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同一时刻。
蒲睢笑着凑过来。
“几张生活照,怎么看这么久?”
生活照?
她看到的,和我不一样。
谷淮安思怅着,坚定了之前的想法。
可是这个念头,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
这只魅。
这么蠢?
本体缩在镜子里,让猎物在四周晃荡?
恰在此时。
阳光穿透线框,破旧的纸张后面映衬着几行小字。
谷淮安立刻捻起照片一角。
可纸张触感异常轻薄
他轻微一碰,边缘立刻龟裂的纹理。
而此时。
“蒲睢”面上带笑,一边朝他走,一边说着。
“怎么不理我平。我倒要看看你在干嘛?”
谷淮安不得不放下手中相框。
在“蒲睢”靠过来的瞬间,堆出乖巧的笑容。
“没呢。姐姐。”
“蒲睢”嗔怒地拍在谷淮安肩上。
可,随着她的靠近。
谷淮安闻到一股刺鼻的,难以言喻的花香。
不
那不是花香。
那更接近花开到荼蘼,腐烂后的味道。
他第一时间屏住呼吸,堪堪维持住了脸上的表情。
可“蒲睢”没有退让的意思,
身体仍不断凑近。
长长的头发贴过他的肩膀,扫到他的喉咙,嘴巴......
那股味道更加刺鼻。
直到,
她突然停了下来。
仰头笑道:“是这个呀!”
笑容始终甜美,眼里仍然闪着温润的光。
可,这一次。
谷淮安没能感受到熟悉的温暖,反而是一股彻骨的寒意。
他清晰地看见,
在耳后,被头发遮盖的地方,有一条长长的延长至衣服里面的缝合线。
几乎是瞬间。
他的脑袋被灌入刺骨的冷水,以至于他竟有种溺水的窒息感。
这绝不是姐姐。
这绝不是......
“她”脸上仍然还是机械化的笑容,
俏皮地歪头。
熟悉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说着:“你对这个感兴趣呀?”
“那要看快点哦,等下签完字,就要被烧掉了。”
谷淮安趁她眨眼,小心挪动身体,拉开了一些身距。
见她仍有靠近的趋势,
他立刻装作关系地说:“姐,要签什么东西呀?”
“蒲睢”果然转移注意力。
“生辰,名字,和未来期许吧。......大概就这些。”
可突然,她像是程序突然失控。
甜美的笑容僵了一半。
手却伸到他的面前。
她再一次强调。
“你要看,就得趁早哦,不然,等下这些签完字,就得烧了埋在地下。”
谷淮安压制住眼底的异色,再一次试探道:“所有吗?”
“是的。”
“蒲睢”点了点头。
“你看,这么久都没回来,村里的规矩都忘了。”
提到规矩。
她脸上的笑再一次停滞了。
眼神不自觉地带上厌恶。
可忽然,脸上的情表情全然消失,只露出眼底茫然。
“我刚刚说,说什么来着......”
谷淮安小心注视着她的神情。
她的迷茫不作伪,
只是很快......
她的脸又一次被机械化的笑容替代。
像是有人扯着她的皮肤,在这张素净的脸上,重新勾勒出一个完美的笑容。
“我要签字的......”
“要签字的。”
等等。
谷淮安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立刻转头看向镜子。
而镜子内,依旧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并不是双重幻境。
他终于松了口气。
不幸中的万幸。
他现在基本上可以肯定,眼前才是真正的幻境。
而镜子里的是故意设置的陷阱。
真正的幻境,一定是要根据设置好的剧情走的。
而虚假的,不过是一个空壳子。
镜子外,明显是按照结婚流程这个大剧情在执行。
可镜子内,仍然什么都没有。
所以,镜子内,肯定就是陷阱。
“小马儿,喝水。”
手里的温度打断了他的思考,他抬起头。
是“蒲睢”,她仍然在笑着。
可嘴里抱怨着:“再想啥呀,喊你那么多声都没听见。”
但突然。
她的视线落在桌上的照片。
怀念,憎恶,厌倦,疲惫,期待......
他第一次在一个人的眼中看到这么多情绪的流动。
她几乎维持不住笑容,手下意识伸向照片,却停在半空。
她咬着唇,悲戚和恨意毫不掩饰地出现在她脸上。
她又变得像几分姐姐了。
可,突然。
她转头,黑漆漆的眼睛几乎要贴在他的脸上。
“喝水呀!”
“怎么不喝水哦?”
“你怎么能不喝水!!”
谷淮安被吓到了。
向后退,却一个踉跄。
“咔嚓。”
水杯撞到了。
水珠在空中转了一圈,洁白的地毯瞬间出现道道血痕。
“蒲睢”的脸上立刻出现红色的刻痕。
长长的指甲扎向他的眼睛。
完了。
怎么办?
我该......
可,很奇怪。
“她”停在书桌前,捂住脑袋痛苦地嚎叫。
几道缝合线替代青筋,在她皮肤上不断涌动。
谷淮安立刻滚进角落,双手护住头。
可。
过了很久,也没感觉她的行动。
怎么回事?
谷淮安小心从书桌旁探出脑袋。
却看到“她”站在桌子边。
指尖缓慢地一遍遍摩挲着照片上模糊的脸。
癫狂全然消失。
脸上是一种说不出的哀怨。
“这还是和岩一起拍的。”
“那时候,你应该走了吧。”
“她”周身气质变得柔和。
“她”望向他,眼睛分外悲伤,带着他难以理解的悲悯和歉疚。
“小马儿......”
他听见她说。
“你愿意听听我和你姐夫的故事吗?”
她仰头看他,眼睛因为祈求变得亮亮的。
“你还......”
“你还没有见过他......”
涩意突然揪住心脏。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个字。
他听到线崩裂的声音。
太像了,
“她”用着姐姐的样子,用着姐姐的声音。
如果这里的是睢睢姐。
她肯定也会这样看着他......
这一幕。
重现。
他忍不住闭上眼。
不,
这是怪物。
我只是为了找线索。
可,
他还是听到他的声音迫不及待地说:
“好.....”
蒲睢眼里一下子就笑了。
“等着!姐给你看好东西!”
说完,她在书柜一阵捣鼓。
脸上还带着灰,可举着相册的她又好像高举权杖。
她一边翻,一边对谷淮安说:“你看,这个人是我,这个人是你姐夫。”
她指着一堆站在一起的小人。
“我们从小学就认识了,中学也是一个班,高中也是。这个傻小子,暗恋我可多年,愣是憋着一个字都不说。”
“还是高考完,我把他堵在厕所里,蛮横地问‘你跟不跟我?给个准信。’他才羞答答地同意了。”
“真是的,搞得我像个强抢民女的恶霸。”
“嗯,好。”谷淮安心不在焉地应和着。
我怎么就答应了呢?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懊恼。
可,
他的视线却又完完全全落在蒲睢的脸上。
他迫切地想从这张脸上看出破绽,迫切地想增援岌岌可危的理智。
可是,
他很快宣告失败。
和之前完全不同。
“她”没有丝毫的破绽。
那些细微的,独属于姐姐的本能反应,在这张和姐姐一模一样的脸上重现。
他看着她大笑,看着她泪花涟涟,看着她皱着鼻子,看着她嘴里说着抱怨的话,却满脸都是幸福......
他不由自主地恍惚了。
这个人,
真的不是姐姐吗?
可姐姐......
不。
他再一次看到后脖子的缝合线。
他也再一次痛苦地明白:这是怪物,不是姐姐。
身边人仍然不知觉地絮叨着。
她”身边的谷淮安却开始再一次盘算起“杀人夺宝”。
谷淮安沉住气,手指却伸入口袋。
很快,他摸到尖锐的刀锋。
一个狠心,
手被划破,温热的液体汩汩溅出。
他脸上仍挂着得体的笑,手却开始缓慢地涂抹刀身。
童子血,银器,红符......
心窝。
定能要了“她”的命。
指尖迅速收拢,刀柄被控制在掌心。
他缓慢地凑近“她”。
装作看相册的样子。
抽刀!
可,
突然,
蒲睢站起来。
恰好避开了刀锋。
谷淮安立刻收手滚在地上,假装重心不稳。
地上,他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
牙齿咬住舌头。
他再一次握紧刀柄,做好殊死一搏的准备。
但是,再一次出乎他的意料。
他听到身后轻柔的声音。
“这个给你吧。”
他回头。
“蒲睢”正在把桌上那张照片卡在了首页。
见他狼狈的样子。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随后,她朝他伸出手。
谷淮安努力睁开眼。
可她逆着光,
他仍然看不见她的神色。
他不记得他是怎么浑浑噩噩地被她牵起,
又是怎么神志不清地接过手里一大本相册。
等他反应过来。
他已经把它抱在怀里。
耳畔是少女的轻语:
“不要一副快哭的表情啦,反正在我手里也就是纪念而已啦。它还是给更需要它的人吧。”
她说着,又揉了揉谷淮安的脑袋。
不。
你不知道。
不知道我想要干什么。
我......
谷淮安拼命压抑心中的酸涩,
他看着她纯粹的眼睛,
像是在照镜子。
他的卑劣,似乎在这一刻无处遁形。
“我......”
他张了张口。
他很想,很想说些什么让自己好受些。
可他一个字都说不出。
但好在,下一刻。
“哐当!”
桌子被飓风卷倒,纸卷,书籍散落一团,“囍”字被硬生生扯了一半。
窗外,日光骤然消逝,无边的黑顷刻到来。
远处,浓稠的黑夜里,突然出现了一长队火光。
蒲睢血色顷刻间全部褪去,她扶着桌子,勉强站稳。
“好快呀......”
她垂下眼眸,显得格外疲倦。
“对不起,时间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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