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延眼睛微眯。
还不待他开口,天雷又轰然炸响,铜鼎竟然结界直接被打碎了。
大眼一看,居然是刚刚那魔物乘着沈延和景淮对峙的间隙,又长出了一条手。此刻已经魔气冲天。这才招致天雷。
“啪嗒”
四周的石柱完全断开,从天而降的穹顶严丝合缝地盖住了鼎的入口。
鼎内顿时陷入黑暗,四周温度陡然升高,天雷的轰鸣近在咫尺,沈延心道不好,闪身至青铜壁附近,原先密匝匝的献祭墙已碎,如今取而代之的是献祭与熔炼交错的祭文。
天道无法忍受魔物存在,所以,只要这魔物有一丁点变幻,天道都要把它劈成煤渣,所以放霜平才会大费周章地建个熔炉,他是想要把沈延将自己炼化在一起,将自己变成天道能够容忍的存在。
沈延骂了一声,放霜平尸骸的胸腔内的心脏还在剧烈的跳动,仿佛他还停留在世间没有完全消散,此刻正欢笑着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沈延手中寒光一闪,刚要拔剑,法力凝滞住了,他体内的灵力在不断流泻,向四面八方流淌,看这趋向,他的灵力是准备大力驱动这个熔炉。
这算什么,自己将自己炼化成仙丹。合着一开始蘸着他血书写的祭文还有这鬼作用。
法力丧失的感觉实在不好,四肢百骸的力气一瞬间被抽干,手脚都变的软绵绵,沈延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站住脚。
那些被他用法力压制的恶咒就像饿了好几年亟待喂食的饿狼,就预备着此刻他毫无反抗之力猛地反扑。
许久未曾感受过的晕胀强烈刺激着他的感官,沈延半身不遂地准备迈开半条腿,预备强行破开这层屏障。
下一刻,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背被人碰了碰,他还来得及做出反应,整只手就完全被包裹住,连身体都被带着往景淮那边偏了偏。
温暖如火的灵力顺着他的手强势地挤入了沈延的经脉中,让他暂时脱离苦海,恍惚了一下。
但很快这股力量的连接就被打断了。
恶咒就是一群刚闻过肉香的饿狼,若是从未闻过,饿着饿着也就习惯了,这甫一闻到肉香不狠狠撕下来一块,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恶咒的反扑更为严重,沈延的脸,脖子甚至都出现了大面积的血红色咒文,这些咒文一寸寸割开沈延的皮肤,大手似的撕扯着他的血肉。
血,尸骸,连片的战火,不止不休的仇恨带着沈延的意识浮浮沉沉。
飘飞的大雪软绵绵地砸在沈延身上,把他的脊背一寸寸打断,又死死地拉着他,不肯让他弯下腰。
沈延昏昏沉沉,一会在无边的大海漂浮,一会又跪在大雪里。
我为何而生。
这句话如同倾倒的墨水散落在沈延发白的脑海里,他踩着墨迹,一直朝前走,前路无边,苦海无涯。
潜伏在意识里的嗓音温柔地说:“仙尊,你其实大可不必在意这些包袱的,你可以轻松的,自由的,做什么要把所有的重任都往自己身上揽呢?只需要脱离一点,只需要一点点,你就不会痛苦了。”
不会痛苦了……
不会痛苦了……
脚下的墨水轰然散开,那是奔涌的潮水。
血,漫天飘飞的血。遍地都是断臂残骸,数不尽的饿殍,漫天飘飞的鲜血从他们身下流出,就如同一条汩汩流动的小河。
他看见有人奋力地朝前爬,试图逃开这无边的地狱,但最终被偌大的结界网死死拦住,他分明距离沈延只有一步之遥,但这一步,触目难及。
沈延终于颤抖着提起自己手中的剑,那道温柔的嗓音,带着缱绻温情,欢笑着:“对,就是这样,拿起你的剑,斩……”
“斩”字未落,沈延身上的暖意逐渐扩大,眼前的景象越来越不清晰。
他猛地睁开眼,原来是自己整个身体都被人抱住了,就连手被都人死死的攥着,源源不断的力量疯狂挤入体内,沈延小幅度地挣扎了一下,反扣住景淮的手,颤声道:“不必了。”
沈延几乎可以听见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声。景淮分明听见了他的话,手上的力气却半分不减,甚至更加用力了。
片刻后,景淮最终还是松开了怀抱。他横眉冷对,半晌后憋出了句:“师尊灵池不稳还要来淌这浑水,可真所谓。呵。你最好给我撑住,若这鬼地方再来向刚刚那一下,溯洄崩塌,莫说是拿回玉罗令,怕是连命都得一起搭在这里。”
沈延翻了个白眼:“收住你的长篇大论。你是只麒麟,别放狗屁。”
眼前的魔物已然成了半个身躯,此刻跪坐在祭坛边汲取着放霜平尸骸里源源不断的血祭之力。而沈延的法力则环绕在这魔物周遭,将他笼了个严严实实。
许是因为魔物逆天而生,所以才会导致这魔物生的四不像,五官和随意从地上捡了什么鸡零狗碎就往脸上塞无差,宛如一个扎了鳞片的破布娃娃。
这魔物吼吼地怪叫了两声,沈延没听懂,但看他的样子似乎是想走到沈延身前的。
“师尊,这种魔物还是尽快斩杀了才好。你可不要再动您那劳什子恻隐之心,要不然……呵呵。”
安静了不到三秒的景淮再度开口,只是他开口的时机不巧,原本安静的魔物忽然异动,毫无预兆地冲向沈延,同时,他的双爪向外打开,露出了一双好似鸭子掌蹼的利爪。
沈延翻身躲过,一手扶着景淮的腰把他往后拉,另一只手抽出他盘在腰腹的鞭子,一个甩鞭将那魔物掀翻了出去。
“寅时末还没到,这魔物尚未成型,必须快点杀了他!”沈延的眉头紧皱,好几次都与魔物的利爪擦肩而过。
景淮被他毫无章法还漏洞百出的甩鞭弄的心惊胆战,目光紧随着沈延还要提防着魔物的突袭,眉心突突的跳,一时间有些混乱。
青铜鼎本就是这魔物“诞生”的地方,魔气缭绕,天地灵气被隔绝在这青铜鼎外,没了外界灵力的补给,几轮鏖战下来,景淮哪怕自身灵力是片湖泊这会儿也到了枯水期了。
这魔物被他抽了几鞭子,此刻虽然退开了距离他们十几米远的地方,但仍旧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你先把鞭子还给我。”景淮道。
沈延“嗯”了一声,刚将鞭子得手柄交付到景淮的手中,魔物再一次嘶吼着冲了过来,利爪已经伸到了沈延眼前,情急之下,景想也不想低声念了句法诀,强悍的法力悍然冲向魔物,赤色红焰如暴风般卷入青铜鼎内,烈火熊熊燃烧。
红莲赤焰!
沈延抬眼望去,凶猛的火焰把四周的一切全都燃烧殆尽了,火光冲天,男人手中的长鞭再次变成了一把弯刀,刀尖染血,滴落在地上的血滴如同绽开的火色莲花,吞没接触到色一切。
他人影未至,刀光先闪,以排山倒海之势劈开了昏倒的魔物,喷射得血液飞溅,沈延的目光死死盯在景淮身上。
他忽然短促而轻蔑地笑了声,“啪”的一声脆响,弯刀即将捅入魔物心口的那一刹那,时间像是被突然暂停了。
景淮低下头,握住了穿过自己胸口的短刀,“师尊,下次能不能换个地方捅,很痛啊。”
沈延右眼发出奇异的光芒,像是流出眼泪般,有一道介乎于蓝和白之间的血痕自他眼眶中流出,在脸颊上拉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方寸之息,人世溯洄。
“噔”的一声,第二声钟响——因果困。
识海中有道声音挥之不去,重叠在蛊骰声里,要想瞒天过海,得把自己也给骗过去。
沈延张开手,长长的祭文在他手心里展开,浑身的法力在不断的流失,又不断地恢复。他闭上眼,露出一个笑。
重叠在重顾的溯洄连带着重顾法阵一道裂开,被盖在底下的第一道法印浮现以及第一面重顾,人世溯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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