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时一刻。
泠玉今日很早便被容晴叫醒。
她前来禀报说,萧世子今日醒了,如今已经能下床走动,御医说不出两日便能痊愈。
泠玉眼眸亮了亮,低头颔首。
“金拂寺的方丈说为答谢公主施救之恩,一会儿会在主寺的观音庙设粥济民,是时还望公主也一同过去。”
泠玉又点了点头,酸痛感很快袭来,疼得她闭了闭眼,又很快抬起另一只手揉了揉颈。
容晴提衣的动作一顿,关切道:“公主可是身子不适?可要奴叫御医过来?”
昨夜公主提得突然,外加上这几日是祭祀之日,虽说发生了突发事件,不少达官贵人匆忙离开,但主方丈为了让山下落难村村民有所得居,将不少阁间分了出去。
“嗯?不用麻烦了,只是有些落枕。”泠玉抬眼看她。
泠玉住的地方不算太好。
容晴本想让公主住一间更好的,可是公主却不想声张打搅寺中休息,终究是住了个差间。
她记得南岭恙山的锦安观还是算不错的,并没有苛待公主。想到这,容晴的眉头稍稍蹙了下,为公主穿好衣后又替她揉了揉肩。
“公主是金贵之躯,下次还是莫要太苛刻自己。”容晴将一旁的盥洗盆端过来,为她梳洗绾发。
泠玉眯了眯眼,低低应了一声:“嗯…”
倏的,屋外传来一声“啪嗒”,清脆嘹亮,应是瓷器掉落的声音,泠玉听到屋外护卫对其驱赶:“走开!哪儿来的猫?”
猫?
金拂寺山下,晨光熹微。
黎民早早将通往金拂寺的山路围拢,长队一直蔓延至官道外,钟鸣彻耳,传遍巍山。
马车行步不前,还被一堆人簇拥围谈,喧闹声传入耳畔。
“小姐,上不去了,路上都是人。”厘芷掀开帷幔,一脸难色地走到自家小姐面前作揖。
“嗯,看见了。”宁云楹将指尖从帷帘放开,蹙眉泄气。
自小跟着主子长大的厘芷眼皮一跳,自知她是有些气馁,安抚道:“小姐,那咱们回去?”
三日前二小姐特意陪同主母覃氏一同来金拂寺求菩萨佑姻缘,哪曾想竟在下山回去路上遇到妖物,若不是有道安观道萧世子出手相救,恐怕是要命陨于此。
那真安观的萧世子,还因自己二小姐中了蝼毒,身上药物分给了村民却忘了给自己留一颗,寻医无果恰逢远道而来的昭宁公主御医相救,今早才从病榻中苏醒过来。
“听僧人说这粥其是皇城的公主施的,公主来的好啊!”
“唔…难怪今天的粥比往常的还好吃呢。”
车侧掠过两个路人,声儿有些大,一字一句都清清楚楚地灌入宁云楹的耳朵里,她眉眼间有一瞬的撼动,又很快答道:“再等一等吧,厘芷。”
“再怎么样都要答谢萧世子的救命之恩的。”她收紧怀中锦缎包裹着的方盒。
厘芷闻言,蹙着的眉头亦是稍稍扬开,辑首道:“是,小姐。”
*金拂寺,主寺。
辰时刚过,粥施接近尾声,寺中僧人相继回去修行,堂前宝殿焚香四起,红墙金檐映日生辉。
“世子。”崔浊越过观星台,轻而易举来到萧潋面前。
萧潋撇过眼,面色比醒来时更红润几分,本就是个清逸隽俊的容貌,一身白袍淡蓝交襟气定神闲,声音朗润明澈,“如何了,公主可是出了什么事?”
昭宁公主终究是一早上都未出现,他本想亲自前去叩问,人到门前却被人拦住,说公主尚为梳妆不能见人,只好在这候她。
顺便,帮僧人一起给黎民分了粥。
他并不喜欢这门亲事,主动请缨也只是家中父母威逼利诱,不得而已。
崔浊见着,觉得他体内的蝼毒应是彻底清了,也是,自家世子本就是自命不凡,他稍稍松一口气,忽然又想到自己一会要说什么时,难得噎了下:
“公主...临时去捡了只猫,所以误了时辰。”
空气似乎凝结一瞬。
萧潋剑眉蹙了一下,又很快低头应了声,“嗯,知晓了。”
崔浊挠了挠头,左顾右盼一会儿,凑近道:“世子,有句话阿浊不知晓当讲不当讲。”
他自小便是萧潋在外捡回府的,虽说是主仆但情谊却要比一般的奴仆更深厚,萧潋去哪几乎都是会带着崔浊一起。
萧潋瞥他一眼,“崔浊,我见你最近是话是...“他停顿一秒,”真多啊。”
他中的蝼毒并非那样严重,只是这蝼毒初症便是昏迷不醒,胡话连篇,若是昏迷两日再用撅兰草便可痊愈。
奈何崔浊自有习武,对道门一事知之甚少。萧潋带出的人不多,就只是三俩奴仆与两匹快马,本想着不会遇上什么大事却不慎落了马脚。
疏忽了。
想到这,他不禁叹了口气。
崔浊被他这话一点就通,“哎呀”两声后打了下自己脑袋,“世子!阿浊这不是关心则乱嘛!下回奴准儿把您给我那本《妖志录》背全!您就原谅奴,好不好?”
萧潋听得耳震,远远就见西侧廊庑有人走过来,身穿异服,夺目耀眼的孔雀蓝色,在上京很是少见,身上银饰各异,多一连串是挂在胸前,身姿如松,墨发如瀑。
“哎!就是他!世子!”崔浊倏然出声,声音不小。
“崔浊!”萧潋拧眉。
“世子,阿浊只是..”
两人站在暗处,高墙飞檐遮了不少日光,
崔浊正要继续说下去,主子萧潋却直接给了他一肘。
痛得他差点儿要呼出声,视线内却出现一抹艳丽。
“真安观萧潋,见过公主。”
萧潋半身叩首,语气沉着。
崔浊连忙跟着跪了下去,头不敢抬。
泠玉很快应了声,语调舒缓,“世子请起。”
轻纱白幕将她的视线遮住不少,两人隔着三两米的距离,光色朝她,阴处向内,模糊之中,泠玉只觉得他们两人的脸很白,衣着也白,怀中小猫开始舒舒服服咕噜哼叫。
萧潋这才抬起眼,出乎意料的,面前的昭宁公主一身藕粉对襟长裙,白纱帷帽几乎是将她整个盈曼身姿包裹,面庞瞧上去如同只有鹅蛋般大小,明眸皓齿,姝丽隽雅,声音带着柔,却又格外的清,温凉的山涧水那般透。
怀里,还抱着一只黑猫。
瞳孔颜色是少见的青。
带的人很少,只有一名瞧上去约莫是二三十岁的婢女,一身素色,面容冷峻。
“劳烦世子久等。”
又是一声清脆,话音还刚好落在了萧潋收回眼的时候。
他很快道:“无碍,是萧某还要多谢公主此次相救之恩。”他俯首负拳,神色往身边崔浊身上瞥一眼。
崔浊很快心领神会,麻利从内屋里取出一样宝物似的盒子,俯首屈腰:“公主,这是今日世子在主寺为您求的福祀,上面串了一串真安观特有的红翡,可护身辟邪。”
水到渠成般的,泠玉料想不到萧潋还特意给自己准备了见面礼,心中倏地一拧,本就对自己迟到而有些难以自容,风撩起了一边的帷帽,使得泠玉的视野更开阔起来,其实今日容晴给她戴的帷帽并非是全遮,而是两边扩,对面之人能将她的面庞看清,她的视野却少不了帷帽的占据。
只是,她不太想往前看,或是说,她不太敢与萧潋对视。
果然,和不太熟的人对话她就这样。
还是…男主。
她难免忐忑。
嗯。
“公主可是不喜欢?”萧潋问。
崔浊昧着想要抬起头,却忍了下去。
不得不说,世子在昭宁公主面前温柔许多,跟大灰狼藏起尾巴似的,若不是自己跟世子一同长大,定是觉得他吃错了药。
他之前还一直以为他家世子会一直...不近女色。
嗯?
“不、不是的。”被他这一问,泠玉太紧张,语言能力在这一瞬间仿佛逼近崩溃状态,一点也没道出什么话出来。
“世子有心了。”关键时刻,身旁的容晴很快站出来解释,先是作揖,随而侃侃道,“昨夜公主舟车劳顿,疲困神乏,一时有些迟钝。”她抬手,替泠玉收下檀木制的盒子,随而退下来。
得救了。
泠玉缓一口气,身旁的容晴又抚了抚她的臂。
见状,萧潋和一旁的崔浊的神色在恍然之间增了一丝愧意。
不是。
泠玉眉眼一跳,不想再让他们再徒生误会或是又向自己道歉说自己考虑不周之间的话,索性趁势问道:
“世子身子可好些了么?听闻你是为了救一女娘受的伤,那女娘现下如何?”
话题你快转啊,转啊!她真的不会跟他们说话!
萧潋眼眸亮陷一瞬,料想到公主会关悉自己的身体,却没想到她还会问及宁云楹。
还是很诚恳的语气,一点也没带着小女子的娇气或是吃味,他观相多年,瞧得出公主是在怜悯。
萧潋稍稍垂眼,很快答道:“多谢公主挂念,萧某一切安好,那位女娘我给了她一枚护身符,如今应该是相安无事。”
“嗯。”泠玉应声,“那便好,那便好。”
呼呼,他们古代人真的好会说话,嗯。不愧是男主,能够想得那么周全。
“世子…”
几乎是同时,萧潋也开口道:“公主昨夜没休息好…”
两人皆是一顿。
“公主您说。”萧潋忽然轻声笑了下,声色爽朗清澈,月弯眉眼令人心安。
泠玉眼睫一颤。
率先谦让的动作很让一旁的容晴满意,泠玉微微眨眼,默默在心底叹了一口气,道:
“世子。”她停顿一瞬,“不妨在寺中多待两天再走?”
“御医说你蝼毒刚解,还是多休息些时日好些。”
语气很温和,像春风扑面。
萧潋一时没吭出声,倒是一旁的崔浊听得眼皮一跳!
昭宁公主好好!喜欢!
“咳。”萧潋瞧出一旁人的脸庞变化,轻咳一声。
“世子觉得如何?”泠玉又问,怀里的猫忽然猛地动一下,似要跳出来,泠玉眼皮一跳,怕它抓伤了面前的萧潋,正要拦下去——
“找、到、了。”
耳畔,颓然传来一声清脆,带着如雨泠泠的银铃。
泠玉猝然一顿,身旁的三人亦是有些错愕。
“公主?”
陆戚南却是很自然地走过来,眉宇飞扬,见到萧潋两人的一瞬都未掀起一瞬波澜,“公主,可是陆某打搅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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