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巫山夜雨弦中起

她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拉开这个门把手的人。

许鸢儿打开门,感觉自己眼前的人像是从远处突然闪现到这里一样。她感到自己被一股味道包裹,一种很熟悉的味道,古琴的味道。既有着木料沉稳雅致的清香,又暗含着几缕焚香品茗的雅香,混在一起,洗尽铅华。

许鸢儿猛地抬头看去,看到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和一双悲悯众生的眼睛,一副看春风不喜,看夏蝉不烦,看秋风不悲,看冬雪不叹的样子。

她欲开口说话,却先被那男子打断。“对不起,我们这里不欢迎你。”说完,推了许鸢儿一把,嘭得关上了门。留的她一人怔在原地。

不是!这什么人啊。什么都不说就把人赶走了。这分明写着是琴院,我又不是私闯民宅。他竟然还推我!他凭什么啊!愤怒,像暴风雨下的风铃,铃铃铃响着,在阵阵狂风下,震得愈发猛烈。

许鸢儿决定不能把自己活的这么窝囊,她决定再打开门,和那个木头般的男的好好理论一番。她在心里先排练了几遍,挽起袖子,推了推眼镜,深呼吸几次,一把拉开门把手,气冲冲地走进去。

但许鸢儿却傻了眼,她看着眼前吃饭的客人,忙碌的服务员,先前那股横冲直撞的古琴香气被五花八门的饭味淹没。怎么会这样,刚才打开的明明是琴院的门,怎么会进到饭店来了。

许鸢儿退了出去,却发现刚才的琴院已经消失不见,饭店和便利店紧挨着。许鸢儿狠狠掐了自己家一下,不是在做梦。那刚才,是幻觉?

她呆楞了半晌,看看街上过往的行人,看看刚才琴院凭空出现的地方,跑到饭店和便利店看看,又跑出来看看刚才琴院凭空出现的地方。

大白天的还能遇到鬼了。许鸢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打开手机相册,自己在刚才玻璃墙那凹造型拍的照片还静静地躺在相册里呢,宣告着刚才的一切都真实发生。

许鸢儿不敢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她认定自己一定是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溜烟跑了,拿出了大学时体测800米的水平。

她走之后,那弹琴的男子也颇为震惊,自己的琴院设了结界,凡人是不可能看到的。他一边想,一边又加固了一遍结界。等看到许鸢儿一脸疑惑的从饭店跑出来之后,他才放了心。

几日后

“小鸢,我跟你说,我来的这个公司的人事长得可帅了,有不少小姑娘都是为他才来的,听说他还算个古琴演奏艺术家呢。人又帅,个子也高,又有才华,还有钱。最重要的是,据我观察,他没有女朋友。我跟你讲,我可要先下手为强。”

“行了,你也就嘴上说说。好男人早就被挑走了,哪轮得着我们。你这倒好,找到了工作,都开始思春了。不像我,每天见那么多人事,还找不到工作呢。”

“诶呀,别着急,你文科专业本来就不好找工作。你又不爱当老师,那你当时考教师资格证干嘛呢。”

“那不都为了啊哦爸妈考的嘛。”

“诶,要不你来我们公司试试呢,应聘上了自己是好事,我们还能一起吃午饭,一起上班。要是没通过,你还有个看帅哥的机会。”

许鸢儿想了想,觉得也是个不亏的事。投了简历后到真收到了面试的通知。

许鸢儿坐在等候区,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觉得自己就像个待价而沽的商品,努力地推销自己。

等轮到她的时候,她深吸了口气,推了一下眼镜,露出标准的微笑,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几位面试官里,许鸢儿一眼就看到了闺蜜口里说的那个。两人四目相对,都很是惊讶。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那天琴院的男人,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那天穿红毛衣的女孩。

“我看到,您已经毕业了快两个月了,为什么现在才来应聘?这两个月您去做什么了?而且我们这个岗位只招研究生,您的学历不符合要求,抱歉。”

还是想那天一样,还没等许鸢儿说些什么,他已经不由分说地要把她赶走了。

“既然这样,你们怎么不在招聘的时候写清楚。明明都通过我的简历了,也让我来面试了,凭什么现在一句不合适就要把我赶走?这样的话,我来的时候的路费怎么算,算我做慈善吗?你们这个公司怎么这样?有没有点道德了!”

许鸢儿近段时间以来被人事折磨地痛苦,今天终于得以发泄。

其他几个面试官一来面对许鸢儿说着说着就把自己说哭了的场面有些手足无措,二来对他不由分说就找理由拒绝这个姑娘的面试感到意外,甚至有人还在猜想两人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关系。

“抱歉,如果你需要补助的话,可以到前台领取。至于通知是领导临时安排的,所以没来得及通知您。您可以走了。”

“走就走”许鸢儿怒气冲冲地走出公司。那男的一定是个扫把星,遇到他,自己就会倒霉。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惹到他了,怎么这么跟自己过不去。

许鸢儿吃过午饭,又跑了几家公司,坐上公交回家时已是月明星稀。累了一天的她偏偏要挤最挤的一班公交才能回去。

车到站,开门,吵吵嚷嚷的一群人,有刷卡的,有扫码的,许鸢儿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上了车。

个子矮小的她没等抓到把手,车已经开动了。惯性让她一个重心不稳,许鸢儿撞到了旁边的人,还狠狠踩了他一脚。那人极其嫌弃地扶了她一把,很快收回了手。许鸢儿注意到,那人的手链很是独特,是用琴弦做的,上面还挂着一个古琴的配饰。琴弦一圈一圈地缠绕在他手臂上,到不想个装饰,反而像什么诅咒。

许鸢儿一边道歉一边想看看手镯的主人,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她觉得自己倒霉真是到一定境界了。

“诶呦,没想到白天高高在上的面试官,也要和我们一样挤公交啊。”

“我不会开车。而且,你能离我远一点吗?”

许鸢儿觉得自己的阴阳怪气像一拳打在木头上了,不仅毫无作用,自己的手还有点疼。她决定提前下公交,多走一段路,也不要再看到这个扫把星。

周五晚上的街道多了很多欢声笑语,父母正牵着放学的孩子去吃麦当劳,穿着情侣装的小情侣们正手牵着手准备来一场烛光晚餐。

月亮圆圆的,白里透着淡淡的红,像一只肥肥的凤凰。

许鸢儿对着月亮失神之际,忽然感觉脚边有什么东西正在蹭自己。低头一看是一只棕色的小狗,刚样子刚出生不久。眼睛湿漉漉的,鼻头小小的。见许鸢儿注意到了它,它便摇着尾巴围着她转圈圈。

许鸢儿蹲下身子,它便把小脑袋凑上来等着许鸢儿的抚摸。它生下来应该就是一只自由的小狗,许鸢儿这么想着。

她从包里掏出了一根随身带着的香肠,剥开包装喂给了他。见它满足地吃完之后,拍拍它毛茸茸的小脑袋,就起身走了。

许鸢儿没想到这只小狗竟赖上了自己,一路不远不近的跟着她,一直跟到了公寓楼底下。见许鸢儿不理它,还在单元门前撒泼打滚,诶呦诶呦的叫唤。

许鸢儿没辙,只好俯身把它抱起来,看到了小狗黑豆般的小眼睛。许鸢儿脑中突然响起了自己从小养大的那只小狗去世的时候,爷爷对她说的话

“如果足够相爱的话,转世之后,也会相遇的。”

许鸢儿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句“小角?”那是她之前去世了的小狗的名字。

不料那之小狗听到这名字竟汪汪叫了几声。许鸢儿再控制不住自己,抱着它蹲在门口就哭了起来。

小角,真的是你吗?是你转世来找我了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你知道有多少个晚上我半夜醒来还想找趴在我床边的你。你知道我每次吃饭的时候,都会想偷偷把肉喂给趴在桌子下的你。你怎么现在才来找我啊。是天上排队转世的小狗太多了吗?”

许鸢儿抱着小狗自顾自哭了好久,等觉得有些冷了,这才上楼。

“这以后就是你的新家了,虽然还有些简陋,但是我一定会找到工作赚钱养你的!”许鸢儿看着在房间里四处转悠充满好奇的小狗,心中说不尽的喜悦。

她把爷爷留给她的琴取了下来,换了弦,调了音,找出谱子,她决定弹一首《四大景》。见她拨弄琴弦,小狗也被琴声吸引。跑到许鸢儿身边趴下。

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在弹琴的时候,许鸢儿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四大景》描写的是春天和煦的景色,让人仿佛如沐春风,感受着岁月的流转与生命的律动。桃花笑红了脸庞,与翩翩飞舞的蝴蝶共舞,一片生机盎然。那琴音中蕴含的生机与活力,如同春日里的暖阳,温暖而明媚。

许鸢儿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乡下,穿着红裙子,在乡间土地上蹦蹦跳跳。一会儿去追赶翩翩起舞的蝴蝶,一会儿随机挑一朵蒲公英帮助它开枝散叶。身边有小狗,身后有爷爷。头上有蓝天,脚下是大地。

一曲琴声毕,许鸢儿弹得酣畅淋漓。忽听到身后有什么动静,回头一看却看到了那个扫把星男的正坐在自己的沙发上。

许鸢儿吓了一跳,她做过无数次独居安全演练,却没预想过有天会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她沙发上,还悠然自得地听着她弹琴。

许鸢儿举起手机,“你,你从哪冒出来的。我告诉你,你要是现在不马上走的话,我就报警了!”

那男子抬眼瞧了瞧许鸢儿,木木地说到“我也不知道,我在琴院好端端的待着,突然就到这里了。我还想问你呢。”

“你这是私闯民宅,我现在就报警。”

“你别吵,让我看看你的琴。”许鸢儿还来不及反对,只见那男子抬了抬手,自己不仅说不出话,身体也定住般不受自己控制。

看着眼前的人一步一步接近自己,许鸢儿脑中闪过了无数场景,被卖到大山里给人做媳妇、被绑架、被卖掉器官、被拐卖进入诈骗组织……在危急关头,许鸢儿却觉得自己内心出奇的平静,闭上眼睛,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黑暗中,许鸢儿只听到了一声琴响。她胆战心惊地睁开一只眼睛,只看到那个男人正看爷爷留给自己的琴看得出神。刚捡回来的小狗正高兴地围着他转。

真是个不会看家护主的,许鸢儿心里暗暗责怪道。

令她奇怪的是,刚才发出的琴声却久久没有消散,正一圈一圈的在屋子里回响。那男人也露出诧异的神情。

在两人迷惑之际,房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先是地板凭空生出了很多青草花朵,变成了一片花园。沙发、桌子等家具肉眼可见地化成几缕青烟消散。屋顶和墙壁却融化般变成了火红色的液体。包裹在两人周围,像落日时的火烧云。

许鸢儿发现自己身上的束缚消失了,正要找他算账时,听到了一个机械的声音说到

“宿主匹配成功,系统开启,请两位宿主做好准备。还有那只狗,也请一起做好准备。闯关正式开启,后果概不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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