海岸边,细软的沙滩延展,男男女女们在上演着各自跃动的青春。

大巴车在一家温馨的民宿面前缓缓停下。

陈簇趴在窗边看风景,开始期待起这一趟海边之夜。

她趴在窗边看风景,殊不知看风景的人坐在身后看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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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雨季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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