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里游荡了将近两天的时间,安歌在街上见到最多的商铺就是卖芯片和营养药片的,偶尔也能看见一些卖飞行器的。
她这两天水米未进,嘴已经干得起皮,忍不住用力抿嘴,试图让嘴里分泌一些唾液,然后去舔嘴唇。
可是这没用,唾液被蒸发以后反而会带走更多的水分,反而更干。
她索性去撕嘴上的皮,裂开的地方疼的厉害,随即一股咸腥味流到她的嘴里……
刚开始她只觉得饿到胃疼,特别难受,饿久一点便没什么感觉了,只是浑身发软,连说话都费劲。
低血糖、脱水、过度疲劳让她的身体向她发出了严重抗议。
这时一个黑衣记者从小巷里钻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小姑娘,需要帮助吗?”
安歌此时对蓝星人还有着很强的戒备心,被他吓了一跳:“你想做什么?”
黑衣记者先是对安歌能听懂他的话感到惊讶,待看见她背上贴的芯片,便什么都明白了。
他还在想给安歌贴芯片的人会是谁?
现在遇上了他,无论那个人想利用安歌做什么,都做不成了……
黑衣记者走近几步,冲她挥了挥手:“小姑娘,你不要误会,我只是看你好像需要帮助,你遇到了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我会尽力帮你的。”
安歌闭着眼睛,用指肚揉太阳穴,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帮我,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人能帮我了……”
一时之间她还没办法接收自己到了蓝星这个事实,总觉感觉她所看见的一切都不真实,好像一眨眼的功夫就会消失,随即便从梦中惊醒。
黑衣记者道:“如果我真的帮到了你,你会相信我吗?”
她不答反问:“你不怕我吗?你为什么不和其他人一样离我远远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蓝星人不喜欢跟陌生人打交道罢了。”
“我才不相信你!你们都把我当怪物,你们说的话我一句也不要信!”
安歌扭头要走,却感到眼前发黑,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
黑衣记者上前扶她:“你都这样了,还逞强!”
他看出安歌这是低血糖的反应,于是从兜里拿出几片营养片给她:“给,快吃吧!”
安歌拒绝道:“你该不是想用这个东西毒死我吧?”
黑衣记者面露不悦,随即又掏出一些营养片,当着安歌的面吃了下去。
安歌还是不肯接受:“药片有什么好吃的?还有别的东西吗?”
黑衣记者道:“蓝星上现在没有别的食物,我们都是吃营养药片的。”
“天天只是吃这个,你们受得了吗?”
他觉得安歌的话问得奇怪:“为什么受不了?喜欢什么食物的滋味就将营养药片做成什么味道的,还节省了烹饪的时间,有什么不好?”
安歌扶额,她虽然还没尝过蓝星人的营养药片,可她总觉得这样会牺牲不少享受美食的乐趣。
任何事情都是有得必有失,利弊共存,这样才能维持事物的平衡,即使是在科技高度发达的蓝星,也没有办法打破这种平衡。
黑衣记者问她:“你怎么还不吃,是有什么顾虑吗?”
其实并非安歌不想吃,而是她渴的厉害,根本吃不下:“我想喝水。”
他眼睛一亮:“这好办,走,我带你去。”
安歌却还是不愿跟他去:“其实,不是喝水的问题。我想回家,你有办法送我回家吗?”
黑衣记者突然有点同情她了,可是想发财的心已经超过了同情她的心:“我也可以帮你,你跟我走,我先找个地方给你住。正好我有个同事的亲戚在航天公司工作,我跟他说一声,下次科考队去地球的时候,就让你一起去,到时候你就可以回家了。”
安歌大喜过望:“真的?”
“要是我骗你,你不也可以随时离开吗?”
她目前没有别的选择,只能选择赌一把,因为太想离开这里导致她的大脑丧失了部分判断力。
安歌情绪有些激动:“好,我就信你一次,你要是真的能帮我回家,我这一辈子都会感激你的,要我怎么报答你都可以。”
黑衣记者看向她手中的营养药片:“那你先把这个吃了,你得好好活下去,才有希望回家啊。”
“嗯!”
安歌连嚼都没有嚼,将那几片营养药片直接吞了下去,然后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显然,黑衣记者给她吃的营养药片里被注射了迷药,而他自己是提前吃过解药的。
他望着昏倒在地的安歌,得意的想:原始人就是原始人,还真是好骗。
就在黑衣记者将安歌抱起来准备带走的时候,动物园园长派来的工作人员也赶到了这里,不敢相信的望着他怀中的安歌。
当时园长跟他说这件事,叫他来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谁在恶作剧呢,没想到是真的。
随后,两人一起将安歌带回了动物园。
等安歌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睡在床上,所处的房间布置的很像她在地球上的家,只不过窗户特别大,而且是那种占据了整面墙的落地“窗”。
她只觉得松了一口气,原来有关蓝星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梦,这么离奇的故事又怎会真实发生?
可是她很快就发现她想错了,因为她看见窗外围满了来“参观”她的怪人。这些怪人的样子就和她“梦中”的蓝星人一模一样。
怎么还不醒呢,就算是噩梦,也该醒了吧……
除非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
一万年很短,短到转瞬即逝;一万年很长,长到世界更替。
变化是唯一永恒不变的,所有的事物都会随时间而改变,如果有什么东西还没有变过,只是因为它存在的时间还不够长而已。
某些时间无法改变的东西,最终只会被时间杀死……
就好比一个音乐家,音乐是他的梦想,可无论他对音乐的感情有多深厚,也只能到他生命的尽头为止,又或者说,音乐就是他的生命。
过去的地球,真的经历了一场“世界末日”吗?也许,当所有记忆都不存在的时候,才是真正的“末日”!
末日是什么?就是一切都不存在了,连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留下,曾经是否存在过已经没有任何区别。记忆是最好的“存在过的痕迹”,所以只要还有记忆,便不能称为真正的末日。
安歌想,如果没有那些记忆,她就可以理所当然的在蓝星上生活下去,也不至于那么痛苦。
可是若是失去了过去的记忆,她还剩下什么呢——似乎什么也不剩。
一万年,很漫长吗?
没有记忆能够穿透它,不如遗忘吧……
忘了哭,也不再笑,唯有沉默,长久的沉默……
DNA分子双螺旋结构与过去的经历共同造就了现在的你,没有过去的你,现在的你也就不存在,所以,忘记过去无异于自杀……
没有记忆,“安歌”这个人也就不存在了,直接就死了,只留下一副被抽去灵魂的“全新躯壳”,哪怕这副躯壳的模样和行为都不变,她也不是安歌。
记忆和对故乡的思念是她现在唯一剩下的东西,也是她最宝贵的东西,拿什么也不换。
不出黑衣记者所料:安歌的到来,让C市动物园里的人流量激增,是之前的十几倍。
即使这样,还有很多的人根本抢不到票,C市动物园因媒体的报道一夜之间爆红网络,成了人们关注的焦点。
虽然现在蓝星人大脑中装的芯片里,是有关于地球的部分信息资料的(已知的这些都是科研人员的成果),可毕竟没见过活的地球人,都想来看个稀奇。
安歌的“房门”外挂着一块简介牌,上面写着:“地球人,起源于500万年前,于公元2060年因克斯拉病毒几近灭绝。地球人以五谷、肉类、蔬菜瓜果为食,宜居环境的温度为25℃左右。地球人四肢发达,脑容量较现代人偏小,智力相当于八岁孩童的水平,晚期的地球人能制造和使用一些低等的电子产品。地球人习惯夜伏昼出,十分勤劳,将大量的时间用于从事简单且机械化的工作或者学习基础知识……”
园长把安歌“引进”动物园,就是指望能够靠她“招财进宝”,所以一直好吃好喝伺候着她,不敢有丝毫怠慢。
虽然吃穿不愁,可是被关在这个黄金打造的“监狱”里,安歌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她甚至完全体会不到作为一个人的尊严……
安歌隔着透明的窗户,看着外面围满了来参观她的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虽然这些人或许没有恶意,但是在安歌眼中,他们个个面目狰狞。
她痴痴的望着窗外的人,眸中竟然蓄满了泪水,沿着她的脸颊滚落。
这种特殊材质做的窗户不会隔绝声音,所以安歌能听见游客议论她的话。
园区宣传的时候肯定是告诉过游客,她会说话的,可是安歌自从被关在这里之后,就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无论游客怎么挑逗甚至挑衅,她始终也没开过口。
时间一长,安歌几乎都快忘了自己会说话这件事。
她不想搭理这些特意来看她的人,所以就故意经常在床上躺着,睡不着也闭着眼睛躺在那。
这样子会让游客扫兴,所以后来园区就给她的床上通了电,一天只有晚上那几个小时给她断电,算是强迫安歌和游客互动。
透明的窗户将安歌和前来参观她的蓝星人隔绝开来,保护蓝星人的同时也保护了安歌。
说来好笑,它是为安歌而建的,可却是因为蓝星人的好奇心而存在的。
修建窗户看似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可修好这将原始和文明隔绝开来的无形屏障,却用了整整一万年的时间……
只不知,要打破这面屏障,又需要多长的时间呢?
安歌找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她想,她可能永远也融入不了窗外的人。
另一边,自安歌从全博士的实验室跑出去以后,他一直在苦苦追寻安歌的下落,一边着急一边后悔当初没有强留下安歌,就算是她受伤他也顾不得。
他要找安歌也已经不全是为了做研究,还因为一种责任感。
安歌是从他的实验室里跑出去的,万一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之前他用仪器找安歌的指纹,一路找到了市中心,可是线索却在某个地方中断了,她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直到今天,他上网的时候看见一篇报道,标题是《近日,本市惊现原始人…》......
蓝星人有属于自己的语言,和地球人的语言不一样。因为安歌身上贴了芯片,所以能够和蓝星人交流。
为了方便读者记忆,书中提到的蓝星人的名字,是蓝星语的发音译成的汉语名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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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无形的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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