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救世

这段过往,无论以殷如的视角、还是城千舟的视角,展开都是一幅染血的凄怆画卷。

这场命运的玩笑,他们谁都没有走出来。

从说长不长的数十年岁月里穿过,鸯未眠睁眼,无话可说。

这种无话可说在他垂眼看到紧闭双目的戚鹤将时更实质化。

乌啼南还红着眼,鸯未眠手无力地垂在身侧,他艰难动了动手指,道:“乌前辈,当年相识,殷如说他不怪你。”

嗓子像是在大漠里扎过根,缺水缺得生疼。乌啼南动了动唇,问:“……殷如他,还好吗?”

她这些年一直不敢去找他,怕他过得不好,也怕他怪自己。

鸯未眠知道她的顾虑,也知道她的懦弱。过得好?他连魂都没了。

他心里不痛快,刚要开口,陵始就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目标明确,直奔鸯未眠,打断了他欲出之言:“鸯小友,帝君有请,且随我来。”

鸯未眠朝他颔首,看了乌啼南一眼,跟着出去了。

到外间,鸯未眠预备继续走,陵始却停下了步子。他投去疑惑的目光,道:“不是说帝君要见我?”

陵始朝他致歉,道:“其实帝君并非要见鸯小友,他先前与我等表过,殷如神使身死之事,不要透露给乌前辈。”

鸯未眠皱眉:“为何?”

话刚出口,他自觉不妥,改道:“她总得知道。况且殷如之死,她不完全无辜。”

他先识殷如,又以他的视角看了过去,对乌啼南,虽知她无大过,却仍不免迁怒。

“话虽如此说,但理是理,情是情,乌前辈至今未走出伤痛。近来恰逢不归作乱,她当年跳海时伤了根基,身体正不稳,若此时得知殷如之死,怕不好熬后面的日子。”

陵始在这个职位上,却不算能说会道之人,说服别人时总得费一番口舌。但今日算是撞了运,那句“理是理情是情”触动了一点鸯未眠,让他恍然醒悟:自己怎么就成了一个只知讲理不懂谈情的人了?

再一想,似乎是学了戚鹤将。

戚鹤将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他的情死在了哪里?

思绪万千,鸯未眠因这一句话觉得陵始说得在理,便轻轻点了头。

本准备了长篇大论要向鸯未眠倒的陵始在听到他轻声的“嗯”后还微微一愣,到嘴边马上就要吐出去的话硬是拐了个弯:“且乌……我说,那个,啊哈哈,知道了就对了哈哈哈……”

心里想着戚鹤将,鸯未眠并不怎么在意陵始后面又说了什么。他回头朝大门看了一眼,抬脚便走。

“你去哪?”

鸯未眠转过身来对陵始微一礼,道:“劳驾陵始前辈此番劝阻,只是我确有事要寻帝君,便先行告辞。”

陵始一笑,道:“那正好,我二人可以一道去,到了门外也不必劳驾旁人,我自去帮你通传便是。”

“劳驾。”

“小事!”

今日月窟是个难得的好天,风里跟着暖洋洋的日光,帝摘月站在窗边,伸手一抓,就像是抓住了明媚。

“昨日我来找你,你说忙,不见客。”落江堂移步无声,阴测测道,“你忙在哪呢?”

帝摘月闻他声已在自己身后咫尺,握着的手一松,向外如抛出了什么东西。他转身,刚要开口,陵始就从外边进来,对他行一礼,道:“帝君,鸯小友鸯未眠有事寻您。”

帝摘月扶他闭礼,转而对落江堂一抬下巴:“忙这不就来了?”

说着不给对方回话的机会,便瞬移去了前厅。

望着门的方向,陵始道:“我怎么觉着,帝君像是在躲着什么呢?”

落江堂也望着门,不答他话。

陵始也不觉得讨了个没趣,送音知会鸯未眠一声,便离开了这里。

鸯未眠刚回完陵始的话,双指从眉尾放下,面前的高台上便已站了一个人。他拱手,语气恭顺:“帝君。”

“不必多礼。”帝摘月道,“鸯小友为何事前来?”

“未眠有一疑惑,还请帝君解答。”鸯未眠道,“如山,是个什么地方?”

六山十八洲,如山乃六山之一。可没人知道上面有什么,没人去过。那里像是古籍中的禁地,不可踏足,然鸯未眠又对那里充满向往。

他梦中常常构建如山上的景象,无尽云海、幽然宁静,神佛受着缭绕香火,庇护一方。

可这些设想还没有找到一点证据,就听帝摘月重重叹了一口气。

他道:“那是个不祥之地。”

鸯未眠皱眉,问:“帝君何出此言?”

帝摘月从高台踱步而下,来到鸯未眠面前,问:“鸯小友可知,十八洲如何相分?”

“南边十四洲,最北为北凡,与极北四洲隔海相望,纤洲处极北最南。”

“不错。那鸯小友可知,极北最北为哪一洲?”

闻言,鸯未眠垂眸,略一思索,才答:“应是,镜洲?”

“不错。”帝摘月道,“极北四洲,西边从南至北依次为纤洲、沧洲、镜洲,在东边,悯洲东西不展,却纵横南北,从纤洲南一直连到了镜洲北。而如山,就在悯洲与纤洲交界之处。”

鸯未眠没听懂他的意思,道:“未眠愚钝,还请帝君解惑。”

“镜洲,是血煞之洲。”

传言镜洲只进不出,是个巨大的蛊盅。凡人、北神、凶兽、邪魔聚集在一起厮杀,杀到最后,活下来一个。

镜洲向来血流成河,没有生机,只有血,流不尽的血。

没人知道是为什么。

但人人都知道的是,镜洲不祥,又被称为“死无葬身之地”。

鸯未眠仍是不解:“这与如山又有何干系?”

接着他一转念,惊道:“莫非,镜洲里最终活下来的那个东西,去了如山?”

“你很聪明。”帝摘月这里没有再端着架子客套,“千百年来镜洲唯一的一个活物,于明和十八年逃了出来,去了如山。那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一个神佛。”

“神佛皆自凡人飞升而来,受香火供奉,莫说屠杀以求活路,便是功德稍不圆满,都成不了道,那东西如何能是神佛?”

“神佛,说破天,根源也是一介凡人。”帝摘月道,“人为求生,当然可以不择手段。何况落到那种境界,再多东西进去也只能活一个,杀生而已,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他这话里透露出的意思就是人不比神,鸯未眠不敢苟同,却也不敢反驳。他转移了话题:“那这样的人逃了出来,十八洲竟没有大乱?”

“他是趁着明和末年那段天地失色的时机从被撕裂了一道细口的结界里硬闯出来的,逃至如山时,已精疲力尽。”帝摘月道,“那时神佛仍在,从悯洲各处赶至如山,将他重新封印在了那里。”

话说到这里,鸯未眠心有所动,道:“所以,神佛之死,其实是为此?”

“正是。”帝摘月道,“当年我闻此惨案,心有余悸,待月窟诸事平定后又带着众神马不停蹄赶往如山,又落了两重封印。”

“那东西从镜洲杀出来,又是神佛,这些年虽无人亲自涉足如山,但想也知道,那会是个什么地方。”

鸯未眠眼皮一跳,直觉自己最终想问的问题不会得到让自己好受的答案。

如若以往,他会转身就走、逃避现实。但跟戚鹤将相处久了,把他“就算知道是刀也要撞上去反正不能痛死我”的故作无谓学了个十成十。

于是他问:“那请教帝君,外界的人为什么会与如山上的人沾上关系?”

“这……”帝摘月听他如此问,双眉一压,“若关系是仇敌倒也就罢了,说再大不过旧时恩怨。但若是亲者爱者,只怕此人,心怀不轨、罪行难书。”

“何以见得?”

“在封印如山的时候,我曾透过结界的缝隙远远望了一眼,满山只那曾经的神佛一人。他身负重伤又受众神封印,割破了手取血画阵。”

“那阵我在古籍上见过,逆天之术、改命之法,需以世间最毒最怨的诅咒为代价献祭。幸在他那时神力尽失才未造成大乱。但那阵法已经画成,一旦他得到神力,不仅要有毒咒成真,他还能改写命数,之后难保不会继续为祸人间。”

鸯未眠皱紧眉,不愿意相信:“可需要供养这样的阵,这毒咒恐怕非常人能立。且叫它实现,又谈何困难?”

“所以他需要一个人。”帝摘月道,“一个命途多舛、对世间充满恶意之人做他的盟友,以毒咒为祭。”

“可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轻易帮他?”

“事成之后,不仅他自己可以复神改命,那立咒之人也能改写命运。”

谈话到这里,帝摘月似品出了一丝不对劲,他狐疑地看向鸯未眠:“话说,鸯小友怎么会问起这些?”

鸯未眠心猛地一跳,面上丝毫不慌,道:“其实早便想问。那时在人间大梦,见六山火海,最属如山严重,生灵涂炭。”

闻言,帝摘月似是轻叹了一口气,却说了句:“鸯小友这双眼睛倒是漂亮。”

也不清楚他说的是颜色漂亮,还是能看见过往和死生的本事漂亮。

鸯未眠心事重重地离开了大殿,出门时,方才明媚的日光随着太阳跑到云雾后面,皆阴了下去,风里也掺了一丝凉意。

鸯未眠一身红衣皆挂着轻纱,在风里飘着,如残火余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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