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时同意了？”
容梵站在秦苛身后，面无表情，眸子里透着凝固的冷意，与几个小时前谈笑风生的少年人判若两人。
秦苛头也不回，兀自哼笑一声，掀起眼皮懒懒地看向夜七颜：“你家的狐狸果真厉害，这么快就找来了。”
“我以为正面回答别人是最起码的礼貌。”容梵道。
他自顾自拉开一旁的椅子，侧着倚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黑色的靴子勾勒出笔直匀称的小腿，靴子上还缀着银流苏。
夜七颜心道，经过允许再坐也是最起码的礼貌......
秦苛这才淡淡扫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抱歉，初次见面，我是秦苛。”
“容梵。”
夜七颜在对面皱了皱眉头，分给容梵一个眼神，后者刚坐下去又立刻起身，倨傲地走到夜七颜身后。
“是要......”
“你过来干什么？我是让你对秦先生礼貌点。”夜七颜打断他道。
秦苛的皮笑肉不笑终于转化为了真笑。
“七颜，果真我还是更喜欢和你商谈，这位————”他看向容梵：“容先生，勉强的话就请回吧，只有七颜一个在我手下做事我也不介意的。”
容梵被呛了一句，满脸戾气地撑着夜七颜的椅背闭了嘴。
“七颜，我先说好，在我手下做事很危险，我会尽可能保证你的安全，但不免有意外发生，”他像是很惋惜地叹了口气：“上个月在这个岗位的捉妖师就出事了，送到医院时候人已经没了。”
“————但我想，你和你的搭档一定是可以做到的吧？”他眉眼弯弯，直直地盯着夜七颜。
容梵轻嗤：“摆明了让我们送命，何必这么假惺惺？”
“这话可就太难听了，我是真心想与七颜交好的。”秦苛面色不改，好脾气地笑着。
夜七颜垂眸盯着桌上那份被推过来的合同，她不认几个字，看也看不懂，但她倒是看明白了最后一句。
“一月200000币，按月结算。”
容梵在一旁虎视眈眈，给她逐句念完了整份合同，眼睁睁看着夜七颜在协议最后签下自己歪歪斜斜的名字。
这三个字轻飘飘地落在纸上，重重地砸在容梵心里。
“你可想清楚了，你死了他是不用负责的，你没有家人，也得不到赔款。”他冷冷道：“这可是卖命。”
夜七颜把“颜”的最后一捺写完，抬头倏然笑了：“我活在世上，有哪天不在卖命吗？”
她眼神清澈纯粹，笑得很开心。或许是很久没有这样笑过，她的笑容显得有些僵硬，但那是一个餍足的笑。
秦苛收好合同，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七颜，不嫌弃的话可以住我这里。”
夜七颜微怔。
“哦，我是说这座公馆，免费提供，我手下所有做事的都可以住，只是他们不爱来而已。”他很快补充上后半句，像个知心大哥哥：“不用因为这个有负担，本来就是相当于员工宿舍的地方。”
容梵白眼要翻上天了。
奈何人类与人类签合同，他没有选择权，要么解约结缘书，要么跟夜七颜捆绑在一块在这个秦什么玩意的手下卖命。
他无能狂怒，要不是秦苛在，他真想揪着这神经病的领子大骂：你的命就值200000币吗！
算了，她还真有可能点头。
容梵冷眼看着，反正只是契约关系，他没有义务提醒她。
这人就算死在他面前，他也没有义务收尸。
秦苛还在和夜七颜说着什么，谈笑风生，容梵莫名其妙窜上来一股火气，拧着眉连续三次想打断，三次都被无视了。
第四次被夜七颜推开，他眸色一沉，阴着脸拂袖转身就走。
一界凡人，何必在意。
秦苛目送那道艳红的身影离开，笑得愈发灿烂：“七颜，你要搬什么东西吗？我让人去办。”
“不用了，也没什么好搬的。”
那个狭小的危房，除了人就剩一只狐狸了，现在全带过来了。
依旧是不冷不淡的回答，但他并没有气馁，继续说：“跟我来一下吧，有东西要给你。”
不远处听力极好的狐狸脚步微顿，但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气恼地走出很长一段距离，靠着公馆院子里的路灯咬牙切齿。
一界凡人，何必在意！
何必担心她会不会被骗、会不会送命？萍水相逢罢了。
他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闭了闭，又向上看去，直勾勾地看着落地窗走廊中，西装笔挺的男人带着一个女孩不紧不慢地走着。
这座公馆很大，像是走不到头。夜七颜跟着秦苛走过一扇扇门，踩在铺着古朴地毯的走廊上，连脚步声都听不见，这里每一处地方都格外相像，秦苛头也不回地走在前头，不知道怎么记住路的。
最终，他在一扇双开门面前停下。
推门，夜七颜愣住了。
门后的房间装饰繁杂，整个被漆成红色色调，墙上挂着各种刀具，以及亮晶晶的金银珠宝。所有首饰藏品就那么大大咧咧地摆在那里，也不怕人偷。
“给你挑把趁手的刀吧，你那刀是不行的。”秦苛淡然出声。
他巡视一圈，目光落在角落的一把剑上，那剑应该是银质的，剑身流淌着暗红色，剑柄嵌着一颗红宝石，宝石中心一点墨色，异常美丽。但他只是说：“你可以自己挑挑，看有没有喜欢的。”
夜七颜看见亮闪闪的东西就走不动道，她从小就喜欢这种被很多钱包围着的感觉，虽然这是平生第一次，但在心中，这个场景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了。
她喜欢红色，喜欢宝石，喜欢金银财宝，但她没有资格喜欢。
所以她只是走向角落，闷不吭声地从一堆掉落在地上的丝绸布之中，捡起一把。
那与她之前使过的刀一样，同样是把长刀。刀柄像是青铜材质，刀身也平平无奇，缀着红穗子。
这是整个房间中最其貌不扬的一把刀了，不细看的话是发现不了的，也亏得夜七颜能看到。
秦苛凝视着那普通的刀，半晌才开口：“好，你喜欢这把，那便这把吧。这把刀的名字叫做——”
他深吸一口气，说：“成骨。”
夜七颜有些不知所措，但并不显露在脸上。她抿唇道：“秦先生，我还是换一把......”
这把刀太昂贵了。
只是后半句话还未说出口，就被秦苛打断了。他有些好笑地解释道：
“不，我没那个意思。这间屋子的所有刀本就是让你挑的，我犹豫并非因为这把刀价格昂贵，相反，这刀很便宜，是我......我大哥，从一个小摊贩那里淘来的。”
夜七颜松了口气，不贵就好，什么档次的刀配什么人。
“我犹豫，只是因为这把刀太特殊了。成骨刀的用法......持刀者伤残越严重，威力越大。”
他轻叹：“这把刀的前几任主人用了一段时间，全部都还回来了，因为这把刀太凶了。你知道为什么叫‘成骨’么？”
成骨刀静静躺在夜七颜手心，凉的惊心。
“持刀者以血肉祭刀，剜去的血肉隔日都会长回来，但疼是疼在身上的，剜得越多杀得越多，太凶了。”
以血肉祭刀，只剩最圣洁原始的白骨，千刀万剐，持刀者成骨、成神。
夜七颜静静听着，只问：“都会长回来的，不是吗？”
秦苛怔愣片刻，点点头：“是。”
他转身取下原先他挑中的那把剑，递给夜七颜，脸色温和：“这把‘花满’，一并送你吧，很适合你。”
“不用，您......”
秦苛食指抵在唇畔：“不用对我说谢谢，成骨刀平时就不要用了，用花满剑吧。”
夜七颜最终还是双手接过，左手成骨刀，右手花满剑，静默地站在那里，低声道了句谢。
“不介意我抽根烟吧？”秦苛笑道。
“当然不。”她摇头。
秦苛走到窗前，点燃了根烟。烟雾缭绕之间，火星忽明忽暗，模糊了他的侧颜。
“七颜，你在想，我为什么待你独特吧？”他忽然出声，吐出一个烟圈：“你也看到了吧，我的下属都很怕我。”
夜七颜抿着唇，点了点头。
她不担心，她这条命本身就不值得担心。
“我就是个阴晴不定的性子，只是看你有眼缘罢了。”他斟酌了一下，又说：“或许这么说不合适，你长得很像我一个故人。”
夜七颜笑了，半真半假。
“你别这样看我，我说真的。”秦苛乐了：“一个小姑娘，跟你差不多年岁，可惜很多年不见了。”
“————可能是死了吧。”
他自顾自说下去：“见到她的时候我才多大呢，我才七八岁吧？”
夜七颜安静如鸡，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算了，不说这些。我知道我一个大男人平白无故对你一个刚认识的女孩子好有点诡异，你就把我当成比你大的哥哥或者朋友吧。”
他说这话时神情真挚，似乎真的是个大哥哥。
咳嗽越来越厉害了。。既然如此，以毒攻毒吧（点烟jpg）
今天吃了好多辣的，我才是身体的主人。
容梵你等着吧哈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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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千刀万剐成骨成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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