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喻辛眠歪了脑袋不可置信地看着从车上下来的闻国强,闻觉晓同样。
只有不知情的归枕还在皱着五官看那边。
很快,喻辛眠就反应了过来,用指骨敲一下闻觉晓,后者就也明白了。
闻觉晓无奈地摇头,一副嫌弃的样子:“不好意思,看起来是来接我的。”
归枕见过大户人家的司机,还没见过素质这样低下的。但也不好说明,就宽慰闻觉晓没事。
三个人出了闸口,闻国强对闻觉晓招手,自己的手撑在车前盖上,好像要昭示全世界:他有了新车,且不是普普通通十几万的牌子。
闻觉晓不想过去。
喻辛眠反而把步子迈得自然,带着他们两个站定在闻国强面前。
“觉晓啊,看看这辆车,全靠你爸我赚来的。”
归枕不由得侧目看了下闻觉晓,为刚才自己内心的腹诽默默道歉。
闻觉晓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觉得闻国强简直把她的脸丢尽了。
幸好是在周中的晚上,走读的学生没那么多,不然她都不知道以后怎么在同学面前抬起头来。
归枕看见了闻觉晓的白眼,只觉她对她爸爸的态度好熟悉,似乎在哪见到过,但要细想,也实在想不起来。
他身侧的喻辛眠居然是最先说话的那个:“叔叔好,这辆车真漂亮。”
路灯晦暗,其他人都看不清喻辛眠低头抚过轿车的目光含着怎样的深意。
达到了今晚特意来这里的目的,闻国强得意忘形地笑,对着觉晓说:“这是你同学?也不跟我介绍一下。”
喻辛眠双眸的笑意未达眼底,看着闻国强做起自我介绍:“叔叔好,我叫喻辛眠,觉晓是我在学校的第一个朋友。”
她把自己的名字,尤其是姓氏的读音咬得字正腔圆,语速都慢了下去。
闻觉晓突然就通电了一样,明白了喻辛眠的行为意图。
果不其然,闻国强的脸色变了变,这才把喻辛眠认了出来:“哦,辛眠啊,我认识你爸爸。”
糟糕。
归枕连忙看向喻辛眠,但是女孩并没有像上回在他家一样瞬间冷脸,而是依旧带着似有若无的笑看着闻国强。
看她皮笑肉不笑,归枕反而打了个寒颤。
刚刚还想问阿眠,怎么对初次见面的长辈就这么热情,反而对他一直冷冷淡淡的。
现在看来,他还是闭嘴得好。
闻国强说要用自己的新车把喻辛眠和归枕送回家,归枕偷偷扯了下喻辛眠的衣服。
喻辛眠抬眸看他,能读懂他想和她独处的意思。
但是不行。
喻辛眠把视线错开,装作没有明白的样子,应下了闻国强的邀请。
男孩泄泄气,双眼都无神了起来。
在把两个女孩的单车搬上后备箱之后,归枕陷入了沉思:“我的单车放不下了,怎么办?”
他转身,求助的目光投到喻辛眠的眼睛里。
很有让她陪他一起骑车的意味了。
喻辛眠却再一次不解风情地飘开了视线。
她说不出让归枕自己走的话了,只能咳嗽一声提示闻觉晓。
闻觉晓家里的情况还没有让归枕知道,所以她肯定想隐瞒的。
“归枕,要不今天晚上你自己骑车回去?”
喻辛眠装着无辜,留一个后脑勺给归枕。
归枕的鼻子哼了一声,喻辛眠清晰感受到他在咬牙切齿:“那阿眠、觉晓,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路上注意安全。”闻觉晓大大方方挥手。
归枕在等喻辛眠的道别。
喻辛眠回过脸来,点一下头:“嗯。”
鼻音一样的回应落下好一会,归枕都没动。
喻辛眠看着他脸上表情变换,像极了六月的天气阴晴不定,居然莫名让她胸腔里软了一下。
她绷紧唇,抵住了要溢出的笑。
男孩没等到喻辛眠更多的话,气呼呼地把踏板踩出重影,冲下坡去了。
归枕走后,喻辛眠和闻觉晓的脸色就掉入了冰窟,两个人都没作声地上了闻国强的车。
这是第一辆属于闻觉晓家的车。
从前,闻国强是跑货车的,一次酒驾出事后让家里背了债款,他当甩手掌柜当得舒适,债款全丢给季春花还。
他自己丢了工作,再没有去找新的,反倒是天天找季春花要钱来去喝酒赌牌,不给钱就打,钱输光了也打,喝酒了更打。
闻觉晓就是从那次酒驾之后讨厌起这个法律意义上的父亲来的。
现在,他进了市里修路的工程队,和喻仕民有了交流,恶劣的德性没变,开车的技术倒也没变。
一路上吹着口哨,车开得算平稳。
喻辛眠和闻觉晓在这逼仄浑臭的空间不想说话,就在线上交流。
退出了和觉晓的聊天,喻辛眠给骑车愤然离去的男孩发了条信息:【注意安全。】
知道归枕骑着车看不了手机,和觉晓的话题也算结了束,喻辛眠的视线就落到了窗外的街景。
闻国强把车开停在喻辛眠家门口,她脸上淡淡的,装作惊讶地问了一句:“我都没告诉叔叔家里的地址,叔叔你怎么会知道?”
闻国强的表情看似高深莫测,实则皮囊之下尽是卑劣:“我说了和你爸爸认识的嘛。”
“那有时间叔叔来家里坐。”
喻辛眠推门出去,应下了闻觉晓的道别。
四个轮子会比人力的两个轮子快上不止一点点,所以喻辛眠比平常到家的时间早了那么十来分钟推门时,在看新闻的喻仕民放眼过来看她。
随口问一句:“眠眠今天回来这么快?”
难得的,喻辛眠对他答的话很长很乖:“因为坐了国强叔叔的车。”
“谁?”沙发那坐着的男人一下子没思考出这个人名是谁。
“朋友的爸爸闻国强叔叔。”
楼梯口的喻辛眠站住脚,认真看着喻仕民,确认过他的脸色,转身抬腿往上走的同时,她的嘴角阴冷可见。
喻仕民是个坏种,她也没好到哪去。
喻辛眠其实很讨厌自己这种浑身发着阴森的感觉,包括前段时间在罗药父子前的表演。
但她控制不住。
或者说,她骨子里乐在其中。
开了房间的灯,手机屏幕亮在按钮的旁边时,喻辛眠隐约感觉额头还在发痛。
是那天下午她对归枕说了疏远,晚上她自己撞来的。
明明早都好了,尤其是在看到屏幕里归枕发来的信息时。
归枕像一条可爱的大金毛,不开心只是流星划过一般短暂的,她稍微顺顺毛,他就继续张着笑脸过来了。
归枕:【我到家咯,很安全。】
【你们呢?】
除此之外,还有他说的路上看到了什么小猫在喝水,什么叔叔阿姨在跳广场舞,还有城市霓虹灯的形状。这些喻辛眠看到过却不去接近和在意的热闹,正从他的文字里一点一点拆解输送到她身边来。
那双指节分明的手打起篮球来利落,敲起键盘更是快。要是给他一分钟,喻辛眠感觉他能发过来几十甚至上百条信息。
喻辛眠看着不停变动的底层信息条,把衣服放上架子,开了淋浴的水。
暖的水气渐渐裹到她身体上,和归枕的信息带给她的感觉一样。
回复过了他,回到列表界面,喻辛眠的眸子在看到置顶那句《小王子》的金句时,瞳孔颤了一下。
会让我落泪吗?
归枕。
起码现在看起来不会。
这一刻之前,喻辛眠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是一个安享现下的人。
但她现在确确实实把自己的身心都丢进这种不管不顾的境地去了。
喻辛眠好看的五官起了不悦的波澜,伸手扇开了围过来的热雾。
没用,水流在的话,蒸腾的水蒸气就不会消失。
在湿了水珠的屏幕里,喻辛眠决定这一次遵循自己的内心。
置顶的话没有被取消,她哄自己:喜欢动物的男孩子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觉晓的信息弹出来。
喻辛眠的视线扫过置顶的话语,安慰自己能和她感同身受的女孩子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后来,当归眠读到妈妈的日记本里问的那句“会让我哭吗?归枕”时,她已经读过了未来好多年里妈妈的笔迹。
她知道,爸爸让妈妈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哭了很多次。
因为有好多纸张上的字迹被晕染开,明显是笔者在写的时候伴着水意才造成的。
她为妈妈打抱不平,去找归婉姑姑理论,说爸爸不负责任,明知道妈妈心里把他看得很重要——虽然妈妈很少在口头说——他还是毅然斩断了和妈妈所有的联系。
归眠骂起自己的亲爸爸来也是嘴上不留情:“渣男,难怪妈妈不相信爱情,都是因为遇到了这么多坏男人。”
她记得姑姑的神情变得很复杂,那是一种想责备她可是又舍不得,想为爸爸辩解可是又不知怎么开口的表情。
最后是姑姑摸一摸她的头,姑姑的声音向来朝气蓬勃,那一个瞬间居然就枯萎了下去。
归婉说,在国外,有一个晚上她记得格外清晰,是哥哥从家里消失,最后被她发现在天台的那个晚上。
她说她没有见过哥哥落寞成那个样子,他的身形黯淡得快融入周围无光的环境。
她说她走得很轻,因为哥哥的双腿悬在几十层高楼之外。
等她走近了,就看见归枕手里紧捏着一张拍立得,是他和阿眠在校运会拍的双人合影。
而哥哥的眼睛里蓄满泪水,转过身看她的时候居然都因为眼泪的隔绝而看不出她是谁。
姑姑说爸爸在那一段他和妈妈分开的日子里不是第一次这样。
姑姑说爸爸早都不想活下去了,是因为妈妈才一直坚持外界要他做的一切。尽管那个时候的妈妈,只是他手中相片里的一个虚拟影像。
他就靠这张小纸片捱过了好多年,直到他回国和妈妈重逢。
归眠还没有在妈妈的日记里看到爸爸回国之后的事情,所以她向姑姑道道歉,让姑姑的话悬停了。
对爸爸的怨愤消散,归眠重新兴致勃勃地跑回房间,翻看起妈妈的日记来。
爸爸回国之后到底和妈妈发生了什么?才让爸爸妈妈走向那种结局,独留她一个人在这个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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