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一瞬间，摩托与头顶的星空一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铁皮天花板。
突然，一道红光掠过视野，金凌霄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左臂被猛地一扯，整个人向后退了三四步，最后在阴影处踉跄着勉强站稳。
他平住呼吸，回头看见周坠云眼里满是惊恐。金凌霄有些错愕道：“怎么了？”
“刚刚，就在你身前……”周坠云的声音颤抖，显然是受到了惊吓，他努力挤出每一个字，“有个机器人。突然出现的，头上亮着红色警示灯，与原点的机器守卫一个型号。”
金凌霄默默点头，对他的及时救助表示肯定。但当他回首时，却发现他们所处的场景已然大变样。
白色大灯照亮一寸寸隔间，无数物资箱包堆在角落。墙边靠有一张办公桌，几张文件随意撒落在桌面。
——兵工厂内部办公室。
刚刚周坠云就是把他从门的方向拽过来的，想必两人原本站在了走廊位置，目前缩在书架后的阴影里，铁架泛着冷飕飕的光。
骑摩托时没有触发副本，脚一落地才触发，这种触发方式有够严谨。
但是金凌霄没有心思去吐槽了，他一边挪步至书架旁，借着铁架掩护向门外看去，一边压低声音称赞周坠云：“瞧你反应速度比我还快，之前被踹的时候怎么没提前躲开？”
“就是被踹了那一脚后，才对红光产生条件反射了而已。”周坠云苦笑，扭头见金凌霄的眉头紧锁，眼里还有些许狐疑。他想开口问怎么了，却被金凌霄拉住走向门口。
周坠云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他两手推搡着，嘴里还振振有词：“大佬，我刚刚也算救了你吧，你这就要把我推出去送死了吗？”
但他的力气显然不如金凌霄，一个不注意就被钻了空子。周坠云双手扶着门框站好，他还没来得及继续感慨世态炎凉，目光就被前方的景象牢牢定住了。
“不是……这……”周坠云难以置信地望着空无一人的走廊，本应该有机器人的踪迹，现在却什么都没有。
走廊外无数接线口暴露在外，眼前兵工厂跟普通工厂车间丝毫没有共同之处，若说是太空站内景都不为过。一颗一颗昏暗的灯照亮一节节对接站组成般的走廊。
无一丝活物气息，阴冷的氛围直刺激头皮，他不禁看呆了。直到一只白得过分的手放在肩上，周坠云才如临大敌般浑身抖了一下，嘴中发出一声惊叫。
“冷静点，是我。”金凌霄放下手，准备将周坠云拉向自己。但还没等他动手，周坠云已经自己靠了过来，慌不择路地解释：“你信我，刚刚真的有个机器人，他还红温了！”
“我信，你先别慌。”金凌霄三言两句安抚完他后，随手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轻松地将它丢出去，书页在空中划过半道弧线。
至于为什么是半个弧线，是因为书在接触门框交界点时突然原地消失，只来得及划半弧。
半秒后、一秒后，没有听见任何物体落地的声音。
“书呢？”周坠云沉默两秒，看向那原本应该落下一本名为《你的礼仪价值百万》的黑金皮书的地面。
走廊的银白色瓷砖地面依旧淡淡反着光，仿佛刚刚被扔出去的不是书，是空气。
金凌霄向后退了一步，他的手撑着办公桌，正对大门，伸出一根修长的食指点了点门外，“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我们看不到外面的一系列景象，外面跟我们这里是完全错位的空间。”
“那二呢？”周坠云关切发问。
“不清楚，不过马上就知道了。”金凌霄笑笑，开玩笑般摆摆手，忽略周坠云倏然愣住的神色，起身上前谨慎地向门外探出一只手指。
指尖直指几百米外的走廊尽头——工厂大门。
半截指节踏出门的瞬间消匿不见，金凌霄的面色不太好看。
“感觉怎么样？”周坠云非常专注地盯着他的手。
凭空消失一截的手指笔直地伸着，诡异无比。
“不太好，我的手指好像断了。”金凌霄脸色苍白，嘴唇抿得紧紧的。
“我靠！！”周坠云吓得想把他的手拽回来，又怕到时候血流不止，顿时手足无措，急得脸色比“手指断了”的金凌霄还白。
还没等他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金凌霄慢悠悠把完好无损的手指拢了回来，不假思索地揽上他的肩，揶揄道：“好啦，骗你的。应该是第二种可能，外面跟里面依旧同处一间房，只不过我们看不见他们而已。”说完拍拍他的肩，有点疑惑，“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周坠云还沉溺在他骗了自己的玩笑里，一时间不知该做何表示，本着大佬愿意与自己组队的原则，他硬着头皮严肃地说下去：“大佬，你不能再这样吓人了，这些副本掌管生杀予夺大权，我真的会以为你出事的。”
他的表情十分真诚，一番凛然正气，连同语气都找不出一丝违和的地方。
金凌霄点点头，努力适应陌生人如此关心自己、甚至能称得上献殷勤般的行为，接着他分析道：“言归正传。这种小副本里应该都有要完成的目标，但如果要完成主线任务，必须得从兵工厂出去。而方才我的食指伸出去再拿进来时没有感到丝毫不适，似乎只是视觉阻塞。”
“像单向透视玻璃？那外面的机器人看得到我们吗？”周坠云说完，脸色发黑。他想打自己一嘴巴子——这什么问题？如果外面机器人能看得见他们，他们现在已经成两具尸体了。
但出乎意料的，金凌霄抬起头，急切地拍了拍他的肩：“好问题。”
“啊？”周坠云错愕，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前一秒被自己推翻的结论下一秒被人肯定了，他的心里百感交集。
“等我。”
话音刚落，金凌霄就整个人从门内钻了出去！
“！！！”周坠云甚至来不及反应，整颗心就倏然吊在了半空。
大佬出去留着他一个人，回顾空荡荡的无人间，周坠云吞咽了一下口水，为了不给团队拖后腿，他凭着玩网游的本能在屋子里搜索“物资”。
金凌霄钻出门后，没有丝毫缓冲时间，五六个体型魁梧的机器人便映入眼帘，狰狞的四方形眼立刻将头扭来看他，凶相毕露，眼中红光乍现。
金凌霄凭借体格优势，飞身穿过了三个亮着红色警示灯的机器人，脚下一蹬，踩在踏板上，如同一条灵活的鱼一样钻进错综复杂的走廊。
奔走的间隙，他还不忘回头望一眼。办公室内周坠云好端端站着，脸上的担忧还未散。
这一幕证实了周坠云的想法——办公室的人看不见外面，但外面的人能看见里面。
金凌霄心里疑惑，为什么这些机器人明明能看见办公室内的活人，却不来绞杀。
思考间，他凭着感觉快速跨过一个箱体。
还没等他再走几步，眼角余光瞥见几块蓝光闪过，周遭环境在那一瞬间改变，耳边充斥的警报声戛然而止，只剩下金凌霄的心脏在胸腔中鼓动的震响。
在一片死寂内，金凌霄的身形骤然停下，他大口喘息着，睁大眼仔细观察。
他惊愕地发现，竟是在他没回过神时，身边的所有机器人、包括敞开门的办公室里的周坠云，都再次全部消失不见！
此刻他所在的地方不是办公室，而是走廊的一处箱体。这里的陈设与走廊其他地方一般无二，四棱形的不规则墙面反射着头顶的白光。
金凌霄沉默了几秒，他的手一寸寸捋过光滑的墙面。在两节箱体交界点，他迟疑地伸出去，谨慎对比两处墙壁，发现它们并无不同。
他迈出去，离开这节箱体，瞬间步入机器人红温的警示灯下。
恐惧是无可避免的，金凌霄被红光和突兀的声音吓了一激灵。在不足一秒反应时间内，他的身体本能做出了反应，迅速缩了回去，那群构成威胁的机器人再次消失不见。
金凌霄可以确定，现在自己待的地方暂时是安全的。
但这处安全屋般的箱体走廊跟办公室的相似处在哪？
“实践是知识的母亲，知识是生活的明灯。”金凌霄面无表情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继续钻进四面八方的走廊。
与他猜想的一样，这种保护型空间毫无规则可言。他能想到的东南西北方向规则、稳定数字周期都不适用，安全空间出现得随意无比。
由于脑内进行着头脑风暴，金凌霄在试探期间差点与红温的机器人拳头撞上。他甩甩头，有些不耐烦了。
也不知哪来的自信，在机器人迎面走来的瞬间，金凌霄果断蹲下抓住一个魁梧的机器腿，蹬上跳至他的肩膀，“兄弟，借个力！”
机器人办公室内的《你的礼仪价值百万》不是摆设，机器人将礼仪的细节和精髓表现得淋漓尽致，哪怕此刻金凌霄都攀上了他的头，机器人嘴里依然说着完美的机械语言：“好的，您随意。”
机器人的身高直逼天花板，爬至高处的金凌霄差点被头上的微黄色灯光晃瞎眼。他眯起眼，好像明白了什么，转头忽略眼前对着他红温的机器人，把之前自己待过的安全屋一一审视一遍。
脑内计划快速制定好，他的视线转向一节从未踏足的箱体，心下一沉。
金凌霄一脚蹬着机器人的肩，啪的一下落地。
被踢中的机器人恼羞成怒，怒吼着挥着拳一掌向他袭来，而金凌霄瞅准时机，眼中寒光闪过，向前一扑躲开，然后半跪半爬到一处箱体内。
皮肤隔着薄衣衫贴至地面，冰冷的触觉钻进脑袋，不等适应，金凌霄拼了命地钻进去贴着墙壁，紧紧闭上眼。
如他想的一样，疼痛没有来临。
所有红色警示灯，连同机械的怒吼，消失无踪。
金凌霄慢慢喘息着，额头处一滴汗水顺着白皙的脖颈，沿着弧度滑了下来。他拿出刚才在办公室顺来的一根黑色马克笔，在地上画出一幅简易的地图。
他的瞳孔中流露出坚毅的光芒，锐利如刀。
——找到规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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