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共犯。”
整个太极殿,只剩下他低沉而愉悦的笑声,和阿芜骤然停滞的心跳。苏容与的笑声在空旷死寂的大殿里回荡,带着一种令人齿冷的愉悦和满足。那笑声撞在冰冷的金砖地上,又反弹起来,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激起一阵寒栗。
阿芜,或者说,现在的太子妃,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指尖被苏容与吻过的地方,像是被烙铁烫过,残留着一种奇异又危险的触感,顺着血脉直抵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九十九次刺杀……每一次都差之毫厘……不是她技艺不精,也不是他运气太好,而是他……他一直在看着她?像驯养一只不听话的兽,看着她一次次亮出爪牙,又一次次被他“恰好”制住?他早就知道她的任务?甚至……在利用她?
洛清音是谁?
她自己又是谁?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远比任务失败、系统消失更让她感到心悸和一种被彻底看穿、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绝望。
太子的脸色已经从惨白转为铁青,他指着苏容与,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愤怒而扭曲:“苏容与!你……你胡言乱语!你们……你们是一伙的!弑君!你们是弑君逆贼!”
苏容与终于舍得将目光从阿芜脸上移开,轻飘飘地瞥向太子,那眼神里没有丝毫敬意,只有毫不掩饰的轻蔑。
“太子殿下,”他慢条斯理地开口,染血的重剑随意地杵在地上,支撑着他挺拔却透着慵懒杀意的身躯,“陛下突发恶疾,药石罔效,不幸驾崩。臣闻讯心急如焚,特来护驾,可惜……晚了一步。”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龙榻上已然气绝的老皇帝,又落回太子那张惊惶失措的脸上,“至于太子妃……她方才受惊过度,言行无状,殿下难道要当真?”
他三言两语,便将一场惊心动魄的弑君大案,定性为“突发恶疾”,将他自己的持剑闯宫,说成是“护驾”,而阿芜那明确的弑君举动和“合作愉快”的宣言,则成了“受惊过度,言行无状”。
“你……你颠倒黑白!”太子气得浑身发抖,环顾四周那些噤若寒蝉的侍卫,“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给本宫拿下这个逆贼!”
然而,侍卫们面面相觑,握刀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却无一人敢动。镇国公世子苏容与,年少掌军,权倾朝野,其麾下玄甲军更是骁勇善战,此刻恐怕已控制了宫禁。老皇帝已死,太子……看起来并不可靠。局势未明,谁敢轻举妄动?
苏容与嗤笑一声,不再理会色厉内荏的太子,重新看向阿芜。他伸出手,不是去碰她的手,而是拂开了她额前一缕微乱的发丝,动作堪称温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吓到了?”他低声问,眸色深沉,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暗流,“别怕,阿妩。游戏才刚刚开始。”
他的指尖冰凉,触到她的皮肤,激起一阵战栗。阿芜猛地回过神,眼底的震惊和迷茫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锐利和重新燃起的、不屈的野心。
她明白了。从一开始,她就落入了苏容与精心编织的网中。所谓的攻略任务,或许根本就是他计划的一部分,或者是被他巧妙利用的一环。他看着她挣扎,看着她失败,看着她另辟蹊径,甚至……默许并推动了她毒杀皇帝的行动。
“游戏?”阿芜轻轻重复,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般的沙哑,却又异常冷静,“世子爷的游戏,代价未免太大了。”
苏容与笑了,这次是真正开怀的笑,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愉悦:“不大,怎么配得上你?”他凑近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那九十九次,你每一次靠近我,刀刃贴着我心跳的感觉,都让我……兴奋不已。”
“阿妩,我们才是同类。”
同类。这两个字像淬了毒的针,刺入阿芜的心底。她想起自己为了任务不择手段,想起自己毫不犹豫地毒杀皇帝,想起自己对权力的渴望……是啊,他们或许真是同类,在野心和疯狂的泥沼中相互凝视的怪物。
太子在一旁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低语,看着苏容与对阿芜那近乎占有的姿态,终于彻底崩溃:“你们……你们这对狗男女!本宫要……”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苏容与身后的玄甲亲兵,已经无声无息地上前,冰冷的刀锋架在了太子的脖颈上。
“太子殿下悲痛过度,精神恍惚,”苏容与语气平淡地吩咐,“扶殿下下去休息,好生‘照料’。”
“是!”亲兵领命,毫不客气地将试图挣扎叫骂的太子拖了下去,声音迅速消失在殿外。
大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一具逐渐冰冷的帝王尸体,和满殿狼藉的沉默。
苏容与转过身,面向空旷的大殿,仿佛在欣赏自己的杰作。然后,他回头,向阿芜伸出手。
他的手骨节分明,沾染着尚未干涸的血迹,却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走吧,我的共犯,”他看着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势在必得,“该去收拾残局了。这万里江山,染血的龙椅……从今往后,有你一份。”
阿芜看着那只手,又抬头看向苏容与那双深不见底、映着烛火和她身影的眸子。系统消失了,任务失败了,她以为自己走上了另一条孤注一掷的绝路。却没想到,绝路的尽头,等着她的,是这个她曾九十九次试图杀死,却也阴差阳错将她“培养”成如今模样的男人,向他伸出的、通往权力巅峰的……邀请函。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和香气,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又无比清醒的味道。
她没有立刻去握他的手,而是弯腰,捡起了地上那支跌落在地、沾染了尘土的乌木簪。她仔细地用袖口擦去簪尾的灰尘和一点不易察觉的蓝芒,然后,稳稳地、重新簪回了自己的发间。
做完这一切,她才抬眼,迎上苏容与始终等待、并无不耐的目光,唇角缓缓勾起一个与他之前有几分相似的、带着冷冽和野心的弧度。
最终,她将自己冰凉的手,放入了那只染血、却无比温暖有力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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