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几日,沈岚清悄无声息从祁州离开,不久之后,祁州的百姓蓦地发现前段时间常常能够在大街上看到某家的爱冷脸的小公子不知何时再也没有出现过。
沈岚清时深夜回到千云楼的,回院子的路空无一人,只能看到稀落的石灯笼照亮石子路。
她手里甩着空荡荡的包袱,走了片刻抬头时,有些疑惑停了下来,对着远处的一个黑影问道:“云十?”
不大不小的一声成功让黑影停滞在了原地,片刻后,他从黑暗中走过来,手臂环抱着一摞书,安静看着她。
沈岚清笑着问道:“这么晚你不去睡觉,黑灯瞎火的晃悠什么?”
云十拍了拍手臂上的书,面无表情说道:“拿书。”
末了他打量了几眼,又说道:“你也一样啊。”
沈岚清负手悠悠走过去,说道:“根本不一样,我没乱晃悠,而且我在外面风里来雨里去很累的,巴不得天一黑就钻屋子里。”
云十挪开她不停拍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嘴角没什么情绪提起来一瞬,无声说了句幼稚,转头直接走开。
沈岚清随手揪下片叶子,继续甩着包袱回了卧房。
沈岚清自小在千云楼里来无影去无踪,一两月不见又再次出现众人已习以为常,派人牵来马后,沈岚清便赶往京华。
这几日得了消息,长济侯府的侯府夫人邀请各府夫人小姐参加茶宴,初时沈岚清诧异了一瞬,她几乎从未听过长济侯夫人,一旁的云卫解释道,
长济侯夫人多年来深居简出,但隔几年也会举办宴会与他人交好维持表面关系。
沈岚清看着侯府门口络绎不绝的马车,搜寻着一个顺眼的人家打算混进去。
“小姐,小姐我们要不还是回去吧,求你了。”
“不行的,小棉这次我要去的。”
“夫人本就不许小姐来这儿,我们还是快回去吧,等回去找个人代替温小姐参加宴会。”
两人拉拉扯扯的声音从墙后传来,沈岚清本没想着搭理,谁料争执的声音越来越近,猝不及防沈岚清被撞得趔趄了几步。
“啊啊啊啊啊小姐,撞到人了。”
“对不住对不住,你还好吗?”
手肘搭上了一双纤细小巧的手,虚虚扶着她,沈岚清看过去,扶着她的少女带着面纱,眉眼乖巧,温柔看着她。
沈岚清偏过身子,摇头说道:“无事,只是没站稳。”
少女身后的小丫头低着头嗫嚅道:“对不起小姐,不是我方才硬拽着你,就不会撞到别人了。”
少女转头小声与她说了几句,又对着沈岚清微笑说道:“姑娘也是来此参加茶宴吗?”
沈岚清摇了摇头,沉思片刻,叹气说道:“我不是来参加宴会的。”
又要开始演戏本子了,沈岚清满心疲惫真心实意叹了声气。
少女对着她忧愁的神色踌躇了片刻,缓缓问道:“既不是,姑娘是有什么烦心事?与这里有关?”
沈岚清手捂住脸,又重重唉了一声说道:“我来这里,其实是来找那个负心汉的!”
少女瞪大了眼,主仆两人惊讶对视,善良少女被无良负心男抛弃的故事对从未去过茶楼曲楼的她来说是极为少见的。
眼前的姑娘看着与她年龄相仿,明眸皓齿,凝脂点漆,这样的妙人竟然被情爱所困,她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像是下了什么决定,沉声说道:
“姑娘别哭,同我说说他是谁,哪家的少爷公子,我一定帮姑娘找到他。”
身后的小棉听到这话也捂住了脸,自己现在是真的想哭。
她扯着少女的袖子,嘀咕着道:“小姐,那么多人你怎么找啊,做善事也要力所能及啊。”
少女依旧充耳不闻,不错眼盯着沈岚清。
沈岚清这下两只手捂住了脸,轻声说道:“我与他情投意合,可他从未告诉过我真名,虽然心里难受,可我又舍不得他,直到几月前他不辞而
别,我走遍各地才在这地来往的马车里看到了他,来这里的都是贵人,我哪里进得去寻他。”
这薄情郎怎能这样!道貌岸然风流客!少女不满地皱起眉,帮助眼前这位痴情女子的念头更笃定了。
她走上前轻拍着沈岚清的肩膀,说道:“不知道真名也没关系,我带你进去,只要见到他,就抓住他。”
沈岚清指尖叉开缝隙,漏出漆黑的瞳孔,分不清是哭还是笑,闪着水光。
这是哪家的小姐?这样单纯好骗?
片刻后,她眨眨眼,放下手后双颊微红,向少女道谢,说道:“谢谢姑娘,可我真的无以为报。”
少女摆摆手,说道:“小事而已,之后有什么难事就来谢宅来找我,我叫谢步月。”
沈岚清笑了声,低眉说道:“那就多谢了。”
谢步月牵着沈岚清想门口走去,小棉一把拉住她,尝试挽回她的心意,恳求着说道:“小姐,真的不能去的,夫人知道了会生气的,又要罚小姐
禁足了。”
谢步月向前小跑了几步,转过头说道:“没关系的,就算不帮她,我还要帮这位……”
沈岚清接道:“方青。”
“方姑娘还要寻那薄情郎呢,别耽误时间了快走吧,说不定还能早点回去呢。”
小棉欲哭无泪,只能攥紧袖子,小步很上了两人。
府内宾客如云,谢步月带两人坐在最后的位置上,并不起眼。
瞧着没有人在意她们,沈岚清余光瞥见她偏头靠近,小声说道:“方姑娘,一路走过来有看到那个人吗?”
沈岚清摇摇头,她沉默了片刻,又说道:“那我们去府内多看看。”
正合她意,趁着人多来府内翻点东西,若是找不到有用的,那也只能改日晚上又来这里屋顶吹风了。
沈岚清向她投了个感激的眼神,柔弱起身,三人穿行在人来人往的院子里。
沈岚清由于习以为常,并未感到有何不妥,谢步月也是第一次在宴会来回晃悠,觉得十分失礼,身子僵硬,而小棉从一进门就耷拉着肩膀。
没走几步,沈岚清敏感察觉到了眼前人的不适应,沉默了片刻,她拉住谢步月说道:“谢姑娘,我想自己去找找看,好好同他说说话,若是有困难便来麻烦姑娘了。”
小棉登时眼睛亮了,谢步月犹豫了片刻,还未说什么,就被沈岚清笑着推了回去。
见她如此,谢步月也不好说什么,一步三回头回了屋子。
一直跟着她也无法展开拳脚,沈岚清安静看着她消失在视野里,转头钻入了人群。
长济侯府的地形早已清晰刻入沈岚清的脑海,她熟门熟路来到书房,躲在墙后,等待巡逻的侍卫走过去。
沈岚清扣掉指缝的泥土倏地想起了什么,长济侯这种酒囊饭袋书房里有东西吗?不会又要空手而归了吧?
沈岚清瘪瘪嘴,羽毛一般顺滑飘进了窗户,刚落在地上,沈岚清忍不住呕了一声,双手紧紧捂住口鼻。
室内无人糜烂的味道久散不去,满地散落着碎布,桌椅歪斜着,沈岚清顿时后悔来搜查这间屋子。
她踮着脚在房间里快速穿梭,翻找着每个可能放东西的空间,堆满的书柜里尽是些话本子。
什么也没找到,沈岚清当即猫一样窜出屋子,冲到屋后的水池里大力洗着手。
沈岚清嫌弃搓着每个指缝,不远处传来了齐整的脚步声,她才放过了可怜兮兮的手,翻墙走向了一条偏僻的小路。
道路树荫遮蔽,清幽僻静往日里极少人经过,沈岚清甩着手上的水,前面忽然传来了说话声,她顿住了脚步,从怀里拿出一块薄面巾带上,躲入草丛。
说话声很快靠近了,一人听起来极为活跃说话也不着调,另一人兴致不大高偶尔礼节性回几句,沈岚清坐下来身子压低,茂盛的草叶将她清瘦的身躯完全遮盖起来。
脚步擦边而过,随后停了下来,沙沙声响起。
“陆兄,快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这是什么鼻子,藏得这样严实还能被发现。
沈岚清无语望过去,那夜说过不想再见到的陆知予也偏头瞥过来,沈岚清看清来人后冷淡移开视线。
发现她的那人说道:“你是那家的婢女?坐这儿做什么?地上这样凉身子坏了可怎么办,快快快起来。”
沈岚清:“......”
还未等沈岚清有所动作,他伸向前的手被陆知予无意识扭过身的动作挡住,他不死心又换了只手,陆知予此时有些不耐烦说道:“徐兄不是说时间紧,走了条快捷小路怎得又在此浪费时间?”
那人摇着手指,语重心长道:“这不叫浪费时间,陆兄,君子贵人贱己,先人而后己,路遇有困难的人怎能坐视不理呢。”
陆知予换了个站姿,这次完全挡住了他的视线,淡淡说道:“徐兄如此博学多才,看来被木棍满院乱追最后扔回屋子里读了不少书,况且看起来她并不需要帮助,而是你挡了她起身。”
那人哼了声说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还拿出来说,怎么这么没耐心,算了算了,走吧。”
他扭头就走,陆知予向后扫了一眼,什么都没有说,跟着那人离开。
沈岚清心情莫名变差了起来,起身拍了拍衣摆,打算去卧房看看,路过一池塘时,身后传来了谢步月的低声呼唤。
“方姑娘!方姑娘!等等我。”
沈岚清回身看着谢步月小跑着过来,匆匆开口问道:“方姑娘,找到他了吗?”
沈岚清呆滞了片刻,垂下眼睫苦笑着摇头说道:“没有,或许是我看错了,缘分尽了本就不该强留。”
“对了,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
谢步月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说道:“我先前从未参加过长济侯府的宴会,原以为侯府夫人会一直待在宴会里,谁知道只是露了个面就又回去
了,叫我暗自紧张了好久。”
回去了?
沈岚清蹙眉,看来这一次又落空了。
“方姑娘你怎么了?别为那样的薄情寡义之人伤心,我们去看看风景,方姑娘你快看这小鱼多可爱啊。”
沈岚清被她拽着顺着池塘走,谢步月为了开解她一路兴致勃勃说着看到的各种花草树木。
蓦地她哎呦一声,小腿一阵发软往池塘里栽去,沈岚清手疾眼快将她拉了回来。
沈岚清下意识环视四周,捕捉到墙头有一黑影快速闪过,沈岚清装作没看见低下头。
谢步月揉着小腿,感激笑着说道:“多谢方姑娘了,不知怎得腿发软,差点就掉下去了。”
沈岚清瞟了一眼,谢步月衣料上有浅淡的物体击打痕迹,在这偏僻的池塘掉下去,等浮上来才能被发现吧。
看起来侍中的女儿也不易当。
君子贵人贱己,先人而后己。——《礼记·访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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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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