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电梯停靠的声音响起的前几秒，归枕才摸出手机来看信息。
辛夷阿姨：【糟糕糟糕糟糕！】
【小枕你回来没有？】
【眠眠下楼找你了，我忘记拦她了。】
半只脚刚迈到走廊，归枕抬眼看见自己的房间门口站着个阿眠。
默默往后退，手里的花束重量变得明显起来。
小枕：【阿姨，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我刚回到酒店。】
【坏消息是阿眠在我房间门口。】
信息刚发过去，阿眠又来了信息：【你人呢？】
【你没告诉我晚上要出去。】
归枕相信，这样带了质问的语气不是他的错觉。
小枕：【现在又有一个坏消息：阿眠好像生气了。】
【阿姨，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小狗落泪.jpg】
喻辛眠不死心地再按了几次门铃，周围静悄悄的，她的眸子也冷了下去。
偶然往尽头的楼梯间一瞥，看见某人背靠着墙，露出了小半个肩膀。
酒店的走廊铺了地毯，喻辛眠的脚步本来就轻，柔软的布料更是吞掉了她走路时的所有动静。
于是，正在焦急地想着借口的男孩被人突然一拍肩头，整个人都往上弹了一下。
“看见我了，为什么不过来？”喻辛眠微微眯眼，视线碰上归枕捧着的那束花，语气暖了一点：“花？”
归枕一个深深地吸气，转过脸来对上阿眠的眼睛。
笑容绽开，他点头：“是啊，我们明天不是说找旅游约拍吗？我想着拿花拍照会很好看，本来想给你惊喜的，但是被你发现了。”
鲜花被捧到他的身前，是蓝绿色调，和那年确认关系时的花的样子很像。
喻辛眠的眉眼冰雪消融下去，听出了他话里因为惊喜失败而来的委屈。
轻轻一笑，喻辛眠倾身去闻了下花香：“现在知道了，我也会很开心。”
刷了房卡，归枕走在前面，翻出背包里的充电线递过去。
喻辛眠接过后转身就要走，结果被拉到他怀里。
“来都来了，亲一个再走吧。”
男孩的吻落下来，燃起了女孩面颊上的粉红。
陷到床上，归枕的手指缠过有些凌乱的白线，握住了喻辛眠的手。
他好想要，可是不行。
明天有重要的事情。
顶着张红色面皮回到房间，辛夷扫了关上门的眠眠一眼，借书本的掩饰，在文字前笑着摇摇头。
辛夷的彩排在十来点钟的时候，归枕起得早，洗漱完就小心地来敲门。
睡得正香的喻辛眠皱眉，拿被子闷住头。
辛夷作息规律，已经换好衣服在看信息。
开门放了男孩进来，男孩规规矩矩地蹲到床边，去拉开了阿眠脸上的被子，柔声叫她。
好一会儿的蹉跎，喻辛眠的起床气终于过去。
归枕今天一件白衬衫配黑色五分裤，头发打算去化妆馆再打理，现在就是软软地搭在眉毛上。
黑色眼睛亮闪闪在泪痣的旁边，还没上妆，但是他今天的面貌格外精神。
喻辛眠被妈妈和阿枕要求着换上了一条白色吊带连衣裙，有浅淡的几块水墨铺在裙身上，让裙子不至于单调。
裙长到脚踝，旋开在一双白色小皮鞋的周边。
刚关上房间门，归枕就揽住喻辛眠的肩膀，边走边啄她的脸。
“阿眠好漂亮。”
喻辛眠嘴角一弯，去摸了摸那束花：“要到处拍照的话，这个花会不会有点累赘？”
“有袋子提着呢，不累赘。”
看他自己背了个装了两个人东西的斜挎包，一手提着花，一手还要给她们打伞，喻辛眠想去接那束花，让他的手松快些。
“我不累，没事。”
“本来就是送我的，我先拿着。”喻辛眠不容拒绝，拎过了那两个袋子的耳朵在手里。
归枕俯身，用惯常的亲吻来奖励她——说是奖励喻辛眠，其实纯属是奖赏他自己。
到预约好的化妆馆，归枕很熟稔地用意大利语跟店员交流。
听归枕说完要求，店员看喻辛眠的目光里闪动着比刚刚还热情的光。
她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喻辛眠扯了下归枕的手臂。
归枕的牙齿白花花的，只把店员的前半句话说给了阿眠听：“她说你特别漂亮。”
“谢谢。”知道身边有一个全自动翻译器，喻辛眠就只学会了意大利语里最简单的日常用语。
店员眼睛一弯，带她们进去。
一番打扮，化妆师和归枕都很满意地看着阿眠的脸蛋。
再把视线看到镜子里，归枕扬扬下巴、偏偏脸，最后倒在阿眠身上问：“阿眠，我今天帅不帅？”
“幼稚鬼，”喻辛眠想上手摸他的头发，又怕把他最喜欢的发型弄乱，就把手放了下去，“很帅的幼稚鬼。”
归枕得意地摇头晃脑，吃掉了阿眠唇上的一层口红。
摄影师在店门口等着，一个带着墨镜、金发碧眼的男人。
脸上的笑让人很安心，拍摄的过程中夸了喻辛眠无数次很漂亮，让喻辛眠渐渐放下了对镜头的不自在。
十九岁那年，她们在威尼斯呆了五天，走过的旅游景点很多，也挺杂。
所以，她们没办法在今天把全部故地都重游一遍，只能跟摄影师沟通，去了几处好出片的地方。
六月初的意大利天气格外好，夏天的征兆在微风里缓缓过来了。阳光却没有七八月那么晒人，地面还没被烫出热的浪。
喻辛眠偏头，对上眼里含着太阳和她的影子的黑色瞳孔，夏风把归枕的衬衫衣角吹起，在她的身前飘荡。
男孩靠着背后的墙，扭头温柔地看她。
她则在摄影师的指导下，把鲜花捧起，略略遮住下巴，低头闭眼，让嘴角有上扬的弧度。
脸颊忽然来了温暖的柔软的触感，喻辛眠心里的小人笑着轻叹一口气。
这家伙最近越来越喜欢亲她了。
越来越像要靠亲吻表达爱意的小狗了。
花束不自觉地往上抬了抬，喻辛眠挡住了自己的脸。
摄影师的节奏不算快，所以五六个小时的拍摄下来，三个人都不算太累。
在摄影师推荐的一家咖啡馆落座，三个人短暂歇脚，听了听店内的乐团演奏。
等到太阳将落的时候，三个人坐上了缓缓摇向叹息桥的船。
归枕似乎和船夫很熟悉，在岸边的时候，和一群船夫都在攀谈。
嘟嘟囔囔的，喻辛眠理解不了他们在说什么，但是看见归枕还动手给他们比划，点点这里，又点点那里。
上船后，喻辛眠问他：“你们在说什么？”
狡黠地眨一下半边眼睛，归枕含糊其辞：“待会就知道啦。”
有事瞒她。
喻辛眠微微眯起眼，带了警告意味地看他。
船夫把船桨晃得极慢，三个男人像对暗号似的说了句什么，摄影师就请喻辛眠站起来，说要给她拍背影。
船内空间狭窄，归枕小心扶着阿眠，让她站到船头，面向了越来越近的叹息桥。
归枕去摸自己的包，回头看了眼岸边，看清和她们往同一方向去着的船后，就安心去做自己的动作。
站了有一会儿，没听见快门声，喻辛眠正要回头问摄影师在做什么。
大概摄影师看出了她的意图，赶紧开口：“No！”
绑了个侧边马尾的喻辛眠乖乖把头定回去。
“阿眠。”
泡在蜜糖罐里的男声响起，两个字柔柔地从底下飘到了喻辛眠的耳朵里。
“嗯？”喻辛眠回头，顺着声音来处去寻，看见了在她身后单膝跪着的阿枕。
归枕仰着脸，全身都沐在光里。
被举起来的红色丝绒盒子里，立着的那个戒指正在折射大自然的亮光。
“阿眠！”
船边荡漾的浪声里，混杂入了很多道熟悉的女声。
喻辛眠抬眼，往岸边的方向去看。
两条并行的船，辛夷和归枕的妈妈爸爸坐在一块，霖霖、碗碗和晓晓激动地站着，三条手臂对她挥个不停，旁边的小漪双手交叠在身前，对她很柔和地笑。
轻风往后撩，荡起了她们的头发。
反应过来自己在经历什么事情后，感动最先找上门。
喻辛眠眨几下眼睛，眼泪就滚了出去。
意大利和国内，距离何止几千公里。
阿眠以为自己的眼睛出现了幻觉。
黄昏降在岸上那些建筑身后，朋友和家人站在一场盛大的火烧云前，把她们的身影朦胧在水面。
“阿眠。”
归枕叫她，她的视线回到戒指和男孩的脸上。
等不到他说话，喻辛眠又转过身去，双手挡住脸，差点哭弯了腰。
大家都在。
肯定是阿枕精心策划的。
“阿眠。”归枕的尾音拖长，宠溺的语气明显。
深呼吸了好几次，喻辛眠终于停止了肩膀的耸动，回过身来，看着眼前这个单膝下跪的男孩。
“阿眠，我爱你。”
“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顿了一下，他继续说：“如果你愿意，等你念完研究生，我们就领证办婚礼。”
载着朋友和家人的船加快，缩短了距离，把归枕的话听了个完全。
她们在起哄，说答应他。
被求婚的主角却挣扎着湿漉漉的眼睫毛，堵塞着胸口，回答的话语被压在了心底。
几次尝试开口，却都只能吸几口气之后颤抖着双唇闭上。
归枕略微偏头，知道船夫在刻意放慢速度，所以叹息桥还有点距离。
他不催她，只是弯着眉眼看她。
“姐姐，快答应我哥！”碗碗用双手做了个喇叭，放在嘴边冲她们喊。
喻辛眠的手掌覆上眼睛，伸出去左手，哼了声被水意黏成一团的鼻音：“嗯。”
指尖传来属于男孩的温度，喻辛眠终于翻找出回答的词语，把它们送到了舌尖：
“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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