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哗啦。”

厨房水龙头没关紧的声音像秒针,一下下切割神经。昨夜他最终还是放严墨进了门。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浑身湿透滴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笨拙又固执地用浴室唯一发黄的干毛巾擦拭着地上那滩冰冷的狼藉。指尖冻得通红,眼神里的无措和那种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茫然,像钝刀子一样捅进程阳的心窝。他甚至不敢抬头看程阳哭红的眼。

后来,严墨沉默地蜷在程阳那张狭窄逼仄的单人沙发上,身上裹着唯一一条半旧毛毯。窗外是歇斯底里的暴雨,屋内是令人窒息的死寂。隔着几步距离,彼此清晰的呼吸都是折磨。严墨似乎在解释什么,声音干涩破碎,提到“资金周转”、“项目暂缓”、“我不知道她会那样……”断断续续,不成逻辑。那低沉嘶哑的、混着疲惫沙哑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小锤,敲打着程阳本已龟裂的心壁。他始终低着头,像鸵鸟埋进沙发靠枕里,不敢看,不敢听。他知道,那张支票上的徽记,代表了严墨家族背后庞大到足以碾碎他一切的冰冷权力。

这沉默,比任何控诉都让人绝望。

最后,天色将明未明,暴雨渐歇。严墨在压抑的寂静中起身离开。关门的声音很轻,“咔哒”一声,轻得像叹息,却狠狠砸在程阳心上。门板隔绝了外面湿漉漉的世界,也隔绝了他们之间短暂交错的轨迹。

……

“咚咚咚!”

急促、带着不耐烦的敲门声骤然响起,粗暴地撕破了房间的寂静。声音又重又闷,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居高临下的气势。

程阳猛地回神,心脏骤缩!一股冰冷的预感电流般窜遍全身!他几乎是弹起来,几步冲到门后。手搭在冰凉的门把上,却像被烫到一样瑟缩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带着视死如归般的决绝,拉开了门——

门口站着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身材高大,面无表情,像两堵冰冷的水泥墙。他们身后两步远,严墨的母亲站在那里。

依旧是那身昂贵的深紫羊绒套装,头发纹丝不乱。晨光熹微中,那张保养得宜的脸此刻绷得紧紧的,嘴角下撇,眼中燃烧着程阳从未见过的盛怒!那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匕首,锐利、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憎恶和轻蔑!她甚至不屑于走进这间出租屋,只站在门口狭窄的过道里,冰冷的目光像刮骨钢刀,剐过程阳苍白憔悴的脸、身上皱巴巴的旧衬衫、廉价的地板……

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严母根本不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她涂着昂贵口红的薄唇紧抿着,下颌绷出一个冷硬的弧度,一个眼神示意。左边那个黑西装男人猛地向前一步!

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钳住了程阳的肩膀,像铁箍般疼痛!根本不是他能抵抗的力量!他被粗暴地拽着,踉跄着跌出了门外!

“干什么?!放开!” 程阳惊怒交加,挣扎起来!

“闭嘴!” 另一个黑西装冷喝道,动作毫无怜悯,几乎是用押解犯人般的力道将他死死控制住!

“放手!你们……”

程阳的抗议被一左一右铁钳般的力量死死压制。

就在这时!

刺眼的白光猝然亮起!

另一个男人手里的手机镜头,正直直地对准了他被狼狈扭住、惊惶失措的脸!冰冷的闪光灯在他苍白的脸上炸开一片煞白!

“咔嚓!咔嚓!”

快门声在死寂的过道里尖锐得刺耳!

程阳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

巨大的耻辱感和强烈的羞愤如同岩浆般瞬间涌遍全身!血液直冲头顶,又瞬间被抽干!被强行暴露在镜头下的感觉,像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扒光了所有衣服!他想抬手去挡脸,手臂却被死死锁住!他只能徒劳地扭动身体,像被摁在砧板上的鱼,绝望地感受着镜头冰冷的注视。

闪光灯熄灭的瞬间,严母冰冷刻骨的声音才像判决书般砸下:

“程阳!” 她的声音并不算太高,却带着一种冰锥般的穿透力,响彻整个寂寥的晨间楼道,“勾引我儿子!不知廉耻的婊子!为了钱,连脸都不要了!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什么下贱东西?!弄脏了我们严家还不够吗?!”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剧毒的刀子!

“勾引”!“婊子”!“不知廉耻”!“下贱东西”!

每一个侮辱性的词汇,都毫不留情、精准无比地,狠狠捅进了程阳最敏感、最珍视的自尊和最不堪的痛处!

轰——

大脑彻底空白了!巨大的轰鸣声淹没了一切!程阳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彻底冻僵、冰裂!他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心跳!脸上毫无血色,连嘴唇都失去知觉!整个世界只剩下那个面目扭曲、涂着鲜红口红的嘴唇开合着,不断喷吐出那些最恶毒、最下作的污言秽语!周围邻居的门……似乎裂开了一丝缝隙……惊疑、探究、甚至……幸灾乐祸的目光……像无数支冷箭!

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比昨夜在严墨面前时抖得更厉害!仿佛灵魂正被片片凌迟。肩胛骨被身后那两只手捏得生疼,骨头像是要被捏碎了,可这疼痛,远远比不上那些话语造成的万分之一!喉咙里一片灼痛的血腥翻涌,堵得他几乎窒息!

他猛地抬起头,血红的眼睛死死地、几乎要滴出血来地盯住严母!屈辱!滔天的屈辱像烈火焚身!撕心裂肺的痛楚!他浑身每个细胞都在尖叫、在嘶吼着反抗!他想扑过去堵住那张吐出毒液的嘴!想把这刺骨的侮辱十倍、百倍地砸回去!

然而……就在他用尽全部意志力才勉强压住那狂暴戾气的刹那——

“哗啦!”

不知哪家邻居,一盆冰冷的脏水猛地从天而降!

不偏不倚!

正正泼在了程阳的头上!

冰冷!腥臭!油腻的脏水瞬间浇透了他单薄的旧衬衫和头发!

彻骨的寒意兜头而下!比昨夜窗外的暴雨冰冷百倍!

冰冷刺骨的寒意如同千万根钢针,带着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腥臊污臭,猛地从头顶直灌而下!油腻、浑浊的脏水瞬间浸透了薄薄的旧衬衫,冰水紧贴皮肤,像无数细小的刀子割裂!湿透的发丝黏腻地粘在脸上、脖子上,带着恶心的滑腻感和一股像是刷锅水和泔水混合的恶臭!

这一盆彻骨的冰冷污秽,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嗬——”

程阳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破碎漏风的抽气声!像是被那盆冰水泼得心脏骤停!他所有的愤怒、咆哮、绝望……仿佛都被这盆冰水彻底浇灭!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冰窟!他的头,被那盆水的重力砸得狠狠一低!肩膀停止了颤抖。

那一瞬间,他像是真的被冻僵了。湿透的头颅深深地垂着,冰冷的脏水顺着他苍白的面颊往下流淌,划过紧闭的眼睛和毫无血色的嘴唇,滴落在肮脏的楼道地面上。像一具失去了提线的破败木偶。整个世界的声音离他远去,只有心脏在寒冰深渊里缓慢跳动的空洞回响。

严母冰冷的怒斥似乎还在耳边,但已经模糊不清。

闪光灯?镜头?邻居探究的目光?一切都不重要了。

极致的屈辱过后,是一种彻底的、令人窒息的冰凉死寂。

结束了。这场闹剧,这场无望的挣扎。

阳光福利院模糊的影子在脑海里一闪而过,随即是深深的无力。他像个被踩碎的玩具。

心死了。不再有波澜。甚至感觉不到脏水和恶臭带来的生理刺激。

严母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或者说是预料之中)。她最后刻薄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看垃圾场里最肮脏的死老鼠,冰冷的不带一丝人气。没再多说一个字,她优雅地抬了抬下巴。

两个西装男立刻松开了对程阳的钳制。

松手的瞬间,程阳身体猛地一晃!脚下发软,差点栽倒在地。但他硬生生用脚抵住了冰冷的墙壁,靠着墙,才勉强站稳。只是整个身体像是被抽干了所有骨头,软绵绵地往下坠,靠着墙才能勉强支撑住没有瘫下去。

那两尊水泥保镖立刻无声无息地退到严母身后两侧,如同忠实的影子护卫着女王。高跟鞋踩过冰冷潮湿的地面,发出清脆却带着杀伐气的声响。深紫色的衣袂在狭窄肮脏的楼道里划过一道刺目的弧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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