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毕竟她当年差点被拿宫女泄气的镇南王活活打死,相较下来,还是暂时活着好点吧……
“谢谢?”
不晓得这话哪触到他,少年突然哈哈大笑,唇边隐约瞧见两颗小虎牙。
“不客气。”他弯着眉眼,又问她,“你叫什么?”
沈知鸢立刻应道:“沈知鸢,知道的知,鸢尾的鸢。”
怕他不懂,还挑简单的词解释。
少年“唔”了一声,微歪脑袋,眸里映着弯弯的月牙:“知道啦。”
他也扯过她的手,指尖在她手背写下几个字:“祁酩舟。”
应该是他的名字。
沈知鸢反应过来,竟然是大齐人的名字。
离得近了,才发现他模样也不完全像疏勒人,有几分汉人的精致。加上说得流利汉语,很可能爹娘有一方是大齐人。
这下,沈知鸢又拿不准那小狼王是不是他了。
可说多错多,沈知鸢垂睫轻轻点头,没问,也没想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
不远处,那头白狼已经叼着自己的狼崽无声息消失在树林边际。
很奇怪的地方。
这头是荒城,黄沙遍地;那头却是青葱的樟子松,草木摇曳。
“二位是?”
身后突然传来苍老徐缓的嗓音,也是疏勒语。
握着她手的力度一松。
沈知鸢立刻将手抽回来,往回看,是个鬓发花白、拄着拐的老者,身披领口镶绒的大氅。皮肤枯槁,眼球微微突出,目光却是不输年轻人的锐利。
他的拐杖很奇特,鹰头,旁边却垂着各种珠饰羽毛,当啷作响。和砖瓦撞击的声音也是,重的不似寻常拐杖。
一见沈知鸢,老者神色立刻露出几分复杂。
“回来了啊。”他说。
沈知鸢却以为他在和祁酩舟说话,没应声。怪的是,祁酩舟也在看她,没应声。
老者却并不在意,温吞吞道:“我叫元木。要过夜的话,你们倒是可以在我那儿呆一晚。”
他不晓得怎么就换成汉语,腔调不太对,可咬字吐词都相当清晰。
这事沈知鸢做不了主,她当然低头,一声不吭。一旁祁酩舟已经笑着应好:
“多谢您。”
石门轰然而开,地面扬起尘土。
元木带着他们熟练穿过荒城废墟,鹰头拐挑开挡路的石头。
行了一里左右,陡然出现间石头垒起的房屋。范围不小,砌得很牢,在寒风中巍然不动。刚才的动静,都是开门带来的。
“这城里只剩我一人了。遇着迷了路的旅者,我通常都会让他们在这住一晚。不过也有很长时日没人来了,没准备什么做招待,抱歉啊。”
元木领着他们往里走,又推开扇小门,“二位住这罢。”
北疏勒民风开放,沈知鸢又刚死里逃生,已经不关心在大齐相当不可思议的男女主同住了。
“谢谢您。”
她很快换了疏勒语向看着她的元木道。
出乎意料的标准。
祁酩舟诧异看她眼,扬扬眉。
屋内空荡荡的,连桌子都没有,仅角落两只木箱。正北向凿开扇弧形的大窗,用不知什么东西糊了一层,有点像窗纸,半透明,能隐隐看见外头的青树和弯月。
元木很快从木箱里翻出两床被褥,还有两张叠席似的东西。一看就是要给他们铺在地上睡的。
“我来吧。”
沈知鸢想上前,少年却先她一步开口,从元木手里接过东西,很熟练地铺开。
“你睡哪?”他问她。
沈知鸢赶紧摆手:“你弄你自己的就好,谢谢,我都可以。”
“那你别睡了。”
祁酩舟看她眼,应得很快。
真、真的吗?
沈知鸢脸差点就垮了,怕惹他不快,才轻轻憋住。
元木在旁看着,笑得和蔼,眉眼牵扯出一脸的褶子。
但好像祁酩舟也就是说说。
给她在偏西的方向铺了叠席,随意道:
“你睡那,有意见?”
沈知鸢立刻摇头:“谢谢。”
他们的叠席隔了大概两丈。
比想象中的同床共枕好。
沈知鸢肚子突然有点饿,可祁酩舟不提,她也不敢主动说用膳的事,好赖还能忍。
“明日见。”
元木笑笑,佝偻腰背往外走,指着右侧道:“我就在隔壁,夜晚有事可以喊我。明日早些起,可以同我一道用早膳。”
“被褥的话,”他向角落里的木箱颔首,“里边还有,自己拿。”
小门缓缓合上。
房里没点灯,只余皎月清辉徐徐自外漫洒入内。
沈知鸢僵立原地好一会儿,等少年褪了靴,随意往叠席上一趟,这才小步子迈向自己的叠席,观察他的神情,轻轻坐下。
叠席没多厚,几乎是紧贴着地面,这一坐就硌得慌。被褥也是,明显很久没用了,也没晒太阳,一股霉味儿。
可许是这一天经历的事太多,悬命过后,她坐在这处竟有几分难得的放松。
手放在胸前,那儿真真切切还有心跳。
本来这会儿……沈知鸢想了想,她应该也到南疏勒,正要同镇南王圆房,也会被那些传说中的床笫刑具招待。
她不自禁打个哆嗦。
想起当初被镇南王杖责,他指着她这张脸说:“让孤看到就腻烦,扒了。”
“冷?”
身侧突然想起少年漫不经心的问话。
话音刚落,同样带点霉味的被褥劈头盖脸砸下来。
真的是砸,沈知鸢直接摔进被褥里,费力扒拉着,勉强将脑袋从被褥下露出来。
才发现他把自己的被褥丢给她了。
少年单手枕在脑后,红珊瑚和发丝缠在一处。他没有看她,侧着脸,往窗外看去,神情懒散不经心。
应该可以看到那轮弯月。
他的海东青留在了外头,沈知鸢望去时,正好看见它振翅遮住了皓皓朗月。
“我不冷的。”沈知鸢将被子抱起来,轻轻放在他身侧。突然觉得他也没那么吓人,想了想,努力找话题问:“这是哪?”
“不夜城。”
他随手将那团被褥也垫在脑后。
“不夜城?”沈知鸢愣了愣。
大齐也有不夜城,是出了名的繁华之都,哪像这……
“怎么,”少年觑她眼,一下就猜出她的心思,轻哼道,“只许你们大齐有不夜城,不许我们北疏勒有?”
沈知鸢忙忙摇头,轻轻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说错话了吗?沈知鸢忐忑不已地望他,生怕他同她算账。
少年却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提起的心又偷偷放下,沈知鸢暗想还是少说话算了。也褪了鞋,小心地埋进被褥里。
突然听见他随意开口:“这儿以前是不夜城,现在叫鬼城。”
“鬼……鬼城?”
那还不如叫不夜城!沈知鸢将自己埋进被褥的动作都顿了顿。
“嗯。这儿以前商旅不绝,后来有人寻仇,把一城的人杀光了。百姓心怀怨怼,死后自然不得超生,化成厉鬼徘徊于不夜城。”
“从那年起,每个于七月晦日踏入不夜城的人都不明不白惨死在屋里。偶有逃出的,也被厄运诅咒,葬身大漠。那之后不夜城才成了鬼城,荒废了下去。”
少年语速放得极缓。
外头疾风阵阵,窗上糊着的那层东西沙沙不止。远远的,似乎又有抹白影闪过,伴着哭嚎似的响音。
七月晦日……
那不就是今天!
沈知鸢揪紧被褥,将脑袋往下埋了埋。少年在这时转过头,一双琥珀色的瞳孔落着月光和她的影子。
瞳色和那只白狼有几分相似。
“刚才……”他故意拖长音调。
哭嚎似的风声愈发激烈。沈知鸢的心也跟着提起,头皮一阵发麻,却突然听他轻快道:
“骗你的。”
少年一扬眉梢,看着她,慢吞吞道:“你不会连这个都信吧?”
晦日是每个月的最后一日,朔日是每个月的第一日。北疏勒和沈知鸢的故乡真的很远,要走两个月的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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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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