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刺骨,今年的雪夜格外难熬。
老乞丐穿着不知道哪里捡来,拼凑起来的破布衣服,脑袋上乱糟糟的头发黏在一起还挂着米粒,早已僵硬。
今日是除夕夜,忌破财忌恶言,宜纳福积德在这一天行善积德。
给予乞丐一顿饭食算是给自己家族“积阴德”,祈求神明和祖先在新的一年里赐福保佑。
所以今天的老乞丐吃的不错,遇到有些大气的富贵人家还得到了一些铜钱,虽然只有两三个,但也让老乞丐高兴半天。
有着很多缺口的碗里还装着小半个冷馒头。腰上的破布袋子里是一些残菜剩饭,也是那户老爷家吃不下要拿来喂狗的,被他捡了去。
“一个,两个。”
老乞丐数着铜板,高兴的不得了,一笑门牙还漏了风。发出搞笑的响动。
他弯着腰慢慢的往郊外的破庙走,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声音钻进了他的耳朵。
“嗯?”
不是风声也不是远处的爆竹声。
老乞丐忽然站立,竖起耳朵听。风吹过耳边…拘搂着腰看向角落的柴火堆。
“哪个缺德的家伙,除夕夜里把猫崽子丢在这。”老乞丐探头一步一步走走过去。想着要是好看点捡了可以卖给那些少爷小姐。
越走近
声音越清晰
这可不是猫崽啊,这是婴孩的啼哭
老乞丐头也不回的往回走。“我可养不了,养不了。”摇着头嘴里嘟囔着。
“小猫崽子还能吃上一口,一个奶娃子怎么养嘛,使不得使不得,不是我不救你,我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这个烫手山芋。使不得使不得…”
婴儿好像感受到了老乞丐的离去,哭的更加撕心裂肺,但很快就越来越小。
他很快就会被这雪吞没,就好像从来就没有来过。
老乞丐摸着口袋里的几个铜板,和剩菜剩饭,看了看破碗里的冷馒头。一拍脑袋懊恼的转头。
“算你运气好,要是别人我看谁管你”
老乞丐转身快步上前抱起柴火堆里的襁褓。
一个用半旧蓝色碎花棉布裹得还算严实的襁褓。孩子的脸冻得发青,小嘴一张一合,手紧紧抓着。那微弱的、几乎要断绝的哭声,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襁褓还算厚实,但要是一直放在柴火堆里,也不足以撑过今晚。而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看来是铁了心要抛下,一点音讯都没。
“不哭啊不哭,哦……哦…老刁带你回去。”老刁抱着孩子,有些生疏。雪下大了,老刁起身赶往自己居住的破庙,虽然比不上人家的小屋但好歹也是个容身之所。
郊外的破庙里
什么都是冷的,老刁踢开那些不好的稻草,折腾出一块稍微干净一点的地方。
生了一些火。总算是暖和起来了。
可接下来怎么办呢?
总不能一直这样耗着。
这地方没奶水米汤的,自己怎么就一脑袋发热把人抱回来了呢。这可如何是好。老刁急的团团转。
忽然另一边角落,佛像背后传来窸窣声。还有些呜呜呜的响动。
是一条大黑狗,老刁认识这家伙,是这一带的狗王。站起来有半人高,听说本来是镖局里的,但是不服管教跑出来做了流浪狗。
老刁远远的望了一眼。黑狗窝在那里,腹部蠕动着什么,呦原来是条母犬,刚刚下了崽啊。还是个独苗。
老刁看着它腹部鼓胀的奶水想必只有一只崽子吃不过来了眼下正涨的难受。
老刁眼睛咕噜一转。捡起一根柴,小心翼翼抱着奶娃子往前。
“大黑啊,行行好,这娃子刚刚出生不久,和你娃一样,你行行好,就匀他一口吃。这份情我老刁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哈…”
老刁越走越近,黑狗发出呼噜的警告声。
老刁脸色难看,若是上前,自己和娃怕是会被咬死,但是不上,娃铁定活不成了。
老刁忽然想到什么。
他脸上又堆起笑。
“你饿了吧。我身上还有些饭食,你拿去吃。你就赏这娃一口吧。”
黑狗看了看没什么反应。老刁试探性往前。黑狗闭了闭眼,自顾自舔舔自己的独苗。
老刁高兴的把襁褓里的奶娃子凑近黑狗的腹部。将婴儿的小嘴凑近黑狗的腹部。
奶娃子凭借本能,小脑袋很快找到了温暖的源头,小嘴猛地含住,开始用力吮吸起来。
咕咚…细微的吞咽声
“好,好…好!还能吃。还能吃就行。能吃就能活。”
老刁哈哈笑出声,眼角忽然多了一抹泪。
真是,明明连自己都养活不好,现在还多了个“累赘”
真是,造孽啊。
老刁抹了一把脸,瘫坐在干草堆上。看着奶娃子吃奶的样子。
从狼吞虎咽到扭头酣睡。黑狗似乎也接受了这位不同物种的孩子。
老刁想着,就这样养着一个孩子也不是不可以。说着打了个嗝,看着破庙外的雪,越堆越厚,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冬夜,似乎也不这么的难熬了。
“娃啊,你放心,跟着我老刁,我有一口饭吃,就有你半口吃,实在不行还有你黑狗娘。咱不怕。”
开春的时候,奶娃子撑过了最难熬的三个月,也可以陆陆续续喝点米汤了。狗崽子已经会跑了,奶娃子还只能趴着看,不过因为老刁带着孩子走,所以乞讨的时候倒是比往年容易一些,想必都想着老乞丐带着孩子不容易,看孩子可怜。
之前老刁想过给他找个好人家,总比跟着自己乞讨好,那次被人骗了,谁知道看着面善的妇人居然听了不知道哪里来的仙师的话,要用奶娃子的心头血做药引子,去救她的儿子。最后老刁差点被打断了一条腿,才总算把孩子抢了出来。
从此老刁就再也没动过这个念头,就这样把奶娃子身边,谁说都不松手。就算跟着自己苦一点,那起码也是小命尚在。
黑狗已经不排斥老刁了,还把奶娃子当自己崽子看。
这天,奶娃子爬远了,老刁想叫他,忽然嘴里就卡壳了。
他叫什么名?老刁和大多数人一样没读过书,不认识字,就知道贱名好养活。他转悠着眼睛去看,看到奶娃子抓着黑狗的尾巴嘴里还吐着泡泡。
“狗娃”
老刁站起来笑嘻嘻的走过去抱起他。
“狗娃狗娃,福大命大”做着鬼脸逗的狗娃,狗娃咯吱咯吱直笑。黑狗摇摇尾巴,像是同意了这个名字一样。叼起狗崽子到他脚边。
“你想让我也给他取一个名字?”
黑狗抬了一下鼻子,老刁抱起肉嘟嘟的狗崽子,一阵端详。
“我看他虎头虎脑的,就叫他黑虎怎么样?多威风啊,将来继承你的衣钵变成狗王。岂不快哉。”
“你嘛,浑身黑漆漆的叫你黑妞怎么样,和隔壁村的那个黑妞一样是个要强的娘!”
黑狗不置可否。
____
“爷爷,爷爷!”
好几句爷爷伴随着狗叫直直冲进正在午睡的老刁耳朵里。
很快脚步声越来越近,啪嗒啪嗒的在雨后的泥地里和鸭子跑似的。
转眼已经五年过去,狗娃长的完全不像小乞丐,脸上虽然粗糙但很白净,身上的衣服也不像其他乞丐一样脏。虽然不像同龄的其他孩子一样肉嘟嘟的,但也不瘦。倒是老刁瘦了不少,想必是把乞讨来的大部分东西都送进了狗娃的嘴里。
狗娃手里拿着一些大大小小的野果子,身后还跟着黑虎,五岁的黑虎已经继承了黑妞的位置。变成了新的狗王,这俩天天开混在一起,老刁当时都担心过狗娃把自己当成狗,那就不好办了。
好在是没有养歪。
老刁拿着草帽盖着脸,看都不想去看他,这小兔崽子命大皮厚,和个皮猴儿似的上蹿下跳,磕到碰到第二天就好个七七八八。完全不需要自己替他操心,与其去想这个不如想想晚上吃什么。“喂,狗娃。别玩了该出去弄点吃的了。”
狗娃挠了挠头,光着脚丫子跑过来。露出两颗大门牙,“爷爷,咱们今天去河里抓鱼好不好,之前我看到李大娘在那里抓鱼,抓出来好大的鱼,比狗娃不对,是比黑虎的还大呢。”狗娃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老刁。
老刁一草帽扣在他的脑袋瓜子上。“臭小子想吃烤鱼就直说,那条小河才到爷爷我膝盖这么深,哪里来的黑虎这么大的鱼。还有,是不是想洗澡了。”
狗娃嘿嘿的笑了笑,爷爷说得对也不对,其实就是想吃鱼,不过也确实太久没洗澡了身上痒痒的。
去洗个澡也不是不行。小河边,狗娃光着屁股蛋子在河里抓鱼。清凉的河水带走了些许燥热,狗娃的头发微微卷起被老刁用皂荚洗着。黑虎站在水里,把嘴筒子埋进去,咕噜咕噜的冒泡。
老刁忽然抱起来,看这个胖娃娃。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捡到了他。
狗娃就一扭一扭的想要挣脱老刁的怀抱下去。见一时间挣脱不了,扭动的更起劲了,活像一条胖乎乎的肉虫子。
不阴暗但扭曲且爬行。
老刁刚刚还在想事情,现在被这家伙一扭,什么事情都抛到脑后去了。
啪!
老刁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拍在了这个小皮猴子的屁股上。
“再乱动,今天就给你挂在房梁上。”
狗娃这下才安分下来。“知道了爷爷,我好饿。我们回家吃烤鱼吧!”
“走喽,和孙子吃鱼去咯。”两人一狗就这样开心的朝着破庙走去。
皂荚的清香混着河水的气息,在这午后的风里飘散开。老刁盘算着等狗娃在长大一点,自己就去别人手底下干活,要让狗娃活的再好点,最好还能念念书认识几个字。
这个可是自己唯一的孙子,可不能走了自己的老路继续当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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