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师父又在天台骂娘了。”孔祁捧着凉茶进来,搪瓷杯外壁爬满蜿蜒的水痕,“说是气象台预报的暴雨全下到警情通报里了。”

老式座钟敲响第十下,她正伏在斑驳的百叶窗下誊写鉴定单,三台风扇对着卷宗猛吹,珠江三角洲特有的湿热仍把纸页浸得绵软。

就像今早那个缩在调解室啜泣的顺德阿妹,蓝白校服裹着石膏,像裹着糖霜的伦教糕。

顾文姝笔尖悬在"桡骨骨裂"的裂字上,望着窗台虫子尸体罕见地出神,这已经是本月第十一起学生纠纷鉴定,起因不过是课间操争抢某流行港星的贴纸。

“发什么愣?”孔祁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下午得空的话,收工请你吃徐婆家的艇仔粥。”

钢笔尖猛然戳破纸页,墨迹如**静脉在"轻微伤"认定栏炸开。

她抬头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孔祁,快要把人盯到头皮发麻时,一道急促脚步声杂着钥匙串脆响由远及近,下一秒办公室的门被拍得碰碰作响:“梅砂湾滩涂发现浮尸,盛副队催着出现场!”

乌鸦嘴!

老式的长江750型挎斗摩托碾过龟裂的水泥路,顾文姝攥紧皮质坐垫,前世只能在博物馆看到的警用装备,实际坐上后只有一个颠字形容,她已经感受不到下半身的存在。

南海市濒海,不少人靠着出海打鱼为生。

咸腥海风裹着柴油味漫过梅砂码头时,徐家兄弟的铁皮船正卡在渔排缝隙里打摆。船尾马达突突咳出黑烟,惊散围猎沙丁鱼的鹭鸟。

远处冷藏车轰鸣着碾过碎贝壳路,车尾"南海水产"的漆字斑驳如晒裂的虾干。

"扑街!"徐老大啐掉嘴里的红双喜,古铜色脊背弓成跳鳞的马鲛鱼,盯着水面瞧了半晌。

船桨似乎绞进缠着水母残肢的破渔网,混着暗红藻类在水下诡谲飘荡。

他咬住斩鱼刀跃进浑浊海水,气泡串刚冒头就被浪打散,船上的徐老二则攥紧捞网盯着水面,直到大哥惨白的脸撞破镜面准备松口气,下一秒又被狠狠提起。

"报警!"

警戒线外已围满看热闹的渔民,老陈头叼着水烟筒指点江山:"八七年台风天,我同你老豆捞过成排浮尸,那场面才叫惊险刺激。"

话音未落,便被柴油发动机的轰鸣声绞碎,猛得急刹扬起一片沙砾,等顾文姝拎着勘验箱从人堆里挤出来时。二十个赤膊汉子正拽着浸血的渔网往岸上拖,尸身裹着墨绿海藻浮出水面。

“轻点!”顾文姝的喝止声被海风绞碎在半空。

渔民们已经利落地将渔网甩上码头,腐肉与渔获混作一团,最中央的“浮尸”大剌剌地摆着,最惹眼的莫过于撑得饱满鼓胀的肚皮,仿佛有生命在**的腹腔中踢打挣扎,下一秒就要破腹而出。

围观人群突然像被无形的手撕开缺口,四散开来,一股剧烈且浓厚的恶臭猛然炸开,顺着鼻腔直钻颅腔。

"呕......"孔祁踉跄着扶住一旁的警员,喉头痉挛着挤出半句,"这特么比化粪池还臭。"

"没见识过巨人观?"顾文姝的三下五除二戴上橡胶手套,瞥了眼不争气的孔祁,弯腰饶过警戒线。

一路上孔祁可吹嘘见过不少可怖的凶案现场,甚至绘声绘色地描述每一个细节,美其名曰提高顾文姝的忍耐阈值,没料到会如此出糗

孔祁弱弱地反驳道:“怎么可能没见过,好歹做了几年警察。”

后半句话咽在嘴里。

说话时明显感觉臭气往喉咙钻,向来都是碎嘴皮子的孔祁罕见地不敢吱声。

他鼓足勇气,忍着熏得生疼的眼睛,走近想要仔细观察一下尸体,恰巧对上那双脱出眼眶的的灰白球体。

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推开身边的警员,趴到一边弯腰吐去了。顾文姝摇头笑笑,将需要用到的工具一字排开,做足现场勘查的准备。

"顾法医?"盛律清的声音裹着海风刺过来,目光扫过现场时,眉心那道竖纹深了几分。

刚吐完还来不及抹把脸的孔祁慌忙解释道:“大塘村和陈屋村争夺水源发生械斗,三死五伤,还动了枪,领导点名杜哥带人过去,现在局里就只剩下小顾法医。”

盛律清拧着眉摆摆手,让孔祁赶紧跟过去帮忙。

“高材生,今天怎么是你来跟现场?你师父呢?。”

叶雯雯瞥了眼孔祁,继续摆弄着手中的相机:“你刚才不是说了吗?”

“咳,瞧我这记性。”

寒暄后便是正式取证工作。浮尸在高温以及细菌的共同作用下,产生巨量**气体。这类气体不仅带着浓烈的恶臭,还具备一定毒性,可惜这个年代还没有专业设备,顾文姝也只能再多戴了一层口罩和橡胶手套后,才上手检查。

“等下我指到的地方都要拍照记录。”隔着白色纱布口罩,顾文姝的声音略带一丝沉闷。

刚才也稀里哗啦吐了一波,如今看向地上的尸体时,胃里依旧翻江倒海,叶雯雯眼圈红红的,可还是认真地点点头。

咸腥海风席卷着水雾扑面而来,掀起顾文姝的刘海,叶雯雯的相机镜头也随之微微发颤,取景框里肿胀的尸身正以诡异的角度扭曲

仰面朝天的高度**“绿尸”,膨胀得像潮汕人家檐下陶瓮里腌渍的青皮榄,最骇人的莫过于头面部,一团红紫色外翻的烂肉糊在头骨,两只眼球突出像被挤爆的葡萄挂在颧骨上,嘴唇外翻,紫黑色的舌头被挤出口腔,发丝如同浸泡过的海藻黏在颅顶。

皮下组织和肌肉间早已充满了高度**的气体,不少部位的表皮已经脱落,露出黑红色的内里皮层。顾文姝的解剖刀尖挑开粘连在胸腹部的布料,黏腻的腐液粘连拉丝,看得人喉头痉挛。

“女性,25-30岁,面部严重损毁,**静脉网已经蔓延到全身,死亡时间在10天左右。”

“死者上身穿着白色灯笼袖短衬衫,下身**,手脚均有捆绑过的痕迹。”

孔祁插嘴道:“裤子都没有了,死前被性侵过?”

“在落入水中后,裤子比衣服更容易受到水流的冲击和摩擦,加上台风季水流速度加快,**气体膨胀后裤子自然而然会脱落。”顾文姝一边耐心解释,一边托起死者双手凑近仔细观察:“双手皮肤呈现手套状脱落。”

看到顾文姝的动作,两人人一愣。

统一制式的白色纱布口罩,几乎要包住整张脸,可依旧能窥见她眼睛里散发的虔诚,加上蹲踞式的姿势,乍一看像求婚现场。

“指甲内发现少量泥沙和水草。”她举起放大镜凑近,镊尖挑起一根细线,小心翼翼装进证物袋:“还发现了一根衣服纤维,看材质应该是三醋酸纤维,进口货,一般用在高档服装上。”

“怎么?拍电影呢?”孔祁捧着笔记本跟在两人身后,看叶雯雯举着相机,冲同一个部位劈里啪啦拍了十几张:“担心拍不出死者眼底的怨恨?”

我都要怀疑你出过现场没。”叶雯雯白了他一眼:“现场的固定证据大多都是一次性的,拍照取证的时候要多方向,多角度拍摄,懂不懂?当然最重要的是避免干扰,所以求你别说话了。”

两人打打嘴炮,居然觉得鼻尖的臭气消退了不少。

叶雯雯平时性格,可活干得细,尤其是拍摄近距离尸体照片时,眼睛都要熏得睁不开,握着相机的手却稳稳当当,细小的衣服纤维都拍得清清楚楚。

“能确定死者的死因吗?”

背后的男声突然响起,孔祁感觉耳后略过一道凉风,他又想到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握笔的手狠狠抖了一下,在纸上留下了难看的墨迹。

“盛哥?”

“就尸体表面征象初步判断,死因是溺水窒息。”顾文姝蹙了蹙眉道:“不过需要回去解剖,详细尸检后才能确定。”

“哦?”盛律清明显话里带着疑问。

顾文姝忽然拽住他欲翻动尸体的手腕:“需要我提醒您物证污染条例么?”

盛律清这才发现手套不知何时居然染了血:“抱歉,刚才分拣物证时,碰到了鱼血,我想把尸体翻过去看一眼,她后腰好像有东西。”

孔祁成为搭把手的冤大头,**表皮黏着在橡胶手套的黏腻触感,与早餐茶楼蒸过头的豉汁凤爪如出一辙,想到这里胃部又开始翻滚。

“真不赖我,我都没用力。”高大强壮的北方汉子举着手,面容已涨成猪肝色。被人攮一刀都没哭过的人,此时眼下已有些热意,看着粘在手套上皮肤组织,顿时升起一股无处安放的囧迫。

“下次记得多戴一层手套。”顾文姝顾不上其他,认真观察起死者后腰上的伤口:“生前造成的撞击伤,只是这个伤口形状有些奇怪。”

像是想到了什么,让一旁的叶雯雯调出拍摄的腿部伤口照片,最开始她只以为是死者落水后,撞击在礁石和船底所造成的。如今这样看来,倒像是蜷成一团被塞进固定容器内,搬运途中不断地与内部的某件物品碰撞导致的伤口。

只是几人围着看了好几遍都看出所以然,为了不浪费时间尸检工作继续,只是负责记录的变成了盛律清,效率提高了不少。

“快涨潮了。”顾文姝眨了眨眼睛,缓解干涩不适:“现场取证差不多结束,先把尸体运回去吧!”

盛律清点点头,刚想要招呼警员过来搭把手,就听见顾文姝提醒:“搬运的时候一定要稳 ,现在尸体的胸腔腹部充满了**气体,稍微不注意就会爆炸。”

一旁的孔祁似乎想到了那可怖的画面,背后竟冒出一股冷汗,连忙举手道:“盛哥,我去找人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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