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潜渊蛟·起

不等沈延回答,他又继续道:“怎么这么晚。我在这人世苦苦捱了快三百年了。”

虽然已经刻意将语调放轻了,却还是能听出来其中深深的哀怨仇恨。

他本无仙根,只是红尘中的一粒沙,走完一生之后也许会化成尘世的一滴雨,生生不息。如今却因为箬河变故,生生多捱了三百多年困顿。

真真是好生痛苦。

沈延心念一动,三团灵力从他的双眼额头飞出,化成了三面巨大的镜子,将放霜平包围住。

沈延自手腕一寸寸拔出古剑渡,渡剑刃铺满鲜血,在月光下凝聚出一层薄霜,“放霜平,你可知琉璃心在何处。”

话音刚落,放霜平立刻就被镜中三只大手控制住。

放霜平眼眶流出血泪,渡入他心口三寸,却半点鲜血未流出,大片黄色光斑沾染在渡身上。

这竟然只是个空壳,不是人也不是魂,而是一缕沾着魂气的念。

人有躯,魂,念三部。躯为人之外,魂为人之里,而念则是二者所重,蕴含人三部精华,念灭,身死道消,消弭三州。

难怪往生灯会将他引入这段“念”的幻境。

也对,放霜平原本就毫无仙根,能在人世苦捱三百年之久,怕也只能依靠一缕残念。

沈延眼神一凛,剑刃更深一寸。更多的黄色光斑绽开,将沈延团团围住。

他松开剑柄,咬开指尖抹过剑身,沈延低下头,脚下的地面化作了一面水镜,清清楚楚地倒映着他此刻的模样。

水镜的范围一直在不断扩大,放霜平逐渐被溶解在最左边的那面镜子里,沈延上前一步,收回其他两个镜面。

困住放霜平的镜面名为“周生”,可观人世前尘,生有不怨不清者,可通周生评断是非。

名为“周生”的镜面逐渐扩大,完全吞噬了放霜平。沈延手中灯灭,他松开手,灯绕着他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他身前。

“周生”闪烁,镜面如同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沈延将手伸入,只见周遭事物皆空,耳边传来三声钟响。

沈延穿入镜中,三条铁链捆住他的双手双脚,将其牢牢定住。同时,放霜平也被悬挂在他沈延对面,他闭着眼,残缺的面庞被慢慢补齐。

一面大钟出现在沈延面前,发出“噔”的一声巨响。

第一响——往生困。

“发什么呆呢。”

钟声和询问声重叠在一起。

沈延睁开眼,他正支撑着脑袋,低头观察一盘残局,白子溃退,被黑子围吃了个大半,是一盘必输无疑的死局。

他抬起头,男人盯着他,一双黑色的眼眸深不可测,他扬了扬眉毛,手中黑棋子翻转。

正是放霜平。

“你又输了。”放霜平语气平静。几乎是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屋子外响起三声短促尖锐的惨叫,大片鲜血泼洒进屋内。

他这才慢悠悠地续上未说完的话:“所以这群人都得死。”

说罢。他松开捻着棋子的手,黑子啪嗒一声落回棋盘。放霜平站起身,朝门外走。

行至门口,放霜平脚步一顿,偏过头看了沈延一眼,扯出了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缓缓道:“师弟。好好休息吧。秘境之事关乎青水寨,师弟莫要辜负我的一番苦心。”

说罢,两侧房门缓缓关上,隔绝了这屋子内最后一点光亮。沈延手心微烫,他张开掌心,周生镜从他掌心飞出,清清楚楚地倒映出了沈延此刻的模样——毫无变化。

沈延刚刚所开启的是周生镜的法阵,重顾。

顾名思义,就是可以以观察者的视角回顾被审判之人的一生。但若是,被审判之人与审判者有过交集,则会自动陷入过往。

但在沈延的混乱的记忆中,自己确切实实在日后与放霜平毫无关系,更不论成了他劳什子的师弟。

沈延维继着刚刚的动作,支颐脑袋,观察着棋局。

黑子步步进逼,可以说是将白子的路围了个水泄不通。

沈延指间白子落下,原本严防死守的黑棋咽喉破绽已出。死局未破,却已非必死之相。

他张开五指,掌心中由金和红组成的古老图腾随着他五指的张开,那些原本绘在沈延掌心的花骨朵,此刻就像活了过来,一个接着一个的绽放,从他的掌心一直蔓延到整条手臂。

溯洄,启——

溯洄叠加在了重顾法阵之上,时间飞速倒退。

几乎在棋子触及棋盘的同时,门外凄厉的惨叫与泼洒的鲜血如同被水洗去的墨迹,骤然消退。

房间内弥漫的血腥气也淡去,只剩下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放霜平端端正正地坐在他面前,语气促狭:“所以说啊,人活着,就是奔着死去的。不论怎么做都只是在俗世里平白挣扎而已。我做的这一切不过是加快这个进程罢了。”

有道声音回复他:“那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机去做这件事?去管这些早就该死的人?”

放霜平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最后落回平静和空白,他不置可否,只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然后就是一道轻蔑的笑声。沈延抬起自己的手,堵住了放霜平的路。白子反杀。

坐在对面的放霜平执黑子的手悬在半空,停滞片刻,看着沈延的白子挑了挑眉,将自己的棋子扔回棋篓。

“师弟今日这棋子,真是,下得好啊。”

他端起茶杯,吹去上头的一层茶沫,眼睛却一直在似有若无地盯着沈延。

“棋局如世事,岂有定数?”沈延顺着对方的话,语气平淡,目光却锐利地扫过对方,“师兄,你不是最爱剑走偏锋?”

放霜平闻言勾起一抹笑,“师弟今日倒是比往常伶牙俐齿,好生厉害。”

“师兄谬赞。”沈延弯了弯眼睛。“只是不知道师兄今日做什么这么大火气,要杀了外头这群人。”

“你问他们呀?”放霜平将最后一个“呀”字拖出长长的尾音。“犯了错,偷听到了不该听到的秘密,只好送他们上路。”

放霜平学着沈延刚刚的样子弯了弯眼睛,笑意不达眼底:“杀什么的,师弟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

放霜平拉长了音调。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摸着棋子,一个个点过,“后山这两天动静太多了。总是会有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喜欢给别人添麻烦呢。我这是为了你我的大计着想呀”

放霜平站起身,光影切割了他的面容,棋子噼里啪啦地砸落在地。他歪歪脑袋,找寻认同一样对沈延说:“师弟,你说对不对呀。”

沈延将几颗落在他身旁的棋子捡起,重新扔回棋篓。他扯出个浅淡的笑容:“师兄。说得对。”

无端起了风,烛火明灭。沈延脖颈后属于溯洄的法术印记在渐渐消退,几根看不见的细线牵住了放霜平的身体。

沈延对着烛火,手背长弓印记被烛火照得明明灭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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