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顶,紫黑的天空浓烈得泛起血色。
尚存曙光的天空急速收缩。
重物压地,铁器碰撞。
只听一道整齐的落地声。
身披黑甲的列队困住城墙。
阵外。
长杖状的法器被左使抛立。
霎时,
刺目的白光震荡天地。
他身后斗笠白衣连成一线,衣袂翻飞,星火骤燃。
“没找到?”
“属下无能。”
左使叹了口气,莹白的光让他的脸失了颜色。
“造化弄人。”
“等结束后给这孩子立个冢,也算全了师徒缘分。”
“可.....”
“那可是神骨,他被滋养的血肉那可是......”
左使目光一冷,瞠目怒斥:“慎言!”
突然。
“当!”
云层激荡,赤色从天幕垂下,天际最后一束白光被吞噬。
“轰隆!”
天雷被引动。
“退后!”
刹那间,法器碎裂,符箓引燃,金色的屏障升起。
左使挡在最前侧,眉头紧锁,目光沉沉地看向阵法中心。
火光,烈风,雷鸣,万千银丝裹挟着天地意志。
衬衫,牛仔裤,小白鞋。
抽条后过分纤细的身体,战栗着爆出青筋的手,被当成烧火棍的剑。
很快。
白衣变红裳,少年透明的脸上蒙上一层灰。
雷电化刀,敞开的肌肤裸露出艳红的血,莹白的骨。
渐渐地,
雷鸣愈振,青黑色的死气浮现在这具破败的身体上。
可少年还是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快要结束了吧。”
人群中不知道谁在说。
“怕是吓傻了。”
“耽误我们这么久。”
人群哗然,连城墙上的黑甲卫也不由自主放松了些。
直到。
“不。他还没有出剑。”
“他还会用剑?连握剑姿势都.....”
那人刚想反驳,却发现说话的是站在最前列的左使。
“他......”
左使急促地呼吸着,脸颊因激动浮现绯色,嘴唇颤抖,却落下一滴泪。
“他看见了。”
话语刚落。
僵持在法阵中心的少年举起了剑。
额间裂隙变成一个古朴的符文,他的气息在节节攀升,银色的虚影出现在他的身后。
他挥舞着,像是抡起斧头一样,向上扔剑。
“咔嚓。”
一个小裂隙出现在云层中,裂隙迅速扩张成蛛网。
光渗了进来。
天空亮了。
雷鸣不甘心地咆哮着,却也只能是咆哮了。
人群寂静了。
直到,
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
“这就是......神骨吗?比肩神明.....”
“他......”
人群又开始喧嚣起来。
原先神情激动的左使却突然冷了脸,目光阴沉地盯着阵法内。
阵法里。
谷淮安整个身体都在痉挛,左手不自然地扭曲成一个角度,右手勉强扶住地面。斑驳的血落在白得透明的皮肤,乌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空洞的眼睛雾气氤氲。
但......
在皮肤下,金色的脉络凸出表皮,它们代替了血管,只是眉心成为了它们的归宿。
额间的“天眼”膨胀成球,薄薄的肌肤下流淌着金光闪闪的液体。
它晃悠悠地,像是下一刻就要破土而出。
见到这一幕,左使脸色变得煞白,手立刻握住法杖。
但很快,他脸色稍霁,轻叹道:“可惜了。”
下一刻。
原本平静的云层再一次聚集,雷鸣声咆哮而至。
火光,银电,灼痕,裂隙在天空蔓延。
银色旋转进刺目的红,无尽的黑最终统领天地。
一个庞大的漩涡赫然出现。
“来了。”
左使扭头不忍再看。
漩涡越转越快,靛紫色的云不断填入,雷电凝聚收束。
一个模糊的影子出现在虚空。
“咔嚓!”
一声接着一声,金色的屏障在战栗,腰间的护体法器在挣扎瞬间碳化成灰。
黑甲卫在怒吼,一把把闪着光的长刀被高高举起,又猛地刺入城墙。
强劲的气流仍没有停止。
可此时,城墙明灭的灯火构成最后的护城河。
“哞!”
碎裂的天顶倾斜而下,星辰从天而至。
焰火彻底照亮整片天空。
在那一刹那,众人彻底看清云后的虚影。
那是......
一把通体黑色,看上去毫不起眼的长刀。
可所有人同时变了脸色。
一个名字出现被战栗着说出口。
“天罚。”
几乎是同时,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在祭台中心。
嘲弄,讽刺,恐惧,漠然......
眼眸所有的情绪在那一刻荡然无存,只残存发自肺腑的怜悯。
太可惜了,他才多大,若不是......
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这可是天罚。
从来没有人......
能活下来。
“轰隆!”
地面被砸出一个个空洞,地脉岩浆开始翻涌,硫磺味占据整个空间。
可阵法中心却是一片寂静。
谷淮安靠着台柱,双腿垂落,静静地坐在祭台边缘。
他微微仰着头,不断坠落地烟花落入他的眼眸里,死寂的眼恍惚间竟有了复苏的暖意。
额头敞开的大洞还淌着血。
手中金色的种子蜷缩着触手,瑟缩着团成一小坨。
天道的威压充斥着整个空间,碎裂声近在咫尺。
可他仍然缄默着。
像湖畔被吹起的柳枝,像墙角裹着雪的腊梅一样,缄默地等待自己的命运。
忽然,
那双灰白的眼睛突然闪过一丝微光。
谷淮安打着颤,拼了命的摇头,指尖摩挲着身旁的柱子。
眼角的血冲破皮肉地束缚,苍白干裂地嘴唇迫切地张开,嘶哑到极点的喉咙只来得及发出嘶吼声。
爆裂声自天顶炸裂。
脊骨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皮肤一层层龟裂,黑血从五窍流出。
瞳孔中倒映的铡刀不断放大,尖锐的刀锋冲向眉心。
突然。
天地俱静。
时间凝滞。
众人的神情僵直在一瞬,
雷声,飓风,乃至心跳声都被某种伟力抹去。
“咔嚓。”
蛛网般的裂痕从中心迅速扩大,四周景象碎成一片片镜子。
幻境在呜咽,崩塌声响彻在天地间。
在天地的正中心。
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握住了那把刀。
忽然,指尖轻颤,黑色的齑粉轻飘飘落下。
灰色的雾气从天地裂隙间涌入,
慢慢地,一个修长的身影逐渐凝结。
黑色的长袍在风中展开,长发垂落若倾斜的月光。木质面具遮挡所有面容,只能窥见那双眼,像是落进池子里的一捧雪,冷冷地,透着彻骨的寒。
忽然。
风中摇曳的柳枝凋落在寒潭里,搅动了整池水。
谷淮安身体还在战栗,四肢痉挛连带着面部开始抽搐。他仓皇地挥动着四肢,手不断摸索,惶恐和焦急充斥着整张脸,他耸了耸鼻子,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
直到,
一双手从身后将他牢牢地抱紧。
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再一次和他共振,他颤抖着伸出手,缓慢地向前探索。
很冰。
但却意外地柔软,还有一点点凸起。
他听到对面人加大的喘息声,手底的东西向上滑动。
他立刻停下,愕然地不知所措。
对面人始终没说话,只是抱着他的手夹紧了。
他再次鼓足勇气,手指缓慢向上。
这一次他摸到一块坚硬的东西。
熟悉的,温润的,还残存体温的。
他的呼吸在那一刻变得非常急促,嘴角抽动着向上提起,嘴竭尽全力撕开一个口子。可刚张口,想说的话全变成不成调的颤音。
到最后,他只能带着哭腔,竭力地喊着那个名字。
“贺佑年。”
谷淮安不知道,在他说出口的那一瞬。
贺佑年那双空无一物的眼睛瞬间被痛楚填满,暗色在里面翻涌,瞳孔随着越发急促的呼吸不断收缩,直到完全变成一道竖瞳。
凶性和戾气节节攀升,交错的指节攥得泛白,修长的身体突然开始异化。
“咔嚓。”
新生的蝶翼颤抖着张开,银色的鳞片淬着寒光。
突然。
一滴血泪在眼角滚动,缓慢地落到贺佑年的锁骨。
两人都愣住了。
“我没事的。”
谷淮安挤出了笑。
贺佑年不语,只是用手拢在他的眼睛上。
“你为什么不听我的?”
他的声音罕见地颤抖着:“若是我来晚一点。”
“这个阵法只针对单体,就算我......”
“为什么要自以为是?你难道就没有考虑过我该怎么办?”
“没事的,你......”
“没事?你凭什么说没事。你差点……差点就。”
贺佑年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头深深的地埋进谷淮安的肩窝,言语间全是祈求和执拗。
“不可以。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谷淮安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他用力挣扎,却越陷越深。
“贺佑年你太小心了。我不会有事的......”
“你为什么不听话呢。”
贺佑年的声音突然变得非常轻。
竖瞳在洁白的脖颈上逡巡,粘稠的情绪在眼眸里翻涌。
他突然低低的笑了。
“我还是把你拴起来吧。”
“你会在我能看得见的地方。”
谷淮安寒毛竖起,身体不不受控制地打颤。
低语夹带着冰凉的吐息仍在继续。
“你不会老也不会死,小安,不要跑好不好?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谷淮安勉强探出脑袋,大口大口吮吸着空气。
“贺佑年.....咳咳。可是我不喜欢。”
蝶翼突然静止了。
但很快的。
贺佑年眼里的癫狂逐渐平息下来,他的声音变得极为笃定。
笑意又一次充盈这双眼睛。
“不,你会喜欢的。小安,你的伤口需要恢复。而现在......”
他的声音柔软地着落在谷淮安的脑海里。
“你困了。睡吧。”
“我......”
话没说完,谷淮安拧着的眉一点点放松,身体向前一倒,不偏不倚落在贺佑年的怀里。
“别离开我。”
贺佑年低垂着眉,眸色沉沉。
许久。
他弯下腰,双手轻柔地捧起谷淮安的脸,唇缓缓地落在他的眼角。
一滴泪落在他的眉心。
贺佑年的呢喃低不可闻。
“小安.......”
“求你了。”
忽地,
“咔嚓、”
是边境裂开的声音。
贺佑年立刻抬起头,面上晦涩不明。
还有一点收尾,应该明天能补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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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24 章 祭文稿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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