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下旬,港城似乎已经提前进入夏天,城内河渠两边的垂柳郁郁青青。
这里是隶属于枫海市的一座沿海小城,占地面积很小,三步一熟人。在不堵车的情况下,开车十分钟就可以绕全城一圈。
今天刚结束了连续一周的阴雨天气,大街小巷都热热闹闹的,打牌下棋的,逛街买菜的,锻炼身体的…
只有初夏家里安安静静,屋里气氛降到了冰点。
“啪!”
清脆的巴掌声打在初夏脸上,她倔强的侧过脸,眼眶红红的瞪着初庆宏。
脸上火燎火燎的痛,她忍住没哭。
“白眼狼!我们把你生下来就是让你用这种态度跟我们说话的?你爸妈年纪还没大呢就求不了你一点事了是不是?” 初庆宏恶狠狠的指着她,脸上的青筋暴起,话里话外都是指责。
反正说什么都会被骂回来,初夏干脆一言不发。
徐秀玲见父女俩态度都很强硬,想着硬的不行便来软的,她走上前,脸上挂出不自然的笑,“夏夏,你怎么就不愿意跟我们走呢?你小时候不在我们身边,你现在长大了,爸爸妈妈想多陪陪你也不行吗?你奶奶现在也不在了,你自己待家里干嘛呢?你弟弟现在上学正需要钱,妈都打听好了,你李叔叔厂里现在……”
初夏听笑了,人在无语的时候都会被气笑,她今天懂了。
“你们不走是吧?我走。”
她扔下一句话后进了房间,随便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和日用品塞进行李箱。
“让她走!就当没生过她!”
初庆宏的话隔着正厅传到初夏耳朵里,她透过电动车后视镜看到了徐秀玲朝她翻的白眼。
刚才打在脸上的那巴掌现在更痛了。
她应该早就习惯了,可还是很难过。
奶奶不在了,这个世界上只有姥姥是真的爱她了,她要去找姥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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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没多远,太阳已经被黑云重新遮盖住。
没多久,密集的雨点落下,打湿了初夏的头发。她把车子靠边停下,翻了翻包里,没带伞。
鼻子一酸,再次把眼泪憋了回去。
初夏在想,如果这时候谁给她撑把伞,她就宣布这个人是世界上第二爱她的人。
想到这里,她最终没忍住哭了出来。雨也慢慢变大,掺着眼泪往下流,她嗤笑自己是青春疼痛文学女主角。
她擦了眼泪,重新拧动车把。
幸好离姥姥家不远,初夏加快了车速,她安慰自己到了姥姥家一定要喝一碗热腾腾的鱼丸汤。
结果心情刚好起来一秒,随着拐角处一个急刹车,初夏连人带车翻倒了。
嘶——
她坐在地上捂着膝盖,火辣辣的疼,破了一块皮。
想到刚刚好像撞到了人,顾不上腿上的伤,连人都没看清她就开始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不看不知道,一看傻眼了…
港城一步三熟人是真的!
少年站在她面前,一身黑衣,个子很高,初夏抬头,他正垂眸看着她,眼神平静像晴日里的湖水,在吵闹的雨声里被衬的更为特别。
见她浑身湿透,他把手里的伞向她倾斜。
“没事吧?” 他问。
初夏对上他的眼睛,那张脸她熟悉的不能再熟了。
这人她认识,是她高中喜欢了三年、只说过一句话的人,江浔。
如果不是那件事,最后一年她应该会和他表白。
回过神后,她看着满地的行李和自己湿哒哒的衣服,想不到重逢是这么狼狈的时候。
“没、没事。” 她站起来捡起箱子重新放好,不敢再看他。
“伞给你吧。”
听到江浔这样说,初夏加快了手里的动作,拧动车钥匙遛的极快,“真的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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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姥姥家后,初夏把车停好,看了一圈都没看见姥姥她人。
“姥姥!姥姥——”
听到她的声音,沈玉春放下手里的活儿从楼顶下来,“夏夏回来了!”
见初夏一身的泥水和脸上的红肿,她又着急又心疼,“夏夏,这么大的雨你怎么回来了?哎哟这身上怎么弄的啊?是谁欺负你了吗这?冷不冷啊?”
沈玉春摸着她脸时,她扑进她怀里哭的很大声。
沈玉春大概知道原因了,她没再问,轻轻拍着初夏的背,“不想住家里就住姥姥这儿,有姥姥在,我看谁还敢欺负我们夏夏!”
她就知道,姥姥最爱她。
初夏洗了个热水澡,换了套干净睡衣。
她揉搓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看到姥姥已经给她煮好了一碗热汤放在桌上。她放下毛巾抱起碗,汤里的热气传到手心,好暖和。
雨也停了,太阳又出来了,初夏吐槽着港城神经病的天气。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卧室的桌上,衬的桌上铺着的那层老旧报纸更加泛黄。
她坐在床上边喝汤边给时洛发微信:
【知道我今天碰见谁了吗!!】
时洛: 【江浔?】
初夏: 【?你就这样轻而易举的猜到了???】
时洛: 【也就只有他能让你有这个反应[白眼.jpg]】
也是,只有江浔才会让她这个反应。
见初夏没再回复,时洛开始觉得不对劲儿,她马上一口气连发几条:
【别告诉我真是他??!】
【怎么回事儿啊?在哪儿碰到的?】
【他不是出国留学了吗怎么又回港城了??哦对,算起来好像是毕业了。】
初夏: 【我也不知道[摊手.jpg]】
时洛: 【那你这时隔四年再次碰到暗恋对象……除了反应大点儿,就没点其他想法?】
初夏: 【纠正一下,是前暗恋对象,前!】
洛阳: 【好好好,前~】
_
初夏第一次遇见江浔是七年前的一天傍晚,那天江浔穿着一身干净的白校服在和三个校外混混打架。
寡不敌众,江浔白衣服上的血迹尤为明显。
初夏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有点儿不知所措,回过神后,她举着手机大喊了一句: “我报警了!”
那三人听见后遛的很快。
江浔捡起地上的书包,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或许是因为隔得有点远,初夏看不清他的眼神,只注意到了他嘴角的伤口。
她很担心,他一定很疼。
江浔对她说了句谢谢,很轻的两个字,通过风吹到耳边已经快听不见。
她看见他拿着两张皱巴巴的零钱走进了身后的便利店把钱给了那个煎饼摊摊主。
那个摊主初夏也认识,是位聋哑人,他用手语不停的对江浔道谢。
“诶——”
初夏攥着从书包里拿出的创可贴,她想要叫住他,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第二天,她听奶奶说东民街那家煎饼摊摊主昨天被几个混混用□□骗了,后来听说还是一中的一个学生把钱抢了回来…
是他吧?
再见江浔,是在几天后在操场上举行的开学典礼。
那天太阳异常毒辣,初夏和其他人一样低头避着太阳的暴晒,无聊的摆弄着地上的杂草。
这次大会没有又长又无聊的领导发言,学生代表发言环节被提到了前边。
“各位领导各位老师同学,大家好,我是高一一班的江浔,很荣幸作为此次高一年级新生代表上台发言…”
初夏猛的抬头,她记得这个声音,是那天在巷子里遇见的人。
江浔?他叫江浔。
“听说今年高一的年级第一是近几年以来成绩最好的,五门单科成绩年纪第一……” 身边都在议论。
自那天后,江浔就住进了初夏的日记本:
[那天他很勇敢,一个人打倒了三个人,本来想给他创可贴的,不知道怎么的腿就像被定住了一样…]
[他很优秀,是年纪第一,人也很好,虽然没和他说过话,想和他说一句话,想和他做好朋友]
[今天在水房看到他了,他一个人在排队,感觉他不太爱笑,不知道是性格原因还是他真的不开心,他好像没什么朋友,总是独来独往,那他不开心的时候也一个人待着吗?]
……
刚开始只是记录,后来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变成了喜欢。
他们三年没同过班,她也三年没主动和他说过一句话。
除了那天的那句“谢谢”。
“你可真能忍,换做是我,情书早就塞他桌子里了,诶你知道他每天抽屉里都有多少情书多少零食吗?本来你就和他不在一个班,光地理位置上就不占优势…” 时洛经常喋喋不休的出主意,她不知道为什么初夏一步也不迈出去。
“不行,” 初夏说,“他不会喜欢这个时候的我。”
她看电视剧里的女主角在上了大学后都会脱胎换骨,她也想那样,想变得更漂亮很优秀的走到江浔面前。
高考前一个月,日记本写满了,她握着厚厚的书页,想给自己的感情画一个句号。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这个句号是开始。
她想和江浔正式成为朋友,那种可以随时随地说话聊天的朋友。
如果有可能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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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体育课,初夏生理期肚子疼,和老师请了假待在教室休息。
她拿着日记本去了走廊,把本子放在太阳下晃了晃,厚厚的心事,阳光都照不透。
一班和六班的体育课是一起的,她站在廊柱旁边看着江浔打球。
想说的话太多了,她不知道该怎样去写好一封情书,看着手里的日记本,她想把它送给他。
他那样安静温柔的人,应该会把它看完吧?
想到这里,她笑了笑。
她找了一个大课间时间,江浔一般这个时候都会在教室做题。她拿着笔记本,鼓起勇气走向他的班级,每走一步心跳就会加重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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