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乐格从后山回来就把自己封在屋里,半天只吃了点燕窝粥,然后就再没动静了。
林叔时不时过来敲几下门,每每都是确认完人没事就走了。
但都不见人影,后来也便没再来了。
屋内——
“公子,老爷先前差人送来的信……”
“拿来吧。”
沈乐格坐在桌前喝茶,沁柳站在他身边,将手里的信递了过去。
“公子,老爷知晓左宜之事后,又派了一人过来,助您办事。”
沈乐格闻言脸色没什么变化,只淡淡点头道:“嗯,人呢?”
话音刚落,一少年便从屏风后走出。一身宽松长袍,约莫十五六岁,比左宜小些,个子倒是差不多。
看着长相清秀,想来应是个性子温和的人。
就是不知道能力如何。
“可有名字?”
少年摇了摇头。
“那以后,你便叫春乐吧。”
“春乐多谢公子赐名。”
少年半跪在地上,行事规矩,这点令沈乐格很满意。
信封打开,里面只有一段话:
【吾儿春生亲启:
近日计划进行得如何?那江少帅你见到了吗?其为人如何?能否相助于逢家?若是能拉拢过来,也算为我们逢家添了一丝胜算,不至于在以后战乱的时候孤立无援,你可知为父心意?别忘了那样东西,逢家绝地翻盘就看你了,阿乐,莫要让为父失望。】
沈乐格有些烦躁地闭了闭眼,真是句句不离逢家啊……
把江春流也算计进来,只是为了试探我吗?
可惜,我的好父亲,他对于我,不过是一个曾经忘记过的人罢了,至于你,我何曾想记得……
“沁柳,你随我来这徐州迎春多久了?”
话虽如此,意却非此。
“徐州迎春,风景甚好,除却枯花,便剩老树。公子明知老爷为何如此,何必多问。”
问得再多,也不会有结果。
“我还能再逢春天吗?”
迎春园的花,会有开放那日吗……
“公子,逢春生夏长,只是时机还未到。”
沈乐格自嘲一笑,兀自喝着手中早已凉了的茶。
可茶再凉再苦,也抵不过内心平淡的苦涩。
“沁柳,取纸笔来。”
沁柳点头,忙把纸笔拿了来,只见沈乐格动作行云流水,在纸上写了一段话:
【春生知该如何做,父亲不必担忧。左宜之死虽令我颇为忧伤,但我也可借此机会接近江春流。我会按照计划行事,父亲放心。只不过我不会让左宜枉死,待时机成熟,此仇必报。】
“送去吧。”
说罢,沈乐格端茶的手顿了顿,忽地抬眸:“等等。”
沁柳转身看向他,眼底透着疑惑。
“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算了,无事。”
沈乐格摆摆手,终归是什么也没问。
有些事,和人一样,光凭眼睛是看不出什么的。
沁柳,你究竟站在哪一方……
沈乐格叹了口气,放下茶杯,垂眸陷入深思。
屋内四周寂静,人的心似乎也终于平静下来。
左宜不是会攀附权贵之人,接近江春流一定是抱着某种目的……
可事实摆在眼前……
左宜,我一定会查清楚这件事……
“江春流……”
到底要怎样,才能离你更进一步……
——
“喏,都在这了。”
江潋滟把手上资料一摊,摆在江春流面前。
“沈乐格,江南柳州人,父母早逝,13岁投奔徐州亲戚,成为戏子,17岁创立迎春园……”
江春流越看眉头皱的越紧,“这资料你从哪弄的?”
江潋滟不由白了他一眼,让她查对方资料的人是他,现在怎么还跑来质问她?
“自然是我自己查的。”
江春流心里松懈一瞬,江潋滟此人再不靠谱,总不过是一个资料,倒不至于弄不到手,除非对方早有警觉……
“罢了,近日你可有别的安排?”
江潋滟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
“好,那你就代我留在这里,守着这满园春花吧。”
……
江潋滟沉默片刻。
“江春流你他……呀——好样的!”
到嘴的话立即便改了方向。
“这不是你和那沈小公子的赌约吗?”
“赌约?谁说我要跟他赌了?”
好,玩阴的啊……真够腹黑的。
江潋滟目光中浮现出一抹鄙夷,只是瞬间便又切换回以往的笑容。
“好好好,不愧是我弟弟!”
净会祸害你姐!
说着江潋滟抬手拍了拍他的肩,每一下力道十足,江春流只能皮笑肉不笑把她的手从自己肩上扒拉下来。
“得,这花就交给我吧,铁定给你种活了,不过——你干嘛去?”
江春流潇洒离开的背影让江潋滟不由心慌。
“自然是去……探探口风。”
——
“公子,信已送到,老爷说今晚有个拍卖会,您需得跟他去一趟。”
春乐站在沈乐格身边,轻声说道。
沈乐格脸上没什么表情,此前逢景远跟他说过这事,说是让他去拉拢关系……说的难听点,就差把他卖了。
看着窗外渐渐暗下的天,只觉一阵冷风从耳边划过。
“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
沈乐格一身便衣,长袍飘扬,掩藏在衣袖下的手里赫然拿着一把锋利的银制刻刀。
“沈公子真是,演的一出好戏。”
这话意欲不明,沈乐格也有些拿不准。
“江少帅也不赖,怎么——这是查到什么了?深夜来访……”
沈乐格无声收了刻刀,不到万不得已,有些事情还不能捅穿。
“沈乐格,上台唱了七年戏,怎么性格大变?”
沈乐格心下一惊,他的身份背景全是作假的,伪造这东西的人是逢景远,他倒是真不清楚这层身份经不经得起查……
果然还是低估他了。
“少帅这话是什么意思?不如先坐下喝杯茶。”
沈乐格心里没底,只能默默岔开话题。
江春流依旧是一件墨绿色的军大衣,头戴高帽,倚靠着门。
“茶凉了,人是否也该走了?”
……
“到了该走的时候,自然无法久留。”
两人面面相觑,互相试探着,却都不露锋芒。
“少帅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无事便不能来了?沈公子好大的架子……”
江春流故意拉长尾音,语调上扬,性感低沉的嗓音有些沙哑,颇有些调侃的意味,勾人心魂。
沈乐格眉心一跳,有些出乎意料。
外表看起来冷酷无情的江少帅,似乎还是个风流浪子。
他对于江春流的记忆,只有一星半点,还没完全想起来。
倒还真谈不上熟悉……更何况,对方也明显不记得他这号人了……
“无事便请回吧,明日还要上台,少帅自便,我要休息了。”
“啧……这么急着赶我走?”
沈乐格压下心底的厌烦,没再搭理他。
为什么一见到他,毒发就会加快……
“对对对,我要休息了,我今天很累,无暇招待少帅了。”
沈乐格心里烦躁无比,尽想着怎么敷衍过去,院子里却又是一阵骚动,随后不知怎的就乱了。
“着火了,快跑啊!”
“水呢,灭火啊!快来人啊!”
……
声音是东苑那边的,想来应该是戏台被烧了。
沈乐格倒是乐得轻松,最好烧的再狠点……
“你倒是一如既往的淡定。”
这话不知道是在嘲讽谁,但沈乐格不在乎,人都已经躺床上准备睡觉了,敲门声却好巧不巧再次响起。
“公子,戏台那边着火了,明天的戏怕是要换地方了,林叔让您先离开这儿,火势有些大,唯恐伤了您!”
是沁柳的声音。
先前目睹江春流“作案”的那个下人。
沈乐格的心彻底沉下去,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知道了!”
一边应着,一边已经开始换外衣了。
“这么晚了沈公子要去哪?”
去哪用你管啊!
沈乐格险些就要脱口而出,但……
“西苑都被烟气污染了,我可不想半夜被呛死!当然是要跑路啊!”
说着他推门就要往外走。
手却忽然被人拉住。
“身为迎春园的老板,你一向这么大胆?”
他身上牵扯的利益绝对不会小,不怕出门就遇刺?
沈乐格双手紧握成拳,似是在隐忍着什么。
江春流无意间垂眸,看到对方泛红的后颈,心下生疑。
那是什么……
一朵……红色的花……?
开在后颈?
他怀疑自己眼花了。
下一秒对方的拳头便朝他招呼过来,江春流霎时回神,抬手挡下。
“你……!”
沈乐格这一拳仿佛挥尽了所有力气,虽然打了个寂寞。
不过也够他撒气了。
“……不装了?”
江春流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但他身后就是门,退无可退。
现在的沈乐格,很反常。
尽管先前因为他杀了左宜,暂且将沈乐格对他的情感归结为恨,但他不认为沈乐格会直接暴露出来。
沈乐格其人,温和有礼,却偶尔透着商人的圆滑精明。
暴躁,不该出现在他身上。
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果然还是,不废话的时候更直接点。”
看着更讨厌了。
沈乐格气极反笑,目光冰冷看着面前的江春流,毫不在意甩了甩手道。
“外表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怎么脾气如此暴躁……”
江春流小声嘀咕着。
收回视线,压下心底的疑惑。
“彼此彼此,江少帅在试探这方面,也不赖。”
沈乐格把他的话听的一清二楚,当即反讽回去。
“不过事先说明,这火可跟我没关系。”
江春流说着侧身让开了路,没再阻拦。
沈乐格闻言无语一瞬,径直向外走去。
“我还不至于把江少帅想得那么蠢。”
这话像在拐着弯骂他。
“不过我今晚确实有事,恕不奉陪。”
说完沈乐格就离开了,压根没打算管身后的人。
江春流眸光幽深看着他离开,没拦,却悄无声息跟了上去。
沈乐格,你身上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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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深夜访春见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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