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里，小天使正靠在树干上反思自己。
‘那个坐标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明明米迦勒给我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在我手里呆了几个小时就变到这里来了？’
他皱眉，猛地坐直身体，把自己脑子里所有关于坐标的知识都搜刮了一遍，愣是想不出个所以然。
‘难不成，这次的坐标改变涉及到我的知识盲区？回头，我得去查查天堂新出版的书。’他冷笑一声，‘居然有我不知道的知识，有意思。’
叶善生悬在小天使旁边，心里也在想事。
他抬头望天，天上的星星那么明亮。他用一根线将它们连在一起，组成爸爸妈妈的模样。
他顿时想哭，脑子里想起某首儿歌，哽咽着唱出来。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他现在才有自己已经死亡的实感。
在这里，没有讨厌的人，没有饱含负能量的骂声，他终于能褪去层层包裹心灵的立体防御机制，直面鲜血淋漓的自己。
‘我讨厌这里，我想爸爸妈妈。’
他蜷缩着，那些曾被负面回忆覆盖掉的正面回忆正散发着光芒，从记忆之海中一个个浮现出来。
他想到爸爸妈妈的笑容，想到三个人手牵着手，一起去附近的公园玩；想到爸爸拿出漂亮树叶的那一幕，想到妈妈抚摸他的脸的手心温度；心又感到温暖。
如果现在有人站在他面前，问他：“再来一次，你还会不会踩那块青苔？”
他会坚定地选择：“不。”
他开始想象自己莫名其妙复活，回到爸爸妈妈身边的生活。
他的内心充满希望激荡：等我回去，我一定要好好学习，珍惜生命，还有和爸爸妈妈在一起的每一天！
‘可是，我一回去，不可避免地又要见到小胖墩……’思及此，他低下头，内心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破碎，只剩下悲伤的空洞。
‘我能面对小胖墩而镇定自若，不再想死亡的事吗？’他自嘲地笑一声，松开抱住膝盖的双臂，张开，平躺下去，‘呵呵，我大概率做不到。’
想到爸爸妈妈，他就想活。
想到那压抑的环境，他又觉得不活也是一种仁慈。
‘果然还是因为我太软弱了吧？’
“哈，哈哈哈。”他用手臂遮盖眼睛，彻底笑出声。
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滑下，却因为能量浓度过低，在半空中就消散了。
“咕，咕。”猫头鹰的叫声响起，在宁静的夜里格外抓人耳朵。
“睡觉！”小天使“噌”一下站起来，从兜兜里掏出一枚胸针，往里面注入一点点能量。
胸针上的宝石纹路“睁开眼睛”，一个空洞出现在小天使面前。
这是米迦勒十年前送给他的出差礼物。
别的天使出差，要么睡在云朵里，要么睡在半空中，要么不睡觉。
只有他，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在没有风雨侵扰的小小空间里。
终于不用熬夜整理死者信息，也不用被迫去开那该死的会，他讨厌开会。
因为会上讲的大部分都是一些假大空的东西，他认为这简直就是在浪费他的生命。
而且因为他现在阶级比较低，拿到的工资也低。
一想到他拿着那么点工资，干那么多活，还要浪费时间开会，真是气得想把开会桌子掀了。
现在好啦，米迦勒让他带一个灵魂就可以休假。
‘多亏了米迦勒，要是没有他，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打心里感恩，同时秉承着“早睡早起身体好”的理念，转身招呼叶善生。
“叶善生，来睡觉，这些床上用品都是天堂产物，你也能用。”
“啊，好。”叶善生把扭到另一边去的脸扭回来，看向迪迪。
其实叶善生在空间打开时就看见里面的摆设，只是他想：这么私密的地方，迪迪就这么在我面前打开啦？算了，别看。
他扭开脸，因为要尊重小天使的**。
而且为了避免小天使说出让他难堪的话，他甚至打算主动跟小天使说要在外面将就一夜。
他看一眼小天使：这家伙在这方面，意外得还挺随和。
小天使先进洞，他再进洞。宝石“闭上眼睛”，洞口在他背后悄然合上。
小天使收起翅膀，趴在柔软的被子上，手四处乱摸，感受被子的丝滑：“啊——真舒服，感谢米迦勒。”
叶善生看着他，感觉“米迦勒”这个名字已经变成了他的口头禅。
‘从我们认识到现在，迪迪已经提过几次这个名字？三次，四次？’他记不清，但他知道，不少。
‘所以记挂一个人，就会总是提到对方。’叶善生看着小天使脸上幸福的表情，腹诽，‘看样子，你真的很喜欢米迦勒。’
迪迪用一块布盖住床头柜上的夜明珠，室内陷入黑暗。
叶善生爬到床上，摸索着平躺下来，双手一上一下放在肚子上。
小天使背对着他侧躺。
叶善生看着眼前的黑暗，脑子里却有一万种五颜六色想法，越想越清醒，根本睡不着。
他听到小天使翻来覆去的窸窣声。
‘你也没睡？’叶善生扭头，看向迪迪的脑袋应该在的位置，‘那我们来聊聊天吧。’
“迪迪。”他尝试小声呼唤小天使。
“啊，咋了。”小天使果然转过来，面对他。
“我感觉你性格挺好的，为什么会说自己没朋友呢？”叶善生问。
“哈，我才刚嘲讽完你‘好拿捏’，你这就忘啦？”
叶善生沉默，但他已经能想象到小天使脸上嘲弄的笑。
见叶善生不说话，小天使反而没了逗他的心思，认真解释起来。
“因为我跟他们只是同事关系。”
“我这个阶级的天使，工作经常调班，可能上个月管东区，下个月就管西区。身边的同事来来去去，好不容易混熟，一个调班，哦豁，一年都不可能再见到了。”
小天使就像讲一个故事一样，语调不知不觉变得温和。
“我很少跟同事寒暄，调班留下的时间又不够我对别人建立信任。久而久之，我自然就没有朋友咯。”
感情到了，小天使的手在空中自然比划，配合他说的话。
“而且我也不屑于跟他们交朋友。”
“因为对我来说，有米迦勒一个人就够了。至于那些同事，呵，说我毒舌也好，骂我孤僻也罢，我懒得伺候。”
“这样啊。”叶善生苦笑。
小天使好歹还有个知己，他连朋友都没有。
他想到自己刚转学没多久就被传谣言的经历，然后又升级成霸凌，老师也不管。
他就一直一个人，他好像也习惯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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