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沈乐格回到西苑,已是深夜。
他的房间在兰亭园,园内只有两间屋子,靠近正门的那间是他的。
另一间……则是左宜的。
刚推开门走进屋,坐下拿起茶壶,身后就被什么东西抵住。
沈乐格动作一顿,轻扯嘴角,毫不在意继续倒茶。
“阁下做客的方式真独特。”
话音刚落,面前的屏风被人拉开,椅子上赫然坐着一个人。
“沈老板,好久不见。”
旁边围了一群特务。
面前的女子头戴高帽,军装加身,开口带着日本腔。
“若樱长官深夜来访,倒让我有些唏嘘。”
若樱奈子冷冷一笑,直截了当开口:“不必浪费时间了,沈老板,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你知道的,我迎春园不掺和你们的事,我也从不和外人交易。你想在这儿交易,和谁都行,唯独我不行。”
迎春园只提供地点,其他的一概不管。
“沈老板,事成之后,我承诺给你七成筹码。”
沈乐格不由挑眉,“当真是诚意满满啊……”
目光扫过周围一圈特务,只觉讽刺。
你的承诺,又值几个钱,若樱奈子……
“可惜,我不缺钱。”
你的筹码,我也不稀罕。
若樱奈子似乎极其有耐心,也不动,就陪他耗。
“沈老板也体谅一下我们这些做下属的,上级要求,务必让沈老板同意这场交易。”
沈乐格幽幽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白玉茶盏,“说吧,什么交易?”
“三日后会有一批军火商贩到迎春园进行秘密交易,届时只需要沈老板略施小计,帮我们把军火搞到手,我们自会用同等代价的七成与您交换。”
军火交易……
“若我不同意呢?”
背后抵着的枪又用力几分。
“沈老板,你没有选择。这七成您若是不想要,那便只有拿命换了……”
沈乐格闻言神色一僵,转而轻笑道:“那还是算了吧,我这人,很惜命的。”
商人永远要把自身利益放在首位,沈乐格深谙此道。
“那便预祝我们,合作愉快。今夜这场火,希望没有伤到人。”
说完就带着一群特务离开了。
深夜戏园里没什么人,索性这群人动静也不算太大,不至于影响到旁人。
沈乐格看着桌上的茶,手指轻敲着桌面,“沁柳。”
话音一落,沁柳便从屋外走进来,手里还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碗白色的汤药。
“公子,该喝药了。”
沈乐格没多言,端起碗便一口喝完了。
最后一次……
逢景远,我不想再受你摆布了。
看着敞开的屋门,抬头便能望见无边的夜空,光影闪烁在沉寂的天际,皎洁无声。
“此前我觉得命数这东西太过虚无,所以我从不过问,我也从不知自己有多少日子可活,也不想知晓,死亡离我太近,所以我惜命,我比常人更热爱生。”
“我想让死亡离我远些,再远些……”
可它却仿佛浑然不觉,离我越来越近。
沈乐格缓缓抬手,似乎在隔空触摸星月,眼神迷离,意味不明。
“沁柳,我还有多少日子可活?”
他忽然轻笑道。
沁柳微微摇头,“公子,这园内春花何时盛开,您便能活到何时。这三年来,我还是第一次听您问自己能活多久,还有多少日子可活。”
“您活着不只是为了您自己,您还有逢家。”
所以必须惜命。
沈乐格苦涩淡然的笑着,却是没再说话。
所以这药,还是断了吧……
——
次日清早,东苑又是一阵吵闹。
沈乐格无奈从床上爬起来,整了整有些凌乱的白色里衣,然后随便套了个外套就往外面走去。
林叔一见沈乐格,便急忙小跑过来,“诶,公子您今天起这么早啊!”
沈乐格眼神有些迷蒙的看着他。
……我倒是想睡。
“干嘛呢这是?”
说话间还不由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
“哦对,昨天不是东苑着火把戏台子烧了嘛,这不得再建个!”
说的容易,花的不还是他的钱!
沈乐格无语。
“什么时候能搭好?”
林叔也没多想,只当他是想要尽快上台,把昨天的损失给补回来,以免看客受昨日之事的影响。
“大约还需半个时辰。”
“得,让他们动静小点,别吵到我睡觉了。”
说完转身就走了。
林叔见他一走,立即就招呼着那边搭台子的动静小点。
虽然没什么实质性效果。
沈乐格回到西苑屋里,但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昨天跟纪老的谈话还回响在耳边——
“若是想让我纪家助你们一臂之力,需得以等量代价来换,我们不做亏本生意,你知道的……”
等量的代价吗……
没人管束,沈乐格就四仰八叉躺在床上,闭眼沉思着,像是睡着了一样。
江春流推门走进看见的就是这幅场景。
“……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还不起?”
沈乐格脸色阴沉的睁开眼。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没起?”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啊。”
江春流自顾自坐下,还不忘吐槽一句:“你起床气真大。”
沈乐格无语,这人真的见过他起床气吗?
想揍人的心愈发强烈了。
……他的心却又霎时平静下来。
不对劲,为什么一碰到江春流,他的情绪就很不对劲。
仅仅是因为“恨”吗……
“找我有事?”
沈乐格抛开繁琐的思绪,开口问道。
“戏台子搭好了,就差你了。”
闻言,沈乐格从床上坐了起来。
“起开,我要换衣服了。”
江春流却不为所动,缓缓倒了杯茶,细细品着。
“你……”
“怎么,你还介意这个?”
沈乐格懒得解释,拉过床幔就在床上换起了衣服。
既然你想看,我就让你看个够。
轻薄的纱幔隐隐约约映着人曼妙的身资,若隐若现。
沈乐格背对着床边,面向墙壁,那一片如玉雪景无声落入江春流的眼中。
白色里衣顺着白皙光滑的肩落下,傲雪之中悄然盛开着一抹妖冶的红,格外靡丽。
江春流看着他脖颈间那株小巧诡谲的彼岸花,紫金色的眸子里染上一丝欲,眼尾上挑,媚意横生。
啧……不愧是花瓶,瘦、白、柔。
只见一只纤纤玉手缓缓伸出,拿过床头的衣服缓缓套上。
“江少帅,你……”
沈乐格说着回首,但江春流人早就不见了,声音戛然而止。
他抬手轻抚着后颈处那朵彼岸花,眸光微闪,意欲不明。
昨天晚上刚喝过药,怎么又发病了……
果然一碰到江春流准没好事……
“切,半月之期,还有十四天……”
一口浊气轻轻吐出,转眼人已经上了台。
淡绿色的戏服穿在身上,水袖飘扬,一曲接一曲,愣是唱了一上午。
他还真是说到做到。
江春流坐在水榭亭子里,隔着池塘,眼睛却是望向戏台那边。
曲目是林叔临时排的,沈乐格也就照着唱了,偶尔需要搭档配合,或是更换衣服,也都有安排好的人。
“强颜欢笑——上楼台~——”
随着女伶人最后一句台词尾音落下,《梁山伯与祝英台》一曲也宣告结束。
梁山伯含情脉脉的看着远去的祝英台,情思绵绵,无以诉说。
这是早上的最后一曲,毕时,只闻台下掌声四起,时而夹杂着几句话语。
“沈公子,您对于《梁祝》这部戏曲的理解是什么呢?”
女伶人已下台,此时戏台上只剩下沈乐格一人。
闻言,他勾唇轻笑,只道:“人物的情感就是我对于戏曲的理解。”
“而这部戏曲,是悲剧。”
“既是悲剧,为何戏曲最后二人却是相视一笑,淡然离去?”
问题问的相当刁钻。
戏曲是从古时就流传下来的传统文化,若要较真其中的情感,怕是只有作曲人才知晓。
个人有个人的理解,在同一基础上,并没有办法保证理解相同。
“若要谈我的理解,或许是——真正相爱的人,对视一眼便能知晓对方心中所想,所以最后两人才会选择同一归宿,殉情化蝶。”
“死亡一定是归宿吗?”又有人问。
“不一定。但死亡一定是最后的结果。”
说完,沈乐格朝台下深鞠一躬,随后转身离开,不再多做回应。
他下台休息的时候,整个人都快蔫了。
猛灌了一壶茶水,才算缓过来。
“公子,下午的戏……”
林叔脸上洋溢的笑容完全可以用“谄媚”来形容,像是野兽看见猎物,又或是……商人看见金子。
沈乐格摆了摆手,微喘着气道:“少不了你的。”
其实只要人还在身边,心有一半在,那也便算是跟了他的,他对待下人一向宽容,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不设计谋害主子,他倒是无所谓。
即使心早已变了质。
林叔,莫要辜负我的信任……
他闭眼缓了会,而后看向站在一旁的春乐,道:“春乐,带我去换衣服。”
春乐闻言一怔,霎时间反应过来是在唤自己,连忙走了过去。
“让沁柳准备午饭,我饿了。”
这话是对着林叔说的。
林叔自当是猛地点头,昨天一天沈乐格都没怎么吃东西,忙活了一天还要跟人斗智斗勇比谁心眼多……
春乐将人扶进屋,沈乐格瞬间松懈下来,趴在床上微微喘气。
“公子,昨天拍卖会结束后,老爷又寄了封信过来,您要看吗?”
沈乐格闻言坐起身,示意他拿过来。
看完信上内容,沈乐格脸色没什么变化。
“你去拿纸笔,我念着你写。”
他懒得动了,同时,也是为了试探。
春乐,是否真的如他表面那般安分守己。
“是。”
春乐敛眸,专注认真地拿起笔,不多问一句,不多写一字。
“纪老先生态度不明,要逢家先表示诚意,而现今逢家早已名存实亡,试探之意太过明显,此事还需父亲再行斟酌,务必三思而后行。”
沈乐格刻意放慢语速,确保春乐跟得上。
待春乐送信回来,饭菜也早已上好。
沈乐格向来不计较这些小事,当即拉着春乐就要坐在一起吃。
饭菜很平淡,并无什么特别。
“你不吃香菜吗?”
沈乐格见春乐从未碰香菜,疑惑问道。
春乐闻言摇了摇头,“不喜欢。”
“巧了,我也不喜欢。”
“不喜欢为何还要做?”
“习惯难改啊......”
两人都闭上嘴,没再说话。
微玄幻情节哈[彩虹屁]现已修五万字存稿[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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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彼岸催情戏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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